第三十四章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面前摆了一堆草药,林景安一副专心研究的样子,但是这时要是有人直视他的眼睛,就会发现,他眼神茫然,视线落在半空中,明显是在发呆。
这段时间林景安的生活很有规律,不过是起床,吃饭,听课,和朋友聚餐顺带聊天,然后就是又是吃饭,睡觉了。
但是和之前不同的就是,最近罗申来的其实并不多,自从上次罗申“生病”足足三天才说病好了,然后出门依然呲牙裂嘴捂着腰以后,罗申和林景安的来往就不再频繁了,不同於之前“出则同舆,坐则同席”的亲密,现在只是两人一起去上与书画有关的课,课下再一同讨论一番。
虽然林景安觉得李行知这招简直太龌龊了,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挺有用的。他现在私人时间多了不少。
本来林景安就没有上太多的课,——他又不是一心要科举,现在每天的日子也不过是和些志同道合,或者是家世相仿的公子们交际一番,但是来松洲的人,都是为了学习,纵是有交际但也不多,不过让林景安惊奇的是,即使是这样,他和岳朗桢单独相处的时间也没有多多少。
之前岳朗桢纵容他和罗申交往的原因他也明白了,甚至在车上还听到了岳朗桢的一番表白,本以为回府以后,岳朗桢会更加没皮脸的凑上来,但是仔细算一下,从那以后,他和岳朗桢相处的时间还真不多。
首先是罗申,能黏糊林景安黏糊的李行知直磨牙,岳朗桢更是暗地里扎小人,那段时间林景安除了上课和睡觉以外,大部分时间都被罗申占用了,就算是依然还有和岳朗桢单独相处的时间,也没比这层窗户纸没捅破之前强多少,甚至岳朗桢仔细掰手指算了一下之后发现,因为被罗申勾的兴致大发,林景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说起书画的居多,想明白这一点以后,岳朗桢的眼神就别提多哀怨了。
岳朗桢的怨妇脸林景安也不是没看见,自然也明白是因为什么,只是别说这么多年他难得有一个像罗申这样的知音,就算是他讨厌罗申,难道还能指着他的鼻子说我讨厌你,你离我远点吗?所以对岳朗桢的“闺怨”,林景安也只能摸着鼻子当没看见了。
这几天罗申倒是不常来了,但是来松洲时间长了,林景安也找到了几门很喜欢的课,和在经义上很有见识,不得不去听的课,上课的时间多了,自然闲暇的时间就少了。而且自从上次王泽跑过来请了他们去魁星楼赴宴,发现林景安也是一个吃货以后,对林景安的应酬就多了起来。
而且王泽上门可谓是方便的很,王泽和岳朗桢的关系很好,虽说明面上说是谈得来的知己,但是林景安猜测,这两个家夥大概是利益同盟,将来上了官场以后打算相互扶持的那种。王泽虽然只是庶子,但是他是长子,又是他们那房唯一的儿子,即使现在有了嫡子,但是他的地位也不容小看,即使他病怏怏的,但是一直活着不是,更何况他有个更加病怏怏的爹,他爹担心自己死后王家没落,——毕竟嫡子实在是小了点,所以将王家的资源都交到了他的手上,这点看那些自命清高的世家嫡子对他的态度就能知道,那可是尊敬的很。
这些都是林景安的猜测,倒是也做不得准,但是王泽经常来拜访岳朗桢倒是真的,而两人说完了话,王泽倒是十次有九次会过来这边来邀请林景安一起吃去吃点什么,而且也介绍不少人给林景安认识。
对此,林景安不是不感激的。
但是对於岳朗桢而言,这就是让他既感激又痛苦了,他和王泽的目标相同,基本上上的课也一样,课后还会聚在一起讨论一些事情,所以王泽有时间来约林景安的时候也大部分都是他也有时间想和林景安单独相处的时候。可是被王泽这么一掺和,他和林景安相处的时间算起来竟没比之前罗申当牛皮糖的时候多多少。
对此不是很敏感的林景安开始倒是没意识到,毕竟虽然说没多累,但是每天也没闲着,他也就真没意识到自己和岳朗桢相处的时间是多是少。
每天早晨一起吃饭,晚上即使不一起吃饭睡前也会聚一下说几句话,他觉得相处的时间已经是很多了的。毕竟现代的男女交往时要不是已经开始同居,也不过就是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呃,虽然岳朗桢不是女的,但是道理相同吧。
但是当这几天岳朗桢开始在他出门的时候哀怨,然后在他看过来的时候装出一副“我知道你是要交际,我支持你,你就放心的出门吧!”的贤惠媳妇的样子,彻底的恶心了他的同时,——你试试一个纯爷们长相的人在面前装贤良淑德,看看自己的胃抗不抗议。——也让他开始想,是不是他最近真的忽视岳朗桢了。
但是一番计算之后,他觉得,没有啊,他觉得一切都好啊。
啧啧,在心里啧了几声,林景安开始觉得岳朗桢也真是,比起那个李行知也不差到哪去呀,都是惯常喜欢喝醋,也太小心眼了吧。
不过细想一下即使如此嫉妒,岳朗桢也介绍了不少人给他认识,林景安心中还是有几分感动,再者说了,岳朗桢嫉妒也好,帮着拓展关系也罢,不都是因为喜欢他嘛!
他喜欢他。
在心中默默了念了几次,随着一个字一个字的默念,林景安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扩大。爱情使人甜蜜,原来他还不觉得,但是现在他是真的觉得,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起码默念了几遍以后,他甚至开始觉得岳朗桢的那副闺怨样也是挺可爱的嘛。
“少爷?”
进了书房在林景安面前站了半天,也不见林景安叫他,甚至看见自家少爷拿着根草药居然开始发笑?!林顺终於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
“嗯。嗯?”
顺嘴应了一声之后反应过来是有人进了书房,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林景安很欣慰的发现,还好,没发烧。把手放下的时候又顺手摸了摸嘴角,很好,也没有流口水,他也不想让自家小厮看见自己红着脸留着口水想着某人的样子。
没有错过自家少爷的举动,但是林顺只是低下头当做什么都没看见,明显的,他家少爷刚才发呆了,这种少爷丢面子的时候还是当不知道的比较好。
但是在心里,林顺也不禁有些好奇,他家少爷刚才想什么呢?
他怎么觉得刚才少爷的表情,怎么那么像他二大爷家的二姐在家绣嫁妆时的样子,嘴上说着嫁人真是麻烦,还是不嫁得好,愿意一辈子陪着二老,但是实际上摸着嫁衣的时候,那笑的,甜的都能流下二斤蜜来!
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林顺赶紧在心中给自己两个嘴巴子,想什么呢!主子也是自己能够编排的,何况是把主子想着这么,这么“思春”。
自我反省了一下,看少爷用整理好了表情,林顺赶紧说话,“少爷,上次罗少爷不是说了花园了吗?少爷你也说向整治一下,我打听过来,现在弄的话,时候最好,种点什么也好养活,所以想来问问少爷,是不是要整理一下?”
花园吗?
听林顺这么一说,林景安倒是真有几分心动。
之前罗申在时不过是顺嘴一说,花园对林景安不过是散步,画画的场所,倒不是很在意,反正不论是什么风格,不是一样都是花,也都一样可以画。所以花园什么样,符不符合他的风格,在罗申说之前他还真没注意。
而罗申说完了也就回去了,他也就忘了这一茬,现在林顺这么一提,他也来了兴致。
林景安自己对松洲很满意,觉得这里住起来不错,但是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常住,总是要回到修波去的。至於回去的时间?林景安估计了一下,大概是在三年后,虽然林景安自己不打算继续往上考,但是三年后是春闱,估计岳朗桢是肯定会走的,他不会再错过下次春闱。
至於岳朗桢要是考不上?这个林景安还真没想过,一来他看岳朗桢自然是觉得对方千好万好的,怎么会觉得他会考不上;二来无论是林景望的信里,还是林老爷关於岳朗桢的评价,称不上是相当的高,但也都是不错的。
要是说话的是林老爹,林景安可能还不信,但是哥哥大人和美人爷爷的话,林景安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信,不仅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也是因为林景安决定,自家这两个已经狐狸到一定程度了,说话看人是不会有错的。之所以不全是赞誉,林景安倒是也心里有数,估计是因为他的原因。
所以综合看来林景安猜测自己会在这住上三年,与其等明后年实在是对花园看不下去了,但是又想着马上就要回家了将就着看,林景安觉得还不如现在就把花园收拾一下。
“也好,那就收拾一下吧。”
不大会的功夫,林景安的脑袋里转了好几圈,然后淡然的对林顺说道,——即使是想收拾花园,难道要他亲自去收拾吗?!也不过是他做了决定,然后下人们去办而已。
“是,少爷,那我找人去画图,少爷,您看您主要种点什么?我找人的时候也好照样吩咐。”
站在一旁,听到了林景安的吩咐,林顺恭敬的问。虽然他觉得他对自家少爷的喜好挺了解的,但是现在要是不问清楚了,万一将来少爷的喜好又变了,岂不是让少爷不愉快,再者说了,问清楚了少爷喜欢什么也好多种点不是?
喜欢什么?
乍一听林景安还没反应过来,但是随即也就明白了,只是,这么一问,倒是把林景安问楞了。
身为一个纯爷们,他关注花草的时候实在是有限,要是看见了,然后让他评价好不好看,喜不喜欢,他还能说上几句,但是让他这么凭空的去想喜欢什么样式的,他还真就想不出来。
见林景安一怔之后没有回答,林顺还以为是自己没有说明白,连忙又补充了几句,“就是想知道少爷喜欢什么……”说道这,林顺一卡壳,他反应过来了,自己家这位爷平时都是别人伺候着,即使往屋里放点花草也是别人放了,他评价几句而已,他哪里能想出什么花草名啊。
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番,林顺赶紧补救,“就是想知道少爷喜欢什么风格的,要不,少爷喜欢淡雅的,小的要是找人画了富贵的,岂不是让少爷操心?”想了想,怕自己扭的太硬,又补充了一句,“再者也是想问问少爷,是想多种些花草,还是种些树木?”
“雅致些,大气点,别小小的院子弄出来好几个假山,要看起来就是宽敞的。”听林顺这么一说,林景安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说完之后,也没让林顺下去,反而陷入沈思。
刚才林顺说的种些树木,林景安倒是有些心动,不为别的,即使是他对前世天朝的填鸭教育很不以为然,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填鸭教育的效果还是有的,起码当年学过的许多东西,他还是有印象的。
比如说,舒婷的《致橡树》,虽然他不明白连“我如果爱你”这种句子都出来了,为毛还是朦胧诗,但是他对这首诗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想当年青春年少正文艺的时候,还是很期盼这样的爱情的。
而如今,他和岳朗桢虽然没有挑明,但是林景安觉得,他俩这样,已经表示的很清楚了,也是爱情了,所以当林顺说道种些树木的时候,林景安心中一动。而想到了岳朗桢,林景安连忙问道:“花园的事情可问了朗桢了?”毕竟花园也算得上是一家一半了。
“少爷放心,小的不是不知事的人。来问少爷之前已经问过岳少爷了,岳少爷说全凭少爷做主,说是他对这些个无所谓的,倒是少爷有时在花园作画,都听少爷的。”林顺不慌不忙的答道。
“唔,这样。”林景安赞扬的看了一眼林顺,做事很周全。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知道林顺没有忽视了岳朗桢以后,林景安又有些呆滞,想起了那首诗,眉毛不自然的挑动,林景安有些犹豫,他倒是觉得这和他和岳朗桢挺像的。
他们也是不可能结婚了,即使是关系再好,对外人来说,也不是一家人,虽说觉得和诗一样有点酸,但是林景安也知道,他们之间也就是“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了,一时间,倒真是动了种树的念头。
只是……
揪起衣角轻轻揉搓,林景安脸上有些挂红。
要是让人知道了原因,是不是不太好,太人尴尬了吧,他一个大老爷们,弄出来这些东西。
学什么爱情诗?
视线飘忽,忽然注意到了身前站着的林顺,林景安试探的说:“我想多种些树。”说完故作淡定。
“是,少爷想种什么树?”
林顺依然垂眉顺目的,脸上没有任何古怪的神情,仿佛他的要求自然的很。
林景安突然反应过来了,这里是古代,首先就没人知道那首《致橡树》,其次,身为一个爷们,他喜欢树多过花其实很正常。
这么一想,林景安神态立刻自然多了,听林顺这么一问,林景安也开始想种些什么了。本来吧,种木棉和橡树正对,但是这是形容男女的,虽然他不觉得自己女气,但是他也知道他和岳朗桢之间,绝对是岳朗桢更强势一点,毕竟他没岳朗桢那么狐狸。所以要是中了木棉……林景安觉得,他自己绝对会不自在的。
而且,林景安依稀记得,这样树种都是东南亚,印度那边的原产,松洲的天气虽然比修波暖的多,但也绝对不是南方,估计是很难种活的。
那种什么呢?
这么想着,林景安突然注意到桌上的药材,灵机一动,他知道种什么了。
“就种些松树和柏树吧,记住了,松柏必须成对,有几棵松树,就要有几棵柏树。”
“是,少爷。”
听林顺这么一应,林景安满意极了。
松树,柏树,本来就是北方可以种的树种,而且四季常青,种在花园里冬天看一看也好看。松树还是岁寒三友,文人种起来也多了几分雅致。
而且松柏,松柏,常人说起来的时候常常一起说,用这两样当他和岳朗桢的象征,听起来也舒服。再者说……
“松树和柏树都能用药,全身都是宝,不妨多种点。”想了想林景安又吩咐道,——他也能那这个当名头多种点。
“是,少爷。”应了一声,擡头看看自家少爷,觉得他应该都吩咐完了,林顺问道:“那少爷,我下去办去了?”
“去吧。
林景安挥挥手,心情好极了,想到等树大一些,他和岳朗桢在树旁闲谈,而旁边就是象征他们的树,在地下根连在一起,地上他和岳朗桢在一起,空中树枝纠缠在一起,这么想着,林景安痴痴的笑了起来。
昨晚jj有点抽,没发上来,还好现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