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枝想说话,这小医修又掏出一颗药丸子来,往她口中一塞,将她剩下的话噎了回去,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此事乃是仙君所求,燕师姐做弟子,自然没有反驳的道理。此事与你求不求皆无干系,倒也轮不到你置喙。”
他语气淡淡,但话语可毫不客气——他那话说的再难听些,便是燕枝与华渊说话,与你温静何干?宗门最看重秩序,师门长幼有序,这会儿还没有温静说话的份儿。
华渊似乎被他这话给刺着了,双唇一动,大约是有话想说,便见燕枝抬头,那一颗碧水鲛珠便脱了她的手,飞快地往他的方向飞来。
华渊下意识地去接,便看到那头失了碧水鲛珠的燕枝脸色陡然苍白下来。
她口鼻之中果然有血流出,浑身经脉更是疼痛不已,不过那小医修的丹药属实好用,燕枝仍然身有余力,那些灵气和杂质都还算安稳,没有狂躁暴动到她承受不住的地步。
燕枝睁着眼,看着华渊,一字一句地说道:“弟子失了碧水鲛珠,重伤难愈,小师妹新入门,诸事繁多,弟子恐怕难当万剑崖大师姐之责,还请师尊对小师妹多多关怀。”
华渊被接踵而至的惊惧压得喘不过气来,察觉出她这决绝之意,顾不得将碧水鲛珠给温静服下,下意识问道:“你这是何意?”
“弟子病体沉疴,又失了碧水鲛珠,自然不肯坐以待毙。”
燕枝说这话的时候已经不再看华渊了,她嘴角有血不断往下流,却还是努力地看向旁边的几位宗门长老。
“青云门万剑崖燕枝,今日请愿暂离万剑崖,贯清仙君首徒之责暂请另外几位同门师弟妹代领,前往药王峰拜入药王峰峰主丛乐医仙门下,修习……”
燕枝说得已经万分费力,说到这里,只觉得嗓子发痒,轻咳了一声,却没料到又喷出一口血来。
华渊那头哪里顾得上温静?
他的眼都似乎被那满目的红给浸透了——华渊看着燕枝从十岁的脆弱无助长成至今的独当一面,其中情分深厚自不足与外人道,纵使他一直觉得自己有不得不一定要保住温静的缘由,可今日看到燕枝伤重如此,心中悔意仍旧宛如惊涛骇浪。
华渊手上捧着那颗碧水鲛珠宛如捧着一团火,只恨不得从未有这般一个物什。
“不许!”
华渊目眦欲裂。
“……修习太素心经,重铸肉身,再登仙途。”
燕枝满目平静,似乎听不见华渊那近乎癫狂的惊怒,终于将盘桓在自己心头许久的那个念头说了出来。
碧水鲛珠她是不要了,但命她还是要的。
太素心经是药王峰峰主医仙丛乐的绝学,入门就可重新锻体、重塑肉身,燕枝如今的情况,修炼太素心经再好不过。
太素心经修炼条件苛刻,必要冰水灵根,修炼过程极为磨人,入门更是难上加难,除了丛乐自己,修成的竟是一个也无。
丛乐麾下几个亲传弟子,皆在入门的时候就跌了跟头,只能转修其他医经,丛乐绝学无人可授,早就愁得白了头。
当初华渊带燕枝回来的时候便测出她是冰灵根,与太素心经极为契合,彼时丛乐就不计前嫌找华渊商量过此事,甚至表明自己可以与华渊同收一徒,但华渊不舍得放人。
而且那个时候燕枝已经剑道入门,她是天生的剑修,对医修不感兴趣,丛乐也不能强迫她,只得作罢。
彼时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掌门才会在再三考虑下拿出碧水鲛珠这等珍宝为燕枝安身。
身有杂质一直是燕枝的心病,从前从未考虑过修炼太素心经,是因她并不觉得此事阻碍修炼,可如今凝结元婴受阻,纵使有碧水鲛珠也毫无帮助,她不得不重视起来。
经过那个梦境,燕枝愈发不肯任人宰割,她若再不往前一步,来日若话本之中的剧情全部成真,她待如何?
更何况她如今满心都是那个话本和那一段凄凉痛苦的记忆,留在师门恐怕影响道心稳定,于修炼也有害处,不如去药王峰暂避风头。
所以这个念头她早已经想好,如今正好借碧水鲛珠之由,既能够叫温静吃个哑巴亏,又能暂时离开万剑崖,一举两得。
药王峰的那些医修乍然听到燕枝有意去药王峰,皆有些反应不过来。
华渊却握紧了拳头,冷声道:“为师不准。”
那小医修一边拿出种种丹药不要钱似的给燕枝服下,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当初便是用碧水鲛珠留下了燕师姐,如今遂了仙君之意交出碧水鲛珠,燕师姐去我药王峰学太素心经疗伤又有何不可?仙君大可不必如此自私。”
这小医修这般敢说,那另外几个医修更是与华渊同辈,更不会怕他,一个个都据理力争起来。
“燕师侄本就是冰灵根,最适合太素心经,更何况若是能够入门,便能解决杂质问题,修炼再无阻碍,仙君何必阻拦?”
“若不是当年仙君不舍,叫燕师侄来丛乐门下修习太素心经,如今早有所成,又何必在意身躯杂质?只要仙君舍得,燕师侄向来刻苦勤奋,一旦修成,更是日进千里。”
这些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华渊压根无从反驳。
场面一度僵持起来,而那小医修已经将燕枝抱了起来,一边凉凉地说道:“仙君还是先替您的幼徒喂下碧水鲛珠罢,再不动手,恐怕一会儿都凉了。”
华渊猛然回头,便发现温静又昏了过去,面色青黑。
他不得不将碧水鲛珠渡进温静体内,只觉心中苦痛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