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话本子之中也并非事事为真,兴许有很多细节都与现实有些出入。
燕枝觉得今日的戏也看够了,便从阴影处走出来,不再刻意隐匿身形,只是扬声说道:“倒也不知道是哪里这样传言,引得旁人觉得咱们师门不睦。我结婴失败,又舍了碧水鲛珠,凄惨潦倒,这几日吊着半口气躺在药王峰疗伤,人人皆知。
师尊来了几回我都伤重难行,难以面见师尊,自然也见不得小师妹,又哪里有什么‘心中有气’的说法?”
她这话一出,宁无尘就已经警惕地抬起了头,待看清来人是燕枝,眼底便不可自抑地泛起一丝忌惮和厌恶。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退了半步,眯着一双眼盯着燕枝,并不开口,也不愿说话。
燕枝看都懒得看宁无尘一眼:“你我之间并无见礼的必要,也不必强迫自己同我说话,我这话原本就不是对你说的,而是对着小师妹所说。”
温静没想到燕枝会忽然出现,更没想到燕枝丝毫不避开这个话题,反而坦荡开口,将她逼得哑口无言。
“我……”
“我对小师妹并无恶意,也不会心中有气,碧水鲛珠虽为我所有,但师尊之令亦不可忽视,既是师尊开口,我便毫无怨言,小师妹倒也不必将人看得如此气量狭窄,为剑修者,还需心胸宽广才是。
碧水鲛珠我已取出,还望小师妹身体康健,只是我如今灵台内府仍旧作痛,并无空余时间指点小师妹练习剑术。
如今万剑崖首徒之责乃是宁无尘所领,我观你与他相处融洽,于剑道一事可多多请教于他,我不日将开始修习太素心经,恐怕并无时间指点小师妹的剑术,小师妹请回吧。”
燕枝看着面前的温静,语气平缓地说道。
温静企图从她的神情之中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不痛快,只可惜她神情坦荡,毫无阴霾。
但燕枝又分明字字珠玑,似乎将她心中种种全部看穿。
温静藏在袖中的手忍不住捏成了拳头。
而燕枝说完这些之后,便直接就从两人的身边走了过去,一点儿停留的意思都没有。
洞府的门口封着她走的时候留下的禁制,燕枝甚至连指诀都不掐,不过用剑鞘在其上轻点几下,被牢牢锁住的禁制便就此解开。
她飘然而入,双目垂泪的温静下意识地想要跟进去,却不知被什么东西阻拦了一般,被猛然弹得倒退两步,摔倒在地。
燕枝便回过头来看着她,堪称真情实感地露出一个前辈告诫的神情:“我洞府之中脏乱非常,并无请人入内一叙的念头,小师妹虽初来乍到,身无灵气,却也要时时刻刻记得修真界的规矩与凡间并不相同。
凡间称不请自来是为不速之客,但在修真界,不请自来、擅闯洞府,那恐怕要招致杀身之祸,小师妹切记此理,可不要引来祸端。”
燕枝唇角带笑的神情在门边一闪而过,随后整个禁制便将她的洞府包成一团,再难看清。
温静心底发冷,总觉得燕枝最后那一句话叫她心神大动,周身如坠冰窟。
第12章 乱境求生
燕枝是什么意思?
她压根就是在恐吓自己!
说得这般冠冕堂皇,燕枝言下之意不就是她敢对自己动手?
温静早知道燕枝十分不好惹,可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自己准备的那些话术到她面前通通成了纸老虎,她三言两语就将自己那些话给拨到九霄云外,明晃晃地威胁她。
偏偏最憋屈的是,燕枝当真有那个力量将她碾碎。
这是温静第一次这样直观地意识到,修真界并非依靠着柔顺婉约和三言两语就能力破千军,她如今不过还是个燕枝一只手指头就能捏死的蝼蚁,她拿什么和燕枝斗?
两人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其实并没有产生什么正面的交锋。
温静自认为自己上回被燕枝打的满盘皆输,乃是因为并无充分准备,痛定思痛,只求今日一雪前耻。
所以她这些日子天天点卯一般来燕枝的洞府门口罚站,也不过是为了叫旁人相信燕枝不肯见她,是与她之间起了龃龉,从而暗示众人燕枝气量狭小,容不下她这个新来的小师妹。
她以为燕枝会和她从前的那些对手一样,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顺着她的台阶下,与她做出一副和睦相处的模样来,这样也可坐实两人之前心有嫌隙的传闻,却怎么也没想到燕枝压根不按套路出牌。
温静藏在袖中的手已经紧紧地握成拳头,气得牙关都在发抖。
她纵有千般话语想说,也直接被燕枝的这一道禁制拦在门外,宛如一道鸿沟,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与燕枝之间究竟有如何的天壤之别。
温静眼圈都红了,似乎站立不稳,宁无尘伸手去扶她,眉目之中满是关怀:“大师姐素来是得理不饶人,她若生气,咱们说什么也不管用。师尊的面子她都不给,更别说咱们这些天赋实力皆不如她的后辈,我们还是先回万剑崖吧。”
温静看上去似乎被吓得浑身发抖,她脸色苍白,泪珠滚滚而落,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
她像是个木头人一般被宁无尘拽上了飞剑,飞快地消失了。
这一场胜负一面倒的交锋却又落在第三人的眼中,丛乐与殷昼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站在一个所有人都发现不了他们的位置,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丛乐拨弄了一下自己乱蓬蓬的白发,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道:“我一向看不惯华渊那老东西喜欢装模作样,一把年纪了,谁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哪一天,还整天在那为了几两名利蝇营狗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