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天资不足,入门都难,我也从未打骂,反而常常加以勉励,遍寻适合她的心法剑招,万剑崖上上下下从未有人有过这般待遇,你却说她受了委屈?”
华渊是当真气的发抖——他自知自己为了留住温静,割舍了多少、失去了多少,严卿栎倒来指责他?
严卿栎不知道这些,下意识地愣了一会儿,还要嘴硬:“可静儿伤了腿绝非作伪,你若有好好照料静儿,她怎会受伤?”
华渊几乎气乐了,正想说话的时候,便听到外头传来个轻慢的清疏嗓音。
“仙君好问题,只是朝人无理取闹之前,不如先看看这个?”
这声音似是不请自来,掌门下意识想斥责来人不守规矩,怎生无召而入,回头看清来人身影的时候,浑身一震。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话,便看见那双帷帽后的眼轻飘飘往他身上一瞟,方才脑海之中要说的话就忘了个全乎。
燕枝倒是忍不住侧头去看,便瞧见殷昼手中捧着一颗流光溢彩的明珠走入大殿。
那是留影珠,能够记录当时发生的事情,连声音都清晰可闻。
燕枝认得此物,华渊与严卿栎自然也认得。
两人神色各异,殷昼却不会管他们究竟作何反应,他催动灵气,留影珠便立即亮了起来,在众人的面前投射出一番景象。
正是昨日燕枝太素心经入门,丛乐命人将消息通晓全门时,万剑崖发生的诸事。
温静的剑招如何平平无奇、听到燕枝太素心经入门时脸上的神情如何颓唐痛苦、之后又是如何不顾师门安抚,痛哭跑走的模样历历在目,纤毫毕现。
严卿栎虽是琴修,却也能看出温静这几招实在平庸,而她后头的反应更是脆弱任性,心境属实太差。
殷昼放完了这些之后,一双眼便格外无情地看着严卿栎:“青月仙君素来是好脾气,却未免太过自我了些,这样的事情永远只听旁人的一面之词。我们青云门是不如流音宗长袖善舞,可绝对不允有人在这无的放矢。”
掌门立即接话道:“事情经过就是如此,留影石无法作伪,仙君大可来回查验。温静修炼心性不佳,自己跑入到万剑崖的禁地,那里头困阵重重,她修为低微,受伤本就是意料之中。”
第42章 拿燕枝来换
殷昼什么也没多说了,他仿佛只是进来放个留影石的,放完就走,丝毫不纠缠这些事情,不过走的时候还带上了在一边装木头人的燕枝。
严卿栎顾不上燕枝,华渊却忍不住去看燕枝跟着殷昼离开的背影。
她一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似乎并不好奇今日的局面究竟是因为什么缘故,更不在意今日争夺的结果如何。
殷昼一走到她的身边,她脸上那冰凉的神情便软和下来,两人什么话都没说,便似乎已经知道彼此要说什么,一前一后走了。
从头到尾,燕枝都仿佛局外人——她不在意温静为什么能引来严卿栎,也不在意温静是去是留,更……更不在意他这个师尊究竟要作何决定。
亦或者说,她早已经习惯了他的偏袒,她知道他是来拦着严卿栎的,所以默认他会将温静留下来。
即使那确实是个既定结果,华渊还是觉得心口密密麻麻地疼起来。
严卿栎没注意到华渊的神情,他被殷昼和掌门堵得说不出话来,忍不住回头看温静,等温静的回应——只要温静愿意,她一开口要走,他说什么都会将她带走。
温静这时候更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华渊今日打算出山门赴约,这才敢公然前来,原本只是想借一借严卿栎的东风杀杀燕枝的锐气,并不是真的想要跟严卿栎离开,哪能想到华渊竟然半路回来了?
她千算万算,算不到本要出门赴约的华渊因故取消了出行,正好就与严卿栎撞了个正着。
刚刚华渊进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心头大乱,不知自己以后在华渊面前要如何自处,如今被华渊抓个正着,温静心乱如麻,压根不知该如何回复。
她知道自己不能离开青云门,正如华渊有一定要保住她的理由,她也有一定要留在青云门的理由。
所以即使她今日被丛乐这样劈头盖脸地嘲讽一番,又被华渊抓了个正着,在青云门快要无地自容了,她还是得想个借口留在青云门。
但这会儿温静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仿佛说什么都是错,便只顾着哭泣流泪。
她只会哭,严卿栎虽说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怒意,却到底还记挂着自己前世那温柔乖巧的徒儿,很快就被她这泪水给淹没,只剩下心疼了;
华渊却好似浑然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温静从前在他身边的时候,眼中总是只看着他的,她眼中带着孺慕和憧憬,常常说自己很喜欢这里,很感激华渊将她从那样的痛苦人间救出来,想要一辈子留在这里。
一辈子……
就是那样一个对他来说太过可笑的词,在他的心上停了一瞬,叫他动了恻隐之心。
她……她到底是不一样的。
华渊说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如此,但最大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温静是演天机之中指示的天命所归。
可她现在却又与卦象之中预示的相差太多,华渊禁不住再一次怀疑演天机的卦象是错的。
可演天机推演的就是天道之意,断然不会出错。
他就是怀疑自己错了,也不能怀疑演天机的卦象是错的。
那到底错在哪里?
华渊的心中早已经开始后悔,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哪里做错,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可他一旦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