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昼身上灵气更是浅薄,一眼就看得出是个柔弱的小弟子。
他们两个人在这人面前,看起来倒确实是有些不够看,也难怪这小摊摊主担忧。
燕枝神情缓和了一些,侧身冲他说道:“多谢你的提醒,只是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今日真是开了眼界,倒是不打不行了。”
她从未有过惧怕争战的时候,从前她尚未结丹的时候就敢越级挑战比自己境界更高的人,如今甚至已经是元婴大后期了,半只脚踏入仙门,怎会把这么一个磕丹药磕上来的虚弱弟子放在眼里?
她不着急,那小摊摊主不明就里,却是更加着急了。
虽说他知道燕枝被人如此嘲笑何等丢脸,年纪轻轻的弟子出门游走更是没吃过什么苦头,一时意气也是正常的,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没必要去招惹这地头蛇,给自己添麻烦。
他们两个看上去,不过就是练气期的小弟子,如今居然敢挑战一个快要结丹的云氏子弟,且不说事后云氏会不会伺机报复,就说实力差距,那擂台可不是什么正经切磋的地方,谁知道这人会不会在切磋的时候下黑手?谁能知他下手会不会伤人行根基性命?
他只觉得自己是劝不动燕枝了,少年人一身热血,想劝也劝不了,干脆还转过头来,冲着那云氏弟子点头哈腰:
“二位都不要再争吵了,这事儿全然是我的不对,只因我做的东西不好,入不了云少爷的法眼,这才引起这些争端来,都是因我技艺低劣,难登大雅之堂,和这位道友并无干系。
说起来这位道友也没做错什么事情,更何况云少爷胸襟宽广,也知道他们这些小弟子寻常极少出门,确实是不曾见过您,认不出来您的身份也是应当的,您不要将这样的事情放在心上,且饶过他们这一次。”
如此熟练,摆明了委屈自己,还要拍他的马屁,想必是被恐吓的次数不少。
燕枝看着他们,心中忽然唏嘘起来。
云阳城算不得什么修真界之中的顶级大城市,云家也不是什么数一数二的顶流修真世家,家中没出几个成功飞升的老祖宗,也不过就是靠着前人留下来的残羹冷炙吃些剩饭,占着这些名声地位,居然没少干恶事。
面前这人的实力也不过如此,居然就能靠着背后的家族,把人吓成这个样子,燕枝真是觉得世态炎凉。
修真者不是被修真路上的艰险压得动弹不得,反而是被自己的同类如此欺压,自己逼着自己弯了脊梁,围观者甚众,指指点点,竟也无一人敢主持公道。
这本应当是个很荒诞离奇的场面。
可周遭之人,甚至是被压迫的小摊摊主,他们似乎都已经习以为常,也因自己的善良好心,先行卑躬屈膝,再去劝诫弱小者和自己一样避其锋芒。
燕枝不是觉得这小摊摊主的劝诫不好,正是因他心地善良,他才会来管燕枝这么一个萍水相逢之人的事儿,才会害怕她因为上头热血吃亏;
但正是这样的好人,却被跋扈之人这般欺压,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已经将这般欺压当成了正常,这才是燕枝始终觉得不正常的事儿。
叫人觉得荒谬,又偏偏就发生在眼前,何等真实。
她在这一瞬忽然就明白了,为何提升心境最快的方法并不是在闭关之中死修,而是在凡尘俗世之间多多行走。
现在她知道了,见识越多的事情,认识越多的人,见过越多的物,这才能将心境提升上来。
如今燕枝才明白,她的修为虽然进步神速,也显然已经达到了进阶的要求,可是这段时间来一直没有摸到任何进阶的门路,正是因为她修炼的时间并不长久,见识的事情不够多,阅历不够宽广,眼界也不够长远的缘故。
心境不够,她没见过这尘世之中究竟有多少种千奇百怪的人,更不知道人与人之间究竟有多少不同,目光实在短浅,参悟不足大道。
人与人生来不同,有些人含着金汤匙出生,就能学习那些旁人一辈子学不到的好功法,吃旁人永远也买不起的极品丹药,靠着无数灵石,把自己砸上今时今日的修为地位,就在外头看不起人,看不起那些在外头售卖东西自食其力的散修,看不起那些宗门尚小的小弟子。
而这样的事情绝不少见。
燕枝之前知道陆姣茵的家事,对这些已经略有耳闻;
而观周围众人反应,恐怕这样的事情外头更是随处可见,甚至早已叫人自动习惯。
也是在这一刻,燕枝忽然就明白了,也许修真世家之中出天才的概率确实比其他穷困潦倒之家要高得多,可是历数古往今来,能够真正成功飞升者,又有几个是一直躲在自己家族的羽翼之下,在富贵窝之中养出来的大能呢?
正因骄养而跋扈,丢失了修真本心。
燕枝忽然感觉自己的心境在这一刻体悟不少,更为开明宽广。
她心中想着这些,那人反倒当她发呆看不起人,亦或者是被吓傻了。只道:“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你同我磕个头道个歉,我就原谅你。”
竟好似十分宽宏大量了!
燕枝闻言,当真笑了。
她手中长剑连鞘都未出,周遭之人甚至都没看清她是如何动作,便见剑光一闪,下一刻那云氏子弟的鬓边长发就被削去一半,飘然落地。
如此快剑,快到没人看清,只能说明她的水平远在其人之上。
这一次能在他完全没反应过来中就取他鬓发长发,下一次说不定就能取他项上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