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意融融,目光仍然如同从前一样清澈无比。
殷昼没有立即回答,他甚至来不及回答,心中已经被担忧充满。
他的目光上下在燕枝的身上逡巡,仔仔细细地将她看了个遍,不放过她身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片刻之后他才冷静下来,这时候也发觉,那一点淡淡的魔气虽然是从燕枝的身上传过来的,但并非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只是衣襟上沾染了一点。
想必是她不知什么时候和魔物有了接触,故而才有一点魔气粘在她的身上,而不是她有了堕魔的征兆。
虽说这云阳城之中出现魔物也同样是大事,不过比起魔气是从燕枝的身上直接散发出来的还是要好很多,殷昼的心这才平稳下来。
他方知什么叫关心则乱,听着燕枝的打趣,方才激烈跳动的心,这才渐渐的和缓下来。
他微微笑了笑,不曾点破:“是了,自是我想你了,所以才这样着急地迎出来。”
他主动伸手去牵了燕枝的手,燕枝满心欢喜地回握住他,连心中的愁绪都淡开几分。
殷昼便不动声色地问道:“今日出去遇见什么人了?怎么忽然回来了?”
燕枝便将自己在街上碰见云暖风的事如实告知,她也有些担忧地说道:“我看云大小姐的神情似乎非常憔悴,想必是这段时间为了家里头的事情到处奔波,十分劳碌,且她身上有一种叫我觉得很不舒服的气息。”
她对殷昼向来是没什么隐瞒的,事无巨细地将自己方才遇到的一切告知于他。
但殷昼却并不是这样想的。
若是普通的劳碌,身上绝不会出现什么叫人觉得不舒坦的气息,那很有可能就是魔气,燕枝身上沾染的那一丁点魔气也很有可能就是在这个时候沾到的。
难不成云大小姐这段时候为了家中的事情到处奔波,以至于心境大变,忽然堕魔?
这理由听上去似乎极为不可能。
但正是因为如此的荒谬,殷昼却更加相信此事有可能是真的。
这些年来,堕魔的修士不少,固然确实有那因为遭逢巨变而心境崩溃的修士,但是更多的是那些毫无缘由就突然入魔的人。
他不由得觉得事有蹊跷。
于是他忽而说道:“云家大小姐为了昆仑面具的事情也帮了我不少,我如今想亲自上门致谢,别的路子我恐怕没有,但以钱财相谢我却能做到,只是我与她并无什么交情,对这云阳城之中的世家也不太熟悉,可否你带我去?”
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燕枝略微思考了一番,便点了点头说道:“说的也是,你既然想去的话,那自然没有什么不妥,我和云家虽然确实并无多少交情,但是也知道他们本家的大宅在哪,你在这里稍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等我将拜贴递到他们家去,这事也就算是敲定了。”
不过她停了一下,又道:“只是你也不必拿钱财去谢她,我觉得云大小姐是仗义之人,她是真心与我们相交,我们若拿钱财去谢她,她恐怕反而觉得我们生分虚伪。”
殷昼点了点头——反正他要去云家只不过是找个筏子罢了,怎么做其实并不要紧。
只是他家师姐永远是这样赤诚,事事都为自己考虑,他不过随便找个筏子,燕枝却如此的为他计较深远。
殷昼不免有些动容,忽而感慨道:“师姐总是为我打算的如此长远。”
燕枝笑着忽然伸手去捏了捏他的脸,含着笑意却无比认真的说道:“我既然已经与你确定了心意,那自然时时刻刻只记挂着你一个人,这世上并没什么其他的人值得让我这般记挂,你又比我孱弱许多,我自然最记挂的就是你,自然应当为你事事关心,在你身上多花心思,我乐意之至。”
她向来是不擅长故意去说些甜言蜜语的,但是她恐怕不知道自己真情实感下一下说出来的这番话,比那些油嘴滑舌的甜言蜜语听上去要悦耳的多,也更动人心弦的多。
殷昼不由得握紧了她的手。
就在此刻,门外传来一声生硬的咳嗽声。
这几天差点钻到书里头去的闵如岚,不知何时正站在门口,恐怕已经将他们方才的所作所为看了个完全。
虽说已经与他们两个相识有一段时间了,也知道他们的关系,但是每次看到这样的狗粮暴击,他仍然很不适应。
闵如岚撇了撇嘴,酸溜溜地嚷嚷:“喂喂喂,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稍微注意一点影响啊,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啊!
想想你们两个现在是什么样子,如今是两个男的站在我的面前诶!能不能考虑一下我这种年轻人的心理喂,就不怕我看到你们这样以两个男子的身份站在一块卿卿我我,我的心灵会受到很大的伤害好吗?”
这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狗粮,但闵如岚实在接受不了自己一回来就受到这么大的冲击。
殷昼很有些时日不曾与燕枝亲近过了,方才气氛熏然,原本水到渠成,自然能亲密十分,谁能想到半路杀出来个煞风景的铁憨憨?
殷昼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
闵如岚这段时间也学精了,对他的情绪有了几分揣摩,一看殷昼浑身气息一改,阴恻恻的,他就知道下一刻他嘴里恐怕又要说出些毒舌的话来伤害他这颗脆弱的小心灵,闵如岚转过身就跑。
但他离开的速度还是跟不上殷某人毒舌的速度:“实在看不了,就把眼睛挖了,不需要的眼睛可以捐给别人。”
闵如岚:造孽。
*
且不提两人究竟如何一番运作,总归确实敲定了上门拜访的时机,但是云暖风却说她近段时日很忙,而且与殷昼确实算不上熟悉,当初愿意帮忙在昆仑面具这件事上沟通转圜,也只是因为看在救命恩人燕枝的份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