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算是这样在床边趴了半晌,站起来的时候仍然是一身清贵的样子,没有看到一丁点疲惫模样,压根不像常人。
他走到一边去,从柜子里取出另外一床厚被子,仔仔细细地为燕枝铺好,又给她盖好了被子,温柔的抚慰她:
“乖,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这样的话分明和燕枝心中模模糊糊的那个影子一模一样,但一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没有半分相似。
所以尽管燕枝的脑海之中还是一片混乱,不知道自己究竟到底是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完全不知道华先生究竟是什么人,但是她可以确定,华先生不是她的爱人。
但是她已经感觉到来自于华先生身上的危险。
这个人不一定会是燕枝的爱人,却一定可能会威胁到她的生命。
华先生明显是个很不稳定的危险因素,燕枝不想和他对着干,她当然是以自己的小命为主。
也许是失去了自己过往的那些记忆,神识被强行从躯体中抽离出来,燕枝的个性变得尤为脆弱与不稳定,被迫一个人躺下之后,想起刚才梦中迷迷糊糊听到的声音,仍然忍不住默默流泪。
她当然难过,在这样明显觉得周围的环境浑然陌生,即使连自己的记忆都似乎在于自己真正的想法背道而驰,而身边的这个人对自己有无限的危险的时候,她尤为感觉孤独。
燕枝已经在想念他,又回想起他说的话。
他说叫自己不要担心,叫自己也不要害怕,他说他一定会来救她,在此之前他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就好。
便是想起这样的话来,燕枝便止不住的觉得委屈。
是有人在自己的身后做后盾的时候,才能有资格感觉到委屈;
若是自己的身边真的永远没有其他人陪伴,便是委屈都没有资格委屈,委屈给谁看呢?
所以即使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记忆,燕枝也觉得自己一定真的很爱自己的爱人,自己的爱人也一定是真心爱她的,所以才会在她的记忆都已经如此不健全,甚至连他到底是谁,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都完全不记得的情况下,这份爱情却还能够如此深刻的刻在她的骨髓之中,让她完全无法忘怀。
他是最好的。
所以想起他的时候才会觉得委屈。
燕枝不知道自己从前有没有过这样软弱的时候,但是她当真既唾弃自己的软弱无能,却又在这样的软弱无能之中格外的想念他。
于是一夜,燕枝便这样睁着眼到了天明。
夜有多长,燕枝眼角的泪就流了多久,泪痕就几乎没有干过。
所以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燕枝的眼睛几乎完全肿成了两个小桃子。
华先生看见她的样子,大约还是有几分半信半疑的问她为何如此,燕枝如今心里已经对他渐渐有了提防,脸上不敢露出分毫端倪,只能打个哈哈,用哈欠来掩饰自己脸上真正的神情,一边小声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总是觉得自己的心里很不安宁,夜里一直做噩梦,吓哭了。”
如今大约在自己的记忆里,燕枝的人设总是娇弱可怜,需要依靠华先生的,所以她害怕噩梦,夜里流泪,想必也是正常之事。
华先生果然没有丝毫怀疑。
他当然做贼心虚,他是用了禁术将燕枝的神识强行出来,她的精神不稳定也是正常之事,做噩梦害怕无比,倒也并非奇怪之事。
他稍微沉默了一会儿,便伸出手来,轻轻地把燕枝拢到自己的怀里,一边说道:“我抱一抱你,我抱一抱你就好了,你别担心,今日夜里定然不会做噩梦的。”
燕枝无法控制自己眼中露出抗拒的神情,她甚至连身上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在说着拒绝,但是她不能够表露出丁点不愿,只能够紧紧地闭上双眼,只当自己被猪咬了一口。
华先生见燕枝紧闭双眼,秀美的眉甚至都还在微微皱着抖动着,长长的眼睫大约是因为不安而微微颤抖,一整张小脸看上去确实是又脆弱又依赖他的样子,他内心的欲望便得到无限的满足。
他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倘若你从一开始就这样喜欢我,那也不会有这样多的事。”
这话若是被丛乐听到,估计能把他们华家的八辈子祖宗全骂出来。
这得是多不要脸的人才说的出的话!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抛开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师徒关系,就算一开始燕枝就像是现在这般失了智的样子,如此爱他,他也能像现在这样吗?
当然不会。
那个时候他的心里只有他想要做的事情,只记挂着他从外头带回来的那个温静,他所有的心神都只放在温静的身上,又怎么会分出一丁点的爱放在燕枝身上?
被人爱的时候,你的柔弱,你的娇美是吸引人的;
但是被人不爱的时候,你的柔弱,你的娇美就是累赘,是让人感到厌烦的。
华渊当真做得到像现在这样吗?
明明是因为他当时厚此薄彼,才把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破坏到今日这个地步,所以才有很多后面的事情,他怎么好说出来是因为她的缘故?
更何况根本就不可能有这退一万步的时候,他们的身份和经历就摆在那里,明明是一个人把另外一个人亲手养大,期间的感情只可能有亲情,不可能有爱情,燕枝对他绝无半分非分之想,只将他当做自己的师尊敬爱,华渊能生出这样变态的心思,那就是他这个人有问题。
只可惜如今谁也不知道华渊在自己构筑的幻境里,竟然能够讲出这么不要脸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