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的阿曼达
火山爆发导致飞行受限,徐近欢和加百列又在卡塔尼亚待了三天才走上返途。
徐近欢一路上都在想着加百列给出的工作提议,这实在是一个太疯狂丶动荡又瑰丽的选项,像是二维游戏里突然蹦出来的三维选项,离奇到完全出乎意料。
她首先想到了妈妈,对妈妈而言,这份工作跟去加利福尼亚挖金子的离谱程度不相上下,她肯定不会同意;又想到以后,这样一份工作,她可以做到什么程度,能做多久,要是有一天因为各种因素不能做了,她又能去哪里?
纵使如此多的不确定,如此大的风险,徐近欢还是无法否认,她真真切切的心动了,而且越靠近杜兰酒庄,这心动就有越激烈的迹象。
徐近欢在心里一遍遍确认,她还会遇到这样让她浑身发热丶迫不及待开始的工作吗?
答案是不会,这几乎是一生一次的机会。
车开到酒庄门口,徐近欢打开车门,踏上杜兰酒庄土地的那一刻,她几乎已经下定决心,要转头对加百列说出那句“她愿意留下来”。
可她还来不及转身,门开了,碧翠丝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女人,一个非常漂亮的金发女人。
徐近欢站得更近,可那个女人目光虚虚略过,精确无比地落在后面下车的加百列。
女人一开口,是纯正的英伦腔,嗓音如天鹅绒般慵懒性感:“好久不见,加百列。”
徐近欢心里咯噔一下,目光垂落到地上,看向地上女人的投影,婀娜多姿,长发蓬松,连影子都美得明艳逼人。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盖住了地上女人的身影,加百列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阿曼达,你怎么会在这儿?”
碧翠丝解释道:“阿曼达将好要从米兰去巴黎,受米歇尔之托,把艾利略和近欢挑的火山酒顺道带回去,艾利略的昨天已经拿过来,就等你们了。”
受米歇尔之托,这个阿曼达也是个酿酒师或者酒庄运营者吧?
阿曼达好似这会儿才看到徐近欢似的,“这位女士想必就是徐近欢小姐吧?”
徐近欢微微一笑,拘谨地点头致意,“你好,我是徐近欢。”
“奶奶一直跟我夸你,在葡萄酒方面非常有天赋,难得一见呢!”
徐近欢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奶奶谬赞了。”
加百列从车后座拿出小酒箱,里面装着几瓶徐近欢的‘此刻之酒’,又从后备箱拿出她的行李箱,一手一个站到她身边,“近欢,进去吧。”
阿曼达往旁一撤,露出敞亮的通道:“请进请进”,语气熟络得好像......是这儿的主人一般。
徐近欢扯了扯嘴角,硬着头皮从她面前走过,一股覆古浓郁的兰花香气向鼻尖袭来,透露着不动声色的性感,她不由得侧目瞥向阿曼达。
阿曼达没有分给她一丝目光,视线如同蛛丝一般粘在她身后的加百列身上。
徐近欢飞快收回眼,心不在焉往前走,暗想:“加百列此刻的表情会是怎样的呢?”
走到客厅,跟奶奶和玛格丽特短暂聊了几句之后,徐近欢就借口说放行李,先上楼去了。
她拉过行李箱,加百列紧跟着站起来,伸出手要去拎她的箱子:“我给你提上去。”
“没事,不重。”徐近欢先一步拎起行李箱,“我可以的!我先上去了。”
加百列手上落了空,缓缓撤回身侧,重新坐回沙发,目光跟着徐近欢逃窜的背影挪动。
玛格丽特将加百列的神情尽收眼底,抿嘴憋了憋笑,擡高声呼唤道:“近欢!马上开饭了,上去别睡着了啊!不然加百列又得上去敲好几次门了啊!”
徐近欢刚踏上第一步楼梯,听到这明显带有调侃意味的话,差点趔趄了一下。
上次葡萄采摘回来,她一不小心睡过去,加百列后来把晚餐给她端了上来,在那之前......原来加百列还敲了好几次门吗?
一时间,她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最后只好头也不回,闷头回了句:“知道了,我很快下来!”
徐近欢先把箱子放到卧室,然后去到洗漱室洗了把脸,她擡头望向镜子中的自己,晒黑了点,但整个人很有精神。
如果只看自己,徐近欢会觉得,自己看着还不错嘛!
可是她想起了阿曼达的影子,那个美丽动人的影子,兰花香气的影子,莫名想起了宁璐,还有很久没有想起过的齐泽远。
齐泽园或许不配,但加百列,对於这样的女人而言,绝对是足够相配的。
徐近欢长出口气,浇水拍了拍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还好,还好没有陷得太深,徐近欢,清醒一点!”
她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可是下楼时,看到与奶奶她们相谈甚欢的阿曼达,心还是像是被仙人掌刺了一下,有种毛毛的微弱痛感。
徐近欢不得不轻吁一口气,继而挂上正常的社交笑容,继续往下走去。
晚餐前,碧翠丝提议要尝尝徐近欢他们带回来的火山酒,“应该不止带了一瓶吧?”
徐近欢脱口而出,“带了五瓶回来。”
碧翠丝一拍掌,“那好,开一瓶吧,我真的很好奇。”
徐近欢没有异议,加百列於是起身,去厨房取了一瓶过来。
“白葡萄酒?”碧翠丝惊讶地出声。
阿曼达试探性地看向徐近欢:“这次的主题......好像是找最能代表埃特纳火山的酒吧?”
徐近欢难得与她正眼目光相对,“是,这款酒是我认为的代表火山酒。”
碧翠丝眉头一皱,“近欢,我可以告诉你,艾利略选的,是红葡萄酒。”
“嗯。”徐近欢点了点头,“他是这样认为的啊。”
“不光是他这样认为。”碧翠丝见徐近欢好像没有领悟到她的意思,更直白地说:“事实上,基本上大家都是这样认为。”
“我就不这样认为。”加百列开口道,“谁说白葡萄酒不能代表埃特纳火山?”
碧翠丝似是没料到加白列这样说,有些气恼:“如果是你来选,你会选白葡萄酒吗?”
加百列沈默了下,“我相信近欢的选择。”
阿曼达脸上笑意暗了一下,瞥了眼徐近欢。
徐近欢没想到红白之争会在此刻提前上演,出来打着圆场,“这个完全是出自我个人的选择,跟大家有差别也很正常,可以先喝喝看嘛!”
奶奶平日是个安静的性子,都是听年轻人们说得多,这会儿也开口说:“葡萄酒,还是要喝过才知道。”
稻草黄色的酒液再次流淌,徐近欢在喝下的时候,忍不住想,‘此刻之酒’好像是她喝过次数最多的酒了吧,这是第三次了。
高酸度的刺激后,柑橘和矿物再次在灰烬中流淌,忧伤又明亮,餐桌上陷入了沈默一刻,像是坐在被火山灰废墟上劫后馀生的人们,沈默地仰望灰云缝中透出的天光。
“我懂了。”碧翠丝率先打破了沈默,神色覆杂地看着徐近欢,“这一次,说不定你能赢。”
阿曼达放下酒杯,不甚赞同:“是吗?可艾利略选的酒很完美呢,感觉能在眼前重现火山喷发的壮景,最能代表埃特纳火山的酒,不应该是那样的吗?”
碧翠丝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阿曼达,你没明白。”
火山爆发是毁灭,也是新生,徐近欢选的这瓶酒,是天平梁,一头秤着毁灭,一头秤着新生,而人,就在这中间,颤巍巍地,弱小地维持着平衡。
奶奶也罕见地给出了评价:“近欢,选得很好。”
更重要的是,这是瓶无需解释的酒,它所要表达的覆杂的‘此刻’意味都在酒里。
阿曼达不以为然,还想再说什么,却在看到加百列包含着欣赏满足的目光时,一下咽了回去。
其实从米歇尔那里知道这个比试开始,她就不觉得徐近欢这个很有天赋的初学者会赢,哪怕只赢一场。
更令她在意的是这场比试的赌注——加百列拿所有藏酒做赌注。
他不是这么冲动狂妄的人,这个很有天赋的初学者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太好奇了,好奇得故意捏造日程,跟米歇尔邀差,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杜兰酒庄拜访,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她不再有着特殊的身份,想来就来。
可是她不特殊了,也没有人是特殊的,加百列舍弃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像块沈默的磐石一样深深盘踞在这寂寞的酒庄,感觉再也不会接纳什么人。
她关注着他,等待着他,或许......能有一天,他会再次让她靠近。
可现在,有一个颇有天赋的初学者,还是个女人,让加百列这块石头有了松动。
阿曼达举起酒杯,一边饮,一边打量徐近欢,你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呢?这种特别......会演变成特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