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金属台灯散发着橘黄色的光,维吾尔族老奶奶窝在沙发的另一侧,她的腿上盖着一件正红色的裙子,而手上的针线灵动地在裙子上穿梭。屋子装修简洁温馨,颜色却十分绚丽,房间的每一处装饰,都充满了异域风情,那华丽的地毯上就有七八种颜色,更让方皎皎看得眼花缭乱。
手中的奶茶微微发咸,撒子条更是奶香醇厚,一口下肚便教人整个身子都暖和了起来,方皎皎看着认真绣衣服的老人,正思索着如何开口跟老人道谢时,一个人影突然推开门从屋外走了进来,而方皎皎看清楚来人时,刚刚平静的心立刻紧张起来,这人正是刚才拿走她手机的小偷。
“奶奶,你怎么还不睡呀,我不是说了不用等我了嘛,最近我都会比较忙。”男生自顾自地说着,直到看见方皎皎时才止住了话头,怔愣了片刻便转身要往屋外走去,方皎皎见男生要离开,一个箭步上前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他。
“阿布都,你和这妮子认识?这妮子走丢了,她又听不懂我说的话,自己一个人站在胡同口怪可怜的,我就先把她捡到家里来了。”
“你别管了奶奶,我会处理好的,你赶紧回去睡觉吧,大晚上的还在这里刺绣,你的眼睛会出问题的。”
“你个臭小子每天神出鬼没的,也不来帮家里干活,真不知道你一天都在忙些什么,你姐姐最近就要结婚了,你不要在这个关头上惹事。”
“我都说了我有自己的事要做,你要是为了给姐姐绣裙子,把眼睛弄坏了,才是个姐姐惹事。”
祖孙俩完全维语的对话,让方皎皎听得一头雾水,本来还可以凭借着语气猜一猜,可两人的语速又太快,在她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儿时,两人的对话便结束了。方皎皎见奶奶拎着红裙子离开,以为祖孙俩刚才的对话,是在交流如何处置自己,便立刻警惕地松开男生的手,快速跑到奶奶身后躲着。
“你赶紧从我奶奶身边离开,我们两个的事儿我们自己解决。”
方皎皎观察着阿布都,见他应该和自己一般大,而且看他的样子应该很担心奶奶,于是便开口回绝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一个小偷的话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要让你奶奶离开,好继续实施犯罪行为。”
方皎皎话音未落,就见奶奶挡在了自己面前,语气不善地开口似乎在质问些什么,接着又转过头和善地看着她,又用着她那不流畅的普通话缓慢地开口:“妮子不怕,奶奶在这不欺负你,什么东西丢了。”
见奶奶能听懂普通话,且不偏帮自己的孙子,方皎皎连忙道出事情原委,等待着奶奶“大义灭亲”。而奶奶果然也没让她失望,只见和善的小老太太快步冲上前,一把拧住孙子的耳朵就是一顿连珠炮似的输出,从孙子手中拿过了手机后,又交给了方皎皎。
方皎皎刚把手机开机,手机就立刻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便听到了郝也许焦急的声音:“手机怎么一直关机,你人在哪里安全吗?你把定位发一下,我们现在去接你回来。”
终于收到了方皎皎的消息,郝也许连忙将定位告诉了迪娜拉,三人一同向着定位的方向驶去,不多时便来到了阿布都家的门外,只是刚来到门外,众人的心便又悬了起来,门口正停着一辆警车。
“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这是盗窃,是犯罪的!”阿布都的奶奶怒气冲冲地教育着不成器的孙子,眼中满是失望之色:“你就算没上过大学,也应该知道的吧,犯罪了就要坐牢,赶紧让警察把你抓走好好改造!”
“我不是已经把东西还给她了嘛?你为什么要叫警察过来,而且姐姐马上就要结婚了,如果到时候我不在的话,你让别人怎么想?”阿布都仰着脖子语气不善地开口。
郝也许几人进门时,便看见了这诡异一幕,阿布都和奶奶正在激烈地争吵,两个高大的警察站在一旁束手无策,而沙发上的方皎皎倒是泰然自若地喝着奶茶,摆弄着手中的手机,方颖见场面十分混乱,可方皎皎却自顾自玩手机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平时她发火时,也总是冷眼看着的女儿,立刻走到她身边,将手机夺了下来。
“你自己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好好走着路自己走丢,还把手机关机让我们担心,现在大家都在为了你的事儿操心,你却还在这玩手机,你不觉得自己很不成熟吗?”方颖知道大家只是刚认识的同事,因此极力地克制自己的怒气,严肃地开口质问道。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我的课时费很贵没时间教你,你要是不知道什么意思,可以自己上网查一下。还有,我没有要求你来找我,对我的人身安全负责,本来就是迪娜拉的责任。”方皎皎冷声道。
迪娜拉跟民警交涉完后,连忙走到方颖身边拉住了她,开口为方皎皎解释着,方颖听到了迪娜拉的解释,得知了事情经过这才没继续开口,方皎皎看着一旁还在争吵的祖孙二人,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声。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你是在给我们抹黑呀,人家小妮子是外地的游客,你这样让大家怎么看我们,国家这些年来拼命的帮我们搞建设,帮我们修缮老城区,大力发展经济想让我们的生活在好一些,好不容易现在旅游业又恢复了,你现在这么做,破坏了多少人的努力呀!”
“大家想方设法地帮助我们,结果你自己不争气,拆台影响大家,那就是你的问题,就应该把你抓起来,让你好好反思自己!警察同志,你们把他带走吧!”
阿布都听着奶奶的话,心底地委屈再也藏不住,对着奶奶吼着:“好,我去警察局,让警察把我抓走你满意了吧,反正你也只喜欢姐姐,从来都不喜欢我。”
舟车劳顿的折腾了一天,手机被偷了没吃上饭,本来心情就很糟糕,此刻还要在这听着祖孙俩的争吵,更是让方皎皎烦躁到了极点,便走了警察边开口询问着自己是不是可以走了。
“可以走的,不过您看这件事,您想怎么处理?你们是私下和解还是直接走程序?”警察的话音刚落,屋子里就安静了下来,祖孙俩也不吵了,所有人都在等着方皎皎做决断。
“要不就算了吧,反正东西也拿回来了,就别弄得这么麻烦了。”方颖见方皎皎没出声,走到她身边开口劝着。
想到刚到新疆就碰上了这事儿,郝也许担心给当地的部门添麻烦,以后工作起来影响团结,于是便也开口道:“时间很晚了,大家今天折腾了一天,也都还没吃饭,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如果没有什么实际损失的话,要不就算了?”
听着两人的话,方皎皎忽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该不是这祖孙俩也是为了让自己心软,故意报警在自己面前演戏的吧,知道一会儿有人来接自己,所以一直吵个没完,看似句句惋惜,实则一点用处也没有。
思及此处方皎皎玩味的笑了笑开口:“我的时间很宝贵,但看在奶奶那一碗奶茶的份上,我就不要求损失赔偿了。不过,奶奶不是说送警局吗?爱子之切之,为之深远,奶奶肯定是为了孙子好,那就听奶奶的吧。”
方皎皎话音刚落,阿布都祖孙俩还没说话,倒是方颖立刻开口阻止道:“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同理心没有,他看起来跟你年纪差不多大,要是留下案底的话,以后生活会很难的,而且你……”
“所以呢?难道犯罪分子不需要受惩罚,全靠着受害者的同理心?你这么善良不如认他当儿子,赚的钱都给他花,那他以后的生活就不难了,只要伸手就能有钱,也不会去破坏社会和谐。”方皎皎打断方颖的话开口。
“你这张嘴是真是无理辩三分,得理更是不饶人,他现在已经受到了教训,而且最重要的你已经追回了损失,怎么就一定要咄咄逼人呢?如果因为你今日的斤斤计较,导致他日后产生什么不好的心理怎么办?”方颖继续反驳着。
方颖的圣母发言实在让人无语,就像每一次在学校时,明明是别人欺负自己,可自己反击后母亲都会指责自己,为什么不能宽容一些,总是要把事情闹大一样,让方皎皎觉得十分厌恶。
“我已经将选择的权利,交到了奶奶手中,这一切的选择都看他奶奶怎么选,我还不宽容吗?”
方颖看着方皎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更是生气:“你这叫什么宽容,你这样人家怎么选?你不就是故意的吗?”
“她不是一直要把孙子送进去吗?怎么现在我让她选就不选了,难不成刚才都是演给我看的,实际上就是想在我面前卖惨,然后让我不追究?”
阿布都奶奶听懂了两人的争吵,只是看了看孙子,便沉默地转身走进了屋子,方皎皎看见她的动作,心底一阵失望怒气也散了一半,平静地开口:“法律通过明确规定公民、法人和其他组织的权利与义务,以及国家机关的权力与责任,确保了社会秩序的稳定和持续发展。法律的强制性使得违反者会受到相应的惩罚,从而维护了社会的公正性和秩序。如果你连这些最基本的都不知道的话,那你还是趁早回上海吧,留在新疆也只会跟我们添乱。”
眼见着大方小方争论不休,迪娜拉对郝也许使了个眼色,让她将方颖拉到一旁,对着方皎皎语气柔和地开口道:“皎皎,这件事你是当事人,最终听你的意见,你想怎么做都可以。只是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你一定饿了吧,尽快将这件事解决,我带你们去吃饭好吗?”
刚才大方小方争吵时,迪娜拉一直在观察方皎皎的表情,尤其是在看见阿布都奶奶转身离开时,迪娜拉察觉到了方皎皎眼底的失望,她猜想或许方皎皎不是非要追究到底,只是想要不被欺骗。
“我跟你们回警局!”一直沉默的阿布突然将双手伸出,递到了两个警察面前,又看着方皎皎鞠了一躬开口:“对不起,是我做错事了,我会接受惩罚,请你别为难我奶奶了。”
阿布都的话让方皎皎一愣,正不知道如何回答时,奶奶也拿着几件厚衣服,从里屋走了出来,奶奶将自己的围巾拆下,将衣服包好递给了阿布都,接着看向方皎皎不卑不亢地开口:“做错事,就要受惩罚,不是为他求情,只是心痛没有教育好他。”
语毕,奶奶又走到阿布都面前,摸着孙子的头顶慈爱地嘱咐着:“你应该庆幸你遇上了这个妮子,将东西还给了她,没有造成大祸,不然如果你将人家的手机拿走,影响了她的大事儿怎么办?你进去好好反省自己,奶奶在家等你回来。这里是你的厚衣服,别冻到了。”
阿布都看着奶奶眼眶发红,此刻他是真心的认识到自己错了,自己的父母去世得早,他和姐姐都由奶奶一手带大,姐姐如今马上要结婚过上好生活,奶奶也能够不再那么辛苦,可这些都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给毁了。阿布都握着奶奶长满了茧子的手,愧疚地低下头,不让眼泪掉下。
“奶奶是真心想让孙子受到教训的,没有想要欺骗你的同情。”迪娜拉对方皎皎说着,又指了指旁边橱柜上的祖孙仨的照片开口:“奶奶应该是自己带大的孙子孙女,所以对孙子的行为很痛心,这里的人思想简单,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她对你好将你带到屋子里,给你奶茶,也只是担心你一个小姑娘,这么晚了在外面不安全。”
迪娜拉的话让方皎皎心下好受了许多,望着奶奶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些歉意。就在阿布都看着奶奶刚要双腿跪地之时,一把将他扶了起来,也将这件事画上了句话,结束了这鸡飞狗跳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