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郁美才悠悠醒来。眼睛尚未完全睁开,便叫着:“凌叔叔!”
凌寒波就坐在床前,听得郁美叫他,马上掀开纱帐:“美儿,你醒了。美儿可真能睡,饿了吧?”
“快进来为小姐梳洗。”凌寒波一边束着纱帐,一边吩咐门外候着的侍女们。
六个侍女捧着梳洗用具与衣服用品逐一进来。
侍女们伺候郁美洗漱,凌寒波就坐在椅子上看着,一如当年看着她母亲梳洗那般。
侍女们给郁美梳了一个很漂亮的发式,纵横交错的辫子围绕成一朵花的样子。郁美正要让她们给她戴上水晶莲花,凌寒波开口了:“美儿,叔叔给你准备了一套翡翠首饰,你要不要先看看。”
“是什么翡翠首饰?给我看看。”
凌寒波命侍女把桌上的一两个大而薄的锦盒打开给郁美看。
锦盒内十件翡翠饰整齐地摆放着,每一件都都打磨得很精致,很水润,很通透,俱是翡翠中的极品。锦盒也做得很别致,每一件首饰都放在相对形状的凹陷处,就算拿着锦盒摇晃,也不会有任何两件首饰相碰触到。
郁美一件一件地拿出来看,又一件一件地放回原处。
“美儿一件也不喜欢吗?”凌寒波很是失望。这漂亮的东西,她怎么会不喜欢呢?
“很漂亮!我也很喜欢。可是翡翠太易碎了,我不敢戴,怕弄碎。我以前就打碎过我娘亲的一根玉簪。”
“那你戴那对耳环吧。项链也可以,这两样不容易摔着碰着。”
郁美摸着耳着,遗憾的说:“我没有耳洞!我怕疼,一直没穿过耳洞。”
凌寒波走近一瞧,真没耳洞。
“那叔叔帮你把项链戴上吧!”
“好吧。只戴一会儿,这东西很沈,戴着很累。”
“可以,就戴一会儿,让叔叔看看美儿戴上这项链是什么样子就好。”
第一次,如此贵重的礼物居然被嫌弃,居然送不出去。就是年少的孩子也是偏爱这种华美又贵重的饰物的。怎么她却一点不喜欢,不愿意戴呢?
凌寒波没有生气,反而有些高兴,这不正说明美儿是个纯净的孩子吗?不畏权势,不慕珍稀。
“好看吗?”郁美对着铜镜照了几下,没觉得有多漂亮。
“好看,真好看。来先选一套衣裳,看看你喜欢哪一件。”
侍女们将衣裳一件一件展开给郁美看,共有四套衣裳,一套是浅紫色的,绣着蝶戏牡丹纹的襦裙,一件是粉红色的,绣着彩蝶飞舞的紧身窄袖长裙,一套是绣着桃花的白色短衣加长裙。裙角镶着金边。
最后一件,是一件对襟长衫,这件衣服很美很美,这上面栩栩如生的荷叶,荷花,蜻蜓都不是绣上去的,而是织上去的。整个布料异常的顺滑,光亮。轻轻一抖,那荷叶与荷花仿佛是活的一样,荷花摇摆,荷叶伸舒,蜻蜓飞舞。穿着这样的衣服在身上,就好像披着一幅会动的画,披着一身夏日清凉。
“凌叔叔,这就是流云锦吗?原来流云锦就是这样子的。我还以为是天上的云彩那样子呢,原来是荷花,荷叶啊。”
“美儿只说对了一半。”
“我哪里说错了,又哪里说对了?”
“这是流云锦,你说对了。但流云锦却不止这一个样子。”
“我不懂。”
“流云,只是一种织法。用这种织法可以织出各种各样的花纹。这一匹流云锦是织的夏日风荷,其它的可就不是了。”
“还有其它什么花纹的?”
“听说还有一匹凤穿牡丹纹的。不过没人见过。或许是牡丹仙子留着做嫁衣的吧。”想起那个绝美的女子,凌寒波不禁悄悄叹息。
“凤穿牡丹?听说牡丹很漂亮。凤凰也那么好看,那匹锦肯定美得不得了!等大师兄来了,我一定要让他带来给我看看。”
“你就慢慢等着,来,先穿上这件。”凌寒波拿着衣服给郁美穿上。
郁美穿好衣服,旋转几圈:“凌叔叔,好看吗?”
“好看,很好看,美儿穿上这衣服就像水中的莲花一般好看。”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我也觉得自己是站在无穷莲叶,映日荷花中的仙子一样呢!”郁美都有些飘飘俗仙了。“这衣服真像是仙子的霞衣,穿上它,我就是仙女了。”
凌寒波爱怜地抚着郁美的头:“你本来就是仙子!就算不穿这件衣服,你也是仙子。”
郁美笑得灿烂:“来,给我把水晶花和水晶链戴上。”
映着五彩霞光的水晶莲花戴在了头顶,十条水晶链从各片用辫子绾成花瓣中垂下来,轻轻一晃头,长长短短,大大小小的水晶链便相互碰撞,发出清悦的声响。
“美儿真是漂亮。比仙子还漂亮!”凌寒波纵横花丛十五年,也不曾见过哪个少女如此清纯美丽。
“凌叔叔,帮我把这项链取了吧。很沈,很捌扭的!”郁美拨开后脑的头发,低着头。
凌寒波上前为她取下了翡翠项链:“这套首饰叔叔先替你收着,就放在这屋里,哪天你想要,直接来取就是了。”
“哦,好!”兴许哪天,她突然就喜欢上这些东西了呢!兴许过几年,等她长大了,有了浓密的长发,可以梳各种覆杂发髻的时候,这些东西就用得上了。许多成年女子都戴着这些东西呢!
凌寒波一啪手,一个彩衣侍女低着头端来一盘水果。是切成片的,金黄色的水果。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彩衣侍女一放下果盘就退了下去,缓缓退到了门外。
“这是叔叔一个手下刚从海青国带回来的水果。听说叫菠萝蜜。美儿来尝尝看。”凌寒波用银签扎了一片喂郁美吃。“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就是有一点点不一样。”紫蓝也有菠萝蜜,郁美也吃了很多次。
“没有紫蓝国的菠萝蜜好吃。这个有一点点涩。只有一点点。”
凌寒波又扎了一片喂郁美:“好吃就多吃一点。小孩子本来就要多吃水果才好。才漂亮。”
凌寒波一片一片地喂着郁美,郁美边吃片点头:“是好吃,很久没吃过这菠萝蜜了。凌叔叔,你也吃啊。”
“叔叔不吃,叔叔只想看着美儿吃。美儿吃东西的样子很可爱。”
吃着吃着,郁美皱起了眉头,胃中一阵难受。
“美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凌寒波焦急地问,还同时把住她的脉。
“凌叔叔,我觉得胃有点难受。我不想吃了。”
“好,不吃了,美儿别怕,叔叔给你看一下。”
凌寒波把了半天的脉,还是分辨不出郁美这是怎么了。“美儿,你可有什么旧疾?”
郁美胃中难受,不想说话,只略一摇头。
“难道是食物过敏?不对,你曾吃过这菠萝蜜,自然不会对它过敏。”难道真是中毒了? 谁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下毒?
凌寒波指着一个侍女:“你,马上吃几片。”
那侍女不敢求饶,也不敢不从。含着泪,抖擞着上前用手拿了一片。
“尊主!”影卫奔了进来:“尊主,菠萝蜜有毒,不能吃。”
那侍女吓得手一软,那金黄色的果片落到地上。已经确定有毒了,她不用再去试了。这条命是保住了。
“进去!”另一个影卫押着一个满身血迹的侍女进来,正是刚才送果盘的那个彩衣侍女。
彩衣侍女趴在地上,谁也不看,不言不语。青肿的脸上甚至没有半点惧色。敢对武林至尊下毒,本就没有一丝生机。在做这件事之前,就已抱着必死之心。
“尊主,这践人在果盘上涂了毒药“三分浓”。”
“属下在厨房的竈台边发现了这张包过“三分浓”的油纸。便立即赶过来,在路上遇到了这神色慌张,正欲逃走的践人。”
“三分浓”是一种无色但有一点点涩味的剧毒。中毒者不易查觉,也没有任何显着的中毒迹象,但是一个时辰内便会心脏衰弱,慢慢的,因无法呼吸而死。
并且这“三分浓”是没有解药的,那制毒的人也未能制成解药。
几十年来,也没有一个人制出过解药!十五年前,郁金香在试着制解药,可她刚开始备药材,便发生了那件事……
把毒药涂抹在果盘上,借着这新奇水果,借着无人知道这菠萝蜜的味道下毒。
好手段!好心思!
“三分浓”无药可解,却不是无法可解!
凌寒波无瑕收拾彩衣侍女,忙运功为郁美逼毒。影卫也都紧张地看着郁美,她的反应一点不像中了“三分浓”,只像是在犯恶心病。像是喝了苦药胃中难受而已。
无论凌寒波怎么努力,他的内力都进不了郁美的身体。他用多大的内力,郁美便反弹多大的内力回来。这可怎么办?这“三分浓”十分厉害,一般的解毒药根本解不了它。他想用银针刺穴,再逐一吸毒也不行,郁美的身体与常人不同,她中了这毒,心脉却没有任何异样。不知道这毒会对她造成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