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不是妖,你是神!你不是祸害人间的妖,你是救苦救难的神!”郁金香指着画满楼说,“是你的泪救了她。是你的泪油走在她的经脉之中,驱赶着她体内的剧毒。等她体内的毒素排净以后,她就会好起来的。”
郁美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她的泪能救画满楼,在她为她落下泪时,她就知道了。因前天晚上,她又做梦了,梦到她的眼角挂着两颗泪珠。
“我们去看看她吧!她知道你流泪了一定会很高兴的。这么多年了,你终於有了眼泪。”懂得流泪,就说明你又长大了些。流泪虽不是什么好事,但能哭出来总比哭不出来的要好。
“若是我一出生就有眼泪该多好!”那样的话,她是不是就不会被当作妖孽?那样的话,她是不是也会得到父母双亲的疼爱,一生无忧?
如果她一出生就有能生死肉骨的血泪,就没有人会说她是妖孽。没有人会认为是她带来了灾难,没有人会想着要烧死她,冻死她,她的娘亲也不会死。就算她的父亲爱上了别人,不再独宠她的母亲,至少她还能得到父爱,母爱。至少她不会像现在这样,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天天担心害怕,怕哪天她的母亲不再护着她,怕哪天她会离开她。亲生父母都可以抛弃儿女,何况她还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她有一千一万个理由抛弃她!
郁金香没有说话,一想起她的姐姐,她就伤心难过得不想说话。
一天以后,画满楼身上开始结痂,三天后,她醒了过来。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怎么还没死?夫人你又何必救我,让我就这样死不是更好?”
其实在郁美解开她里衣的时候,她就被痛醒了。只是她不敢睁开眼看郁美,更不敢开口说话。她是这样污浊不堪的人,她有何面目面对如此美丽善良的她?
在那滴滚烫的东西落在她身上时,她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她那颗尚未落下的泪珠。那颗泪比她抢来的那颗人鱼小明珠的光芒还要耀眼得多。
在她听到郁美对她说的那番话后,她感动得溢出了泪。只是她的泪是浑浊的,和在血污之中,看不出来而已。
当郁美握着她的手的时候,她睡了过去。她没想过自己能醒过来。在她睡去之前,她想的都是:在临死之前能再见到她,能握着一只温柔的手去死,她没有遗憾。
“这你满身的伤是为什么?你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不就是为了活下去吗?那么苦的日子你都熬过来了,现在你报了仇,了了心愿,可以好好地活着了,为什么你还要想着去死呢?”郁金香问。
“我活着只会比死了更难受。”
“你这身上的伤不少是十年留下的。十年的痛苦挣扎你都走过来了,还有什么是你害怕的?”
“我什么都不怕了。什么样的曲辱苦难我都偿过了,再没有什么事能让我害怕了。我唯一怕的就是活着,我每多活一天就会多痛苦一天。十年了,这十年来,我为了能活着,为了报仇,我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可是,十年后,我才知道我错了。没有人值得我去报仇,那个我以为死了十年的人她还好好活着,她还跟那个人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你是为了她才忍辱偷生的?”
“是啊。我是为了替她报仇才苟且活着的。我是为了他,才忍受了这么多的苦难的。我是为了给他报仇,为他雪恨才这样猪狗不如地活着的。可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才是我的仇人。是他骗了我!他看着我受辱,却还是在临死前,哀求我好好活着,只为了给为他们报仇。”
画满楼泪流满面,“他要我为他们报仇!哈哈……他哪里是要我为他们报仇啊?他分明是要我一直这样痛苦的活着。他不能报覆她,他就要让我替她受苦。可是,我是他的女儿啊!就算他再恨她的背叛,他也不该这用对待我啊!”
“是你的父亲骗了你?”郁金香失手打翻了手中的药碗。
“他不是我的父亲!我没有这样卑鄙无耻的父亲,没有这样寡廉鲜耻的母亲。我宁愿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我宁愿自己十年前就死在那场大火中。”
“那你就当自已经死了吧!从今以后,你不再是画满楼,你是花恋蝶。”郁金香无限伤感地说:“世人皆说蝴蝶迷恋鲜花,花不谢,蝶不去。谁又知道花有多爱恋蝴蝶?蝶一日不去,花一日不谢。蝴蝶离了这朵花,还可以去招惹那一朵花。而花只能静静地等着蝴蝶来亲近,只能无奈地看着蝴蝶在花丛中游来荡去。”
“无论我是画满楼还是花恋蝶,都洗不去这一身的曲辱!活着又有什么意义?”画满楼擡起自己的双手,她的手也和她身上其它地方一样结了一层厚厚的痂。要多丑有多丑,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
“美儿用冰莲给你烧了一锅热水,先去洗个澡再说吧。你这一身的伤迟早会好的。”郁金香找了一套衣服递给画满楼,“走吧。别让美儿等久了,不然她会发脾气的。”
“就算能除去这一身的疤,也洗不去我受过的耻辱。”画满楼淡淡的说着,抱都着衣服跟在郁金香身后。
郁美早等在浴室外面,“画姐姐,你来了。你快进去洗澡吧。水刚烧好,正热着呢!一会儿我拿些雪莲来给你吃。”
“不必麻烦了,我受不起。也无力回报。”
“不麻烦。我也不要你回报。你已经用一颗人鱼小明珠报答过我了。”郁美把画满楼推了进去,“我娘的针法很好,你不用害怕。不会很疼的。”
“夫人要给我扎针?”画满楼放下衣服,脱下了身上的衣服走进了浴桶。
郁金香铺开针带,点燃了腊烛,“我要用金针打通你身上的穴道,让冰莲的药效随着热气浸透进你的身体。你快点用热水把全身上下的疤去掉,我好给你施针。”
画满楼捧起水洗脸,用力搓着,搓下一层厚厚的疤来。湿透了的疤,水一泡就发涨了,随便一搓就掉了下来。搓着搓着,画满楼发现了异样。她摸不到自己脸上的疤痕了,她原本磕手的脸,变得光滑平整。
她原本丑陋不堪的,满是伤疤的,幽黑的双手,在褪去那层厚厚的痂后,竟然变成了一双嫩白细致,毫无瑕疵的纤美玉手。
丑陋的痂,一点一点剥落,她白希光滑的肌肤一点一点落了出来。
“啊!怎么会这样?”画满楼惊呼起来。
“怎么了?”郁金香擡头。
画满楼原本伤痕累累的脸上没有一丝伤疤,她的脸如同刚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嫩白。在她的眉心处有一颗冰色水滴状印记。郁金香认得,那是郁美冰焰胎记中的冰点。郁美的那颗泪珠在她体内油走完后便凝聚在了她的眉心处。
这个印记是她身受郁美之泪的标志!
她脖颈上那些个深深浅浅的伤疤也不见了,心口上的那个纹上去的“奕蓝”二字也不见了。那原本凹了下去的地方也长平整了。
郁金香走了过去,帮画满楼洗去背上的痂,她背上原有的伤疤也都不见了,她的肌肤柔嫩白希得如同新生的婴儿。她完全褪去了旧日肌肤,换一了上层新皮。
“看来,用不着我再为你施针了。”郁金香收起了金针。
她们心里都知道,是郁美的那颗珠泪起了效果,是那颗滚烫的热泪洗去了她这一身的耻辱。只是她们谁也不曾说出来。
郁金香不说,是因为她想守郁美的秘密。让世人知道郁美有着这样神奇的血泪必定会引起无数争斗,会给郁美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甚至可能为她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
画满楼不说,是因为她知道郁金香母女身上有很多秘密是不能为外人知道的。如果她得知了她们的秘密,或许郁金香会杀她灭口。郁美不但救了她的命,更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又怎么会泄露她的秘密,为她带来麻烦?
她们不说,她也会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知道得越少,麻烦也就越少。
画满楼几下洗去身上的痂疤,穿好了衣服。向郁金香拜谢:“多谢夫人救命之恩,多谢夫人再造之恩。”
“你已经重生了,从现在起,你不再是画满楼,你是花恋蝶。是我‘西海玉花’的弟子。你愿意吗?”
“我愿意!弟子花恋蝶拜见师父!”画满楼恭敬地给郁金香叩了三个头,行了拜师之礼。从今往后,她不再是那个苦难的画满楼,她是花恋蝶。是个美丽而纯洁的女子。郁美那一滴热泪让她重生了。
“做我的弟子必须得一生一世保护我的女儿,你做得到吗?”
花恋蝶没有回答郁金香,她只举起了右手:“我花恋蝶对天起誓,一生一世永远以性命保护郁美平安!如若违背誓言,天打雷劈,死后下到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郁金香扶起了花恋蝶:“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从明天起,我就教你武功。”
“多谢师父,弟子一定用心学武,好好保护小姐。”就算郁金香不收她为弟子,她也会一直在郁美身边保护她的。就算她不要求,她也会一生一世保护郁美的。
郁金香把花恋蝶带进她的房间,取出一把坠着黄色流疏的宝剑给她,“这把流虹是我的两位师兄为我所锻造的,曾跟随我五年之久。如今我把它传给你。”
这把剑是她的两个师兄为她打造的。当年,她伤心失落之下弃剑而走,本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这把曾跟随她五年的宝剑了。没想到,秋枫最还是找回了它。一直把它存放在这座为她而建的小院中。
以她的武功修为,完全用不上这把剑了。一条碧罗足以应付任何人。
“多谢师父!”花恋蝶双手接过流虹,细细抚摸,爱不释手。
当天晚上,郁金香把秋枫和他的弟子们都请到她地院中,她当众宣布收花恋蝶为弟子。
浴泪重生的花恋蝶十分美丽,她的美是坚韧不曲,英姿飒爽的美。她娇美的脸上有着其它女子少有的英挺与豪迈。
“小师叔,那个人呢?”杨怀思并不知道前几天他们带回来的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都好几天了,或许她已经死了吧,或许她在路上就死了。这几天,他们都没怎么在意过,也无人说起过他来。
“她三天前就死了。就埋在她自己挖的那个坑里。”郁金香平淡地说。这三天来,没有一个人见过画满楼,她,花恋蝶,郁美三人早就说好了一致对外声称画满楼已死,就埋在她自己挖的那个坑里。
那林子中的坑里是埋了东西,不过埋的不是画满楼,而是她曲辱的过去。花恋蝶把她原来那身衣服和那把破铁剑埋在了坑里。
从此,她再不是可悲可叹的画满楼!从今以后,她是花恋蝶,美丽,英武的花恋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