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云……”萧慕天好不容易才撑着轮椅的靠背把自己弄起来,声音也因此少了往日的淡定,而带了些轻微的颤。
这个当儿,苏挽云已经走到他跟前,迅速地调直了他的轮椅,松了手闸,推起他就往外走。
“挽云,你干嘛?”萧慕天紧紧地攥着自己那有些七倒八歪的腿,禁不住竟有些紧张。
“我干嘛?我送你去主卧睡觉!”苏挽云大声地嚷着。话一出口,她自己也楞了楞。她嫁给他快一年了,这似乎还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平日,她的声音是平静无波的,静到他的任何事也不会让她有丝毫的波澜。可是,今夜……
苏挽云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天知道刚才说那话时,心居然抽了下,对他,自己会心痛么?一定是因为今晚睡得太晚,才会有这些不正常的反应。
“挽云,你在干嘛?”萧慕天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只看到苏挽云一张绯红的脸。
“挽云,你到我前面来。”看到那张脸,萧慕天更心急了,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苏挽云慢慢地移动到轮椅前面。
“蹲下来。”
苏挽云身子刚一弯,一只手已轻轻地拂上了她的前额。
“我没发烧。”苏挽云有些苦笑不得。敢情这人以为自己生病了。
“那你的脸怎么那么红?还有,为什么这么晚了不睡觉?”萧慕天并没有因为触手冰凉放下心来。他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女人,目光如水。
“我……”苏挽云有些词穷。她能怎么说,说自己在客厅等了他一晚上,说自己发现了那本奇怪的书,说想到一些以前被自己忽略的事,说给他打了电话但打不通……这些没有哪一样能对他说的。仓惶间,她说了句:“我早睡了,可是,不知怎么又醒了,想去客厅倒杯水,看到客户亮了灯,就……”
这个借口实在很拙劣。因为主卧里冰箱饮水机一应俱全,她实在不会因为一杯水就出了房间。可是,许是他太疲惫,许是他全部的注意力仍放在她的身体上,这样明显的漏洞,敏锐若他,竟没有发现。
“不好意思,可能是我,吵醒了你。”
苏挽云原本已经站起来走回到轮椅后,一听这话,手不知怎的,就抖了一下。
他,太客气了!可是,这样的客气在这一年中不是每天都在发生么?这些客气而生疏的话他或者她每天都在说。可是,她从没有觉得有什么,相反,她很满足於这样的状态,相敬如宾的状态。今晚,自己是怎么了?
一定是睡太晚了,都不清醒了。
这样想着,苏挽云已经重新推着轮椅向主卧去了。
把轮椅在床边停好,苏挽云转到前面,蓦地卷起萧慕天的裤腿。这个动作太突然,等到萧慕天反应过来想阻止时,他那两条木棍一样的腿已经完全地暴露在苏挽云的眼前。
那是怎样的一双腿啊——修长而苍白,瘦削而无力,接近大腿根部的位置还有两道清晰的触目惊心的深紫色印迹。如果,它们是健康的;如果,它们能让它们的主人站立,哪怕仅仅是站立;如果……苏挽云下意识地抱住了那双腿。
“挽云……”萧慕天的声音异常艰涩,“太晚了,睡吧。”
一个男人最大的悲哀是什么?就是在他最爱的女人面前把自己的无力挫败孱弱难堪暴露无遗!
“挽云,睡吧……”萧慕天的声音异常低哑,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
“不,我现在还不能睡,我还有事要做。”苏挽云突然站起来,抱着萧慕天上了床。接着,她迅速走进卫生间。只一会儿,就见她拿着根冒热气的毛巾出来。麻利地脱下萧慕天的裤子,热毛巾顺势就敷在了那两道紫印处,眼眶竟再度发酸。
“痛吗?”寂静的室内,苏挽云有些发颤的声音悠悠地回响。
“不痛。”萧慕天抓住那只放在自己腿上的手,声音也有些轻颤:“累了一天了,早些睡吧。”
如果不是头顶上明晃晃的灯,如果不是热毛巾凫凫而升的热气,如果不是刚刚还在对话,萧慕天一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因为这样的场景是那样的不真实。挽云的眼眶竟然是红的,她的手在抖,她的声音也一改往日的平静无澜……这些代表什么?虽然明知道那个答案,萧慕天却不敢去想。
有可能吗?这个当初哭着喊着让自己拿命来的女人,这个一年来几乎没有正眼看过自己的女人,这个甚至前天下午还一字一顿告诫自己没有资格的女人,这会儿正在为自己的腿伤心难过?究竟是什么让她变化,还是自己想得太多,误解了她现在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