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好重,重得睁不开眼;浑身上下好痛,痛得意识似乎变得清明起来,清明到那些掩藏许久的纷攘过往一幕一幕如电影般在眼前闪过。
“苏挽云,有你的信!”白雪每天冲进寝室的第一件事,便是举着手中的信封向那个老是呆坐在窗前的女人晃悠。每天,她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露出会心的微笑。
“谢谢你,白雪。”她如往常一般迅速地站起来,道谢的同时已伸手拿过了那封信。
“真想不通你和高诚。现在是21世纪了,通讯手段那么丰富,为什么还要用那么老土的方式联系,真真叫人笑掉大牙。”白雪抹了把头上的汗,一屁股坐在苏挽云身边,“分享下,看看我们高诚师兄都写些什么让我们挽云天天这么挂念。”
“没有啦,”苏挽云羞红了脸,把信往旁边一搁,“尊重个人啦。”
“好好好,我尊重你的个人。不过,”白雪看了一眼苏挽云:“我问你个正事。这马上就要毕业了,你考虑过和高师兄的未来没?难道你们就这样通一辈子的信?”
“当然不会。我和高诚商量过了,我准备去c地找工作。”苏挽云笑着望向窗外。
“c地?”白雪惊跳起来:“我的大才女,你就决定把自己大把的才华都扔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那能怎么样,高诚在那边。而且,发展得还不错。”
“再不错也就是个小小的县级市。”白雪碰了下苏挽云的手臂,冲对面的下铺努努嘴:“不如,你找她想想办法。”
对面的下铺住着夏文丹,因为临近毕业,她回家住了,床一直空着。
“算了,我已经决定了。c地那片广阔天地,会大有作为的。”
“你……”
“215,苏挽云,接电话。”墙上的喊话器突然响了。
“哎,你那高帅今天想通了,舍得打电话给你了。”白雪笑,推了一把苏挽云:“快去吧。”
苏挽云是哼着歌跑下楼的。
“谢谢你啊,张婶。”她冲楼管大婶笑了笑,拉开电话间的门闪了进去。
“高诚啊,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才刚跟白雪说到你,你就打电话来了。”她一口气说完,才发现不对。电话那边不是熟悉的高诚的声音,而是,抽泣声。
“挽云,是我。”
“大姨?出什么事了?”
“挽云啊,你可千万要挺住,你们家出事了!”
苏挽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楼,怎么走回寝室的。她只记得,寝室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她连眼前是谁都没看清楚,就抱着她哭了起来。
“怎么了,挽云,别哭啊,这是怎么了,有事儿你跟我们说啊……”
哭了好一阵,才发现自己抱着的,竟然是夏文丹,而白雪并不在寝室里。
她连泪都顾不上擦,就像抓住根救命浮木般哭诉起来:“昨天晚上,我爸开夜车撞了人,已经被抓了。我妈妈,我妈妈她受不了刺激,突然认不了人了。”
“啊,怎么会这样?那现在你爸被抓在哪里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高诚知道了吗?”
“他手机没开,座机没人接,联系不上……”
“别急,别急,我们来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
两周以后。
“文丹,你大哥真的愿意帮我?”苏挽云攥着夏文丹的手往她家走。这还是她和高诚谈爱以后,她第一次去萧家。不知怎么的,这心啊,跳得不那么正常。
“当然。我大哥是个好人。这一点,你不怀疑吧?”
苏挽云点点头,那个永远带着微笑的男人蓦然间浮现在脑海中,乱跳的心似乎也平静了下来。
“你放心。我哥前几天已经跟那边联系了,你妈马上可以转到这边的大医院来治疗。人民医院神经内科的主任亲自负责。你爸的案卷也已经在我哥手上了,我哥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他打这个官司的。”夏文丹紧紧拉着苏挽云的手,就像怕她跑了似的。
“真的太感谢你们一家人了,尤其是你大哥。”苏挽云由衷地说。这两周,她不是没有到处想办法,她甚至回了g镇。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除了陪着认不清人的妈妈一起哭,她能做的,也就只有一遍又一遍地打那个打不通的手机。一夜之间,天崩地裂,而自己可以依靠的那个人却音信杳无。最困难的时候,还是夏文丹找到了她。她说她的大哥可以帮她解决问题,她让她不要急,她说一切会好起来。现在,她真的带着她走在越来越光明的路上,苏挽云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感谢上苍了。
那天,天气很好,太阳很大,而萧家一如既往地清凉。永远恰到好处的空调温度让苏挽云的人和着乱跳的心一起平静下来。
“哥,挽云来了。”夏文丹牵着她的手走进萧慕天的房。
那个人闻声转过身来,冲着她淡笑。浅蓝的样式简单的衬衣被他穿得清俊飘逸。
“你好,挽云,我们好久不见了。”
她也笑,搓着手抿着唇羞涩地笑。
“坐吧。”他随手指了指自己旁边的那把椅子,她局促地坐下,竟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的事,文丹都跟我说了。我会想办法。”他的嗓声很平静,也很醇厚,立刻就稳了她最后一丝慌乱。
“谢谢……萧大哥。”她依稀记得,第一次来他家时,她就是这样称呼他的。后来,后来曾经有一次,他说,除了我妹妹,我喜欢别人称呼我的名字。可是,自己叫过他名字没有呢?她实在想不起了。也许,也许在心里面,自己也被他当作亲妹妹一般吧,那么,这样的称呼很好。
他的眉微不可见地蹙了下,声音依然平静:“我可以保你父母平安。不过……”他顿住,看她突然擡起的惊慌失措的脸,“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
“你当然能办到。”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我要,你当我老婆!”
“不,不,不,萧大哥,您,您在开玩笑吧。”她挣扎着站起来,拼命向后退:“文丹应该告诉过您,我,我有男朋友。”
“我知道。”他的手攥得紧紧的,攥得她的手生痛。他的目光直视向她,看得她惊慌。
“可是,求人办事,终是要付出一点点代价的,不是吗,挽云?”
“是,我明白,我苏挽云这次欠了萧大哥这么大一个人情,我一定想方设法做牛做马报答您。”
“我什么也不缺,所以什么也不需要。我……”他看着她,目不转睛地:“只要你!”
“不可能,这不可能,萧大哥……”
“我不是你大哥,我只有文丹一个妹妹!”
“萧……我求你……”
“你父亲撞的那个人昨夜抢救无效死亡了。即使没有学法律,你也应该知道,交通意外致人死亡,肇事者的刑罚也必不会轻。而你的母亲,刚刚罗主任给我打过电话,以她目前的精神状况,如果再受刺激,便是华陀再世,也无能为力!”
她没有流泪,这两周,她的泪似乎都流干了。她也没有去看那个人,坐在轮椅上的那个曾经是自己少女梦想中唯一男主角的人。仿佛过了好久好久,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艰涩地响起:“那么,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我父亲平安,让我母亲健康?”
他只是淡淡一笑:“嫁我!”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一小下下哈,马上就要进入全文最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