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萧慕天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重又闭上眼。
肯定是烧得出幻觉了。她怎么会还在自己身边？不论怎么样，当年的那些事她一直是那么理解的,如同昨晚她亲口说的那样。而其他的,只不过是建在这块基石上的海市蜃楼而已。
可是,立刻，一只小小的手放在自己的前额上。
“还有没有不舒服？头还晕不晕？”
依旧的温柔,依旧的婉转。
他缓缓地睁开眼，苏挽云的一张脸清清楚楚。
“慕天……”
他再度闭上眼。
“慕天，对不起……”
“…………”
“慕天,那些是我胡说的,慕天,那些话不是真心的，慕天，那些话我是被文丹逼的……”
“四年前，我们逼你；四年后，我们还是在逼你……”他叹了一口气，很深很深的，深到苏挽云的心狠狠地颤了下。
“不是，慕天，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她慌乱地去抓他的手，可是，仅仅碰到下，那只手倏忽一下就收进了被子里。
“慕天……”苏挽云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莫名地跳得很凶。
“你其实说得没错……咳咳……我们萧家的确是非常喜欢逼人做事。尤其是强迫别人，做他不开心……咳咳……不情愿不想做……的事。”
“慕天，我当时只是随口……”
“对，随口的话才最能反映一个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因为，那些话……是她不需要经过深思熟虑的最直接的……反应……”
“慕天，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她扑倒在床前，惊慌失措地，去捧他的脸。在这个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把他和她拉在一起。
“你小心自己的身子……”他把头轻轻一偏，闭了眼再不看她，“其实，你什么都不必说……咳咳……我明白的。”
“不，你不明白，慕天，那些话不是我的真心话，”她迅速地走到另一边，双手齐伸捧住他的脸：“你看看我，慕天，你看看我，我是你的老婆，我心甘情愿的，我还……怀了你的孩子……想想，想想看，我们在巴厘岛的那些日子，想想，才不过几天而已……”
“那不过……是我做的一个梦。”他蓦地睁开眼，很深很深地望着他的妻子，那目光刺得她手一抖。
“梦，始终是会醒的……咳咳……是不是……小挽？”
“那个不是梦，慕天，是真真实实的事，是千真万确的事，那个才是我，你的小挽。慕天，那个才是你的小挽。昨晚，昨晚她一定是疯了，所以那个不作数的，不作数的。”
“小挽……咳咳……你坐下来好不好？你放开我，坐下来好不好？”
“我不放！放了，你会走的……”她的目光迷离，绝望而迷离。她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心慌，因恐惧失去由外至内的心慌。
如果此生没有了萧慕天，她怎么活？
突如其来的念头让她自己都不由得一怔。这些年来，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她也会因眼前的男人而恐惧，恐惧失去。
那一年，在电视上看到印尼海啸。彼时和高诚如胶似漆，她倚在他肩头问，若有一日，我也碰上这样的天灾丢了性命，你会怎样？
他搂紧她大笑出声，“不会，坏人活千年的。”
“讨厌，我是很认真的。”
“那么你呢？要是是我在灾难中丧了生，你再也见不到我，你会怎么样？”
“我会……”她垂眸一直想一起想，可最终也没给他一个答案。因为，当时，她并不知道和最爱的人分开是怎么样的。直到和高诚分开，那种伤心，她以为便是极致的感觉。可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当年的那些感觉不过是小儿科，到今天，到这一刻，萧慕天其实都还没说过什么，只是不理她，只是不让她牵他的手，只是不让她捧他的脸，她已经难受得快要死去了，那种心在瞬间断成一条一条裂成一片一片碾成一点一点的感觉，原来，才是失去最爱的人的感觉！
“不，不要啊，我不放你的手，放了……你会走的！”她突然变得歇斯底里。
“我能怎么走？你见过我走吗，嗯，挽云，你可见过？”他轻轻拂开她的手，想撑着让自己坐起来。
“慕天，你不要乱动。”她惊慌地去扶他的手臂，被他轻轻拂开。
“谢谢，我只是腿不能动。”他咬了牙，慢慢撑着自己坐起来靠在床头。
“你刚刚……叫我什么？”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强撑着坐起，眼睁睁看着他的脸上没有惯常的那个笑，淡淡的无限宠溺的笑，眼睁睁看着他慢慢闭上眼，她突然再也找不到一句话说，再也没法解释她的那些话。
“刚刚？”他闭了眼按着额头：“哦，你是说挽云……我想过了，我以后还是就这样称呼你吧。即使不一样的称呼又能怎么样呢？如果那个人的心不在你这里，说什么也没用。”
“慕天……”
“你很累了，回去休息吧。”这一次，他连眼睛都没有睁。
“我不回去，我是你的妻子，丈夫生病了，当妻子的应该在医院照料的。”
“…………”
“慕天……”
“…………”
“慕天……”
“挽云，别任性。”他终於睁开眼，苍白的唇有些微的颤抖：“我想，我们都需要一些时间……咳咳……冷静下。我需要想想清楚，你……也一样。”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萧慕天手一挥，打断了苏挽云没说完的话，“不要太早说这个，挽云。其实，这几年来，我们都有好多的事没有想清楚。我在想，也许，我们只是彼此贪恋对方的那份温情。我们从头至尾，都只是被这种感觉所迷惑……”
“不是这样的，慕天……”
“挽云，你先听我说完……咳咳……”他捂了嘴，下一秒，又迅速拿开，冲那个朝自己过来的女人一挥手：“我觉得，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回家好好地睡一觉。这几天，你太累了。等你睡好了，我们再谈，好不好？”他说得很慢，声音也很低，低得苏挽云的心一阵一阵地发颤。
“慕天，我就在这里睡，我要在这里陪你！”
“听话，回家去休息。”他突然笑了笑，不同於以往的温情，而是苍恻的无奈的苦涩的：“你不用在这里守着我，我一个人又跑不了。我只是想，这几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我，还有你，都需要好好地冷静下。”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与女主对这段感情的感觉开始渐渐地掉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