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心思
蔚希特意加重了“可爱的”三个字。
乔默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句没头没脑的问话,半晌过后才想起,这是他对路德瓦随口道出的一句称呼。
转头一想,确实不妥。
不过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他是这么喊的?重音放在了“可爱的”上面?
天哪,他发誓压根儿就没这么回事儿,他强调的明明是“军雌”,是蔚希这个小心眼的胡乱解读。
等会儿,他这是吃醋吗?
乔默棠心里有所怀疑,但他也不敢笃定。那日去过那什么主题餐厅之后发生的事儿他还记忆犹新呢。自己兴致勃勃地脑补了一出大戏,结果蔚希可大方得很,说把自家雄主送出去就送出去了,可给乔默棠郁闷了好一阵。
不能确定只好先试探一下,乔默棠使了坏心思,话再出口就带了些故意的意思了:“嗯,那小东西确实挺可爱的,我看着他见到你的样子,眼睛都在发亮,没想到……”
“雄主!”蔚希生硬又冷淡地打断了乔默棠,抿了抿嘴唇,犹豫了半天还是开了口,“雄主,我以前说的话一直作数的。您如果有什么喜欢的军雌,或者亚雌,您都可以纳为雌侍,我不会阻拦,也没有任何意见,您是尊贵的雄虫,您可以随时行使您的权利——即使是路德瓦也可以。”
蔚希一口气说完,咬了咬嘴唇,脸色沈了下来。
听听,听听,又开始把他往外推了,像话么?
这种随时把雄主送出去的想法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得找个机会,让蔚希长长记性。
乔默棠笑笑,不置可否,从语气中听不出态度:“亲爱的蔚希上校,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了。”
话音落下,他分明瞧见蔚希的神色又低落了一些。眼尾一挑,心想了然,就算不能完全确定,也有了七八成把握。不过他不打算现在解释,存了个坏心眼想让蔚希也郁闷一下。
乔默棠假装没有看出蔚希的失落,只跟着他往回走,顺便催促一下,说自己饿得很。
临时军用营里已经搭好了餐桌,准备午餐。
由於调遣到此执行任务的军雌不多,并没有严格的按照上下级区分用餐,众虫一起围坐在了一张大桌子上。这时路德瓦过来征求乔默棠的意见,是否要给他们另开一桌,坐在一起难免拥挤,恐怕会怠慢了雄虫阁下。
作为一众虫里最尊贵的雄虫,乔默棠摆摆手,拒绝了路德瓦的好意,大方的表示只是一顿饭而已,还是不要搞特殊化了,再说跟着大家一起吃,显得热闹些。
雄主都这样说了,蔚希当然更没有意见。一众军雌等着乔默棠和蔚希先落座了,才依次坐下,虽然同桌,但等级划分还是分明得很。
军营里的饭菜当然比不上家里,不过样式算得上丰富,口味也尚可,不功不过。蔚希在众虫面前又恢覆了以往不苟言笑的样子,面色冷酷。刚刚在密林里显出的低落现下已经荡然无存,他又成了那个雌虫们口中称赞不已的铁血上校。
吃到一半却听见乔默棠突然叫道:“路德瓦?”
“是,乔默棠阁下!”路德瓦被点到名,反应迅速地放下碗筷,起立应声。
坐在他身边的蔚希也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目光在二虫之间逡巡。
“坐下坐下,闲聊呢,这么认真干什么。”乔默棠漫不经心地摆摆手,心里不禁吐槽虫族的规矩真可怕,一起吃个饭聊个天,搞得比大学点名报道还正式。
乔默棠放轻了声音,用虚心求教的口吻:“我就是想请教一下,你们蔚希上校平时在军队里吃饭怎么样,喜欢吃些什么?”
说着他夹了一块牛眼放进蔚希的碗里,脸上显出无奈的神色,“没办法,他不跟我说,在家里动不动就拿营养液当饭对付过去,老喝那玩意儿怎么行。还有,他总是不相信我说的话,还总是误解我的意思,他的理解能力是不是特别差,跟你们也这样吗?你们跟他相处地比较久,能不能帮我想想,这要怎么办?”
路德瓦吓了一跳,不明白乔默棠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这话说出来,事情就可大可小,怀疑雄主,误解雄主,忤逆雄主,后果怎么样,那全看雄主计较不计较了。
连被他扣锅的当事虫蔚希都觉得有必要替自己争辩一下,放下了碗筷看向乔默棠:“雄主,我没有。”
“没有?你怎么没有了?要不要我给你算算看?”乔默棠脸上露出坏笑,开始掰着手指一条一条细数蔚希的“罪状”,“第一,我以前就跟你说过,我不喜欢什么温柔的腼腆的可爱的雌虫,你还非得揪着我一句话拿乔,让我纳什么雌侍!”
这次,他特意把“可爱的”三个字加重了,见蔚希的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理直气壮地反问道“你说,你是不是不记得我说的话?”
“再说第二,我说过我跟别的雄虫不一样,我喜欢什么样的,你不清楚吗?你这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之后他伸出了第三根手指头:“还有,昨晚上才说好的,有什么事儿都要告诉我的。你心里不高兴怎么不说,走了一路,一边跟我聊天,一边自己生闷气?可把你能的,这不就是阳奉阴违?”
蔚希皱着眉头听了半天,面色越发窘迫,怎么也想不到乔默棠竟然把这些事拿出来当众数落,他微微张了张口,想辩驳几句,偏偏乔默棠说得有理有据,让他连争辩都找不到破绽。
主要是,这种场合,他也不好反驳。
乔默棠把想说的说了,也知道该安慰一下蔚希,夹了一块白鸦肉放进蔚希碗里,温柔说道:“好了,坐坐好,快吃饭,说了让你多吃点儿,乖,听点儿话。”
乖你喵的乖。
蔚希感觉自己被当成了小虫崽,先是训了一顿,再安抚一下,塞上一颗糖。
还是当着众军雌的面,即使他是雄主,蔚希也忍不住生出一种揍他一顿的冲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地把这种大不敬的想法压下去。
然后他重新拿起筷子,用力地咬了一块乔默棠夹到他碗里的白鸦肉——就当咬的是这可恶的雄虫!
乔默棠看向蔚希,刚好跟他充满怨念又狠戾的眼神对上,赶紧避开了目光。
好像……作了个死?
一众军雌哪里还听不出来,雄虫表面在数落他们的蔚希上校,实际上倒了一堆自个儿的苦水,跟受了怨气的小媳妇儿似的。
一时间不知道该心疼雄虫阁下还是心疼蔚希上校。
乔默棠得了便宜还卖乖。蔚希上校脸黑的可怕,周身散发出“莫挨老子”的气场。一众军雌被这高端恩爱秀了一脸,想笑不敢笑,憋得太辛苦。
雄虫阁下的恶趣味终於得到满足,玩够了,吃好了,事情办妥了,拉着蔚希准备回去。还不忘在蔚希冷冰冰地正式宣布过两天就回归的时候补充了一句前提,要等你们的蔚希上校休息好才能回来,末了特别交代路德瓦,等蔚希回了军营,一定要监督他好好吃饭。
蔚希又深吸了一口气,想揍他的冲动愈演愈烈了。
虽然雌虫需要随时准备好面临雄主的惩罚和责骂。但蔚希一会儿被他当做小虫崽,一会儿又被他明里暗里地揶揄一通,说不上气的还是羞的,总觉得心里别扭,甚至觉得还不如直接给他一通惩戒来的直接。
回去的路上任凭乔默棠天花乱坠地跟他闲聊,蔚希也懒得搭腔,最多的回应便是一个单音节的“嗯”。
直到停好了飞行器,回了屋子,蔚希被吵得烦了,忍不住跟乔默棠做好提前预告:“雄主,电击的控制器在我房间书桌的第二个抽屉里,如果一会儿我忍不住揍了您,您可以用那个惩罚我。”
乔默棠被恐吓到,禁了声,闭了嘴,终於安静了。
这种安静一种延续到进了屋子。乔默棠先把他带回来的几株花草枝干妥善放好。见蔚希已经靠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想了想又挪到了蔚希身边。
他还是没忍住开了口,态度很认真,语气却是委屈巴巴的:“蔚希……我不会对你使用电击器,我以前就说过。”
蔚希轻阖的眼睛倏地睁开,对上乔默棠可怜兮兮的目光,几乎一瞬间就意识到,他好像又不“信任”雄主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乔默棠再开口便又是怨念:“你果然还是不相信我……”
蔚希嘴角略微抽动了一下,语气还是冷冷的,却能感觉态度软了不少:“抱歉,雄主,我只是……”
“好吧,我接受道歉!”乔默棠就在这儿等着蔚希呢,一秒也没有犹豫地搭了腔,然后又故技重施,冲着蔚希一脸笑意,“我不生气了,你也不生气了,成交?”
蔚希不搭话,但是点头算是达成了一致意见。
见蔚希脸色稍霁,乔默棠也知道见好就收,这会儿倒是乖得很。善解虫意地让蔚希先回房间休息,毕竟昨天精神海才有波动,身体容易疲累感到不适。
蔚希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他大方地对视,坦坦荡荡,笑得虫畜无害。
直到蔚希回了房间,乔默棠长叹了一口气,开始自我反思。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体内有些恶劣的基因,利用条件,创造条件,甚至不惜撒泼耍赖,让对方不知不觉走进自己的陷阱。发现蔚希吃他撒娇装可怜的这一套,便屡试不爽,埋怨他不信任,怎么想都有点儿pua的嫌疑,确实算不上光明正大。
做法不太光彩,不过觉得结果还是很满意的。
他到底也算有有点良心,没打算只靠这三言两语糊弄了蔚希,决定给他弄点新鲜有趣的东西,等他休息好了给他个惊喜。
乔默棠让乐米给他准备了些东西,随后打开光脑,调整好虚拟投影幕的角度,连接到直播频道,登录了【糖稀真甜】的账号。
他首先需要申请一个直播间,选择一个分类,这算是什么……技艺还是娱乐?他想了想,还是打上了文化艺术和知识分享的标签。
大多数文化艺术和知识分享的主播都在直播间里侃侃而谈,不断传播着自己的观点和思想,反观乔默棠的直播间,就安静了很多。
他并不出声,只静静地做着一些虫众们看不懂的事儿。
光幕中只出现了一双指节修长的手,取下了一颗谁都没见过的珠子,放在玻璃研钵中。下一刻,这双手拿起了一旁的研杵,一个用力,珠子碎成了好几瓣。
正是乔默棠的那串沈香手串。在密林的时候他见蔚希喜欢这个味道,便有了这个想法,打算给他做个香膏,随身带着,安神定神。
虽然密林里植物种类繁多,但沈香这种原材,着实不太好找,好在还有一串珠子,干脆拆了做原材。
乔默棠的号才刚注册,这会儿直播间也冷冷清清的,偶尔有几个虫进进出出,估计也是顺手刷过。
他倒也不心急,还是一言不发,颇有那么点儿姜太公钓鱼的意思。
鱼儿很快上钩了。虚拟光幕中出现第一条弹幕:
【主播是不是选错频道分类了,玩泥巴应该在隔壁虫崽游戏吧?】
很快又有其他虫附和:
【同感,我已经看了好半天了,这不是文化知识吗?主播一句话也不说,只顾着玩泥巴分享文化?】
【虽然我同意楼上的说法,但是感觉主播在玩一种很新的东西,虽然可能错了频,但是我看他捣啊捣的,居然觉得还挺有意思……】
【说实话,我还挺想知道他捣完之后要干什么!】
乔默棠刚好瞧了一眼光幕,恰好瞧见最后一条,便回了一句:“这个要捣很长时间的,完全碎成粉才行。”
【明明有研磨机器可以直接用啊~】
直播间里的众虫听到一声爽朗的轻笑,如玉珠落盘的声音随即传来:“纯手工制作,比较有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