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星旅馆
他们并不知道迫降的这颗小行星叫什么名字,它在星际中实属偏僻,比他们现居的次等星球荒凉多了。放眼望去,没有闪烁的霓虹灯,也没有高耸错落的钢筋建筑和迷宫似得高低走廊,没有虫声,四周安静地只能听见偶尔吹过的风。
因此乔默棠刚才问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必然是听得清的,而非常少见的,蔚希没有回答。
他正忙着用那只快要罢工的光脑搜寻最近的落脚点,医院或是酒店,艾修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单纯从治疗效果这方面来说,可能比这里的医院更好。况且医院龙蛇混杂,有太多的不确定性,权衡之下他选择了后者。
只是没想到这个星球比他想象的还要破败,在他们附近只有几家简陋的小旅馆。但眼下已经不是挑剔的时候,他得先带着乔默棠安顿下来。蔚希将光脑调成传导模式,锁定了最近的一家勉强过得去的作为目的地,光脑智能语音提示,大概需要半个小时的飞行时间。
飞行器摔成了破铜烂铁,蔚希只好疲惫地张开巨大的翅翼,抱着乔默棠依靠虫力飞去。
乔默棠被他抱着飞到半空,刚才的问题一直没等到回答,这会儿又沙哑着声音开了口,似乎是想通了,苦笑一声:“我猜,你雄父并不是想要把你搭进去,而是想给你一个足够的理由。就像现在,如果你把我放下来不管我了,你就可以脱身了,对吗?”他顿了一下,往蔚希的怀里小幅度地拱了供,忍着疼自嘲地叹了一口气,“唉,这么一想……感觉我好可怜啊。”
蔚希抱紧了乔默棠,安抚似的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 ,态度十分肯定:“不可怜,不管我雄父是什么想法,我绝对不会把您单独丢下。”
乔默棠有点儿费力笑了笑,似乎扯到了伤口又疼的龇牙咧嘴,“嘶”了一声,等这阵疼痛麻木过去,再次出声:“蔚希?”
“嗯?”
“你不把我单独丢下,究竟是因为……我是你的雄主,还是因为我是乔默棠?”
问起来有点没头没脑,但是蔚希听懂了。军雌的婚配就像随机开的盲盒。无论开出来是好是坏,他都必须全然接受,并且为此奉献一生。从某种角度来说,“雄主”和“乔默棠”确实是两个割裂又意外地统一的概念。
好在蔚希已经纠结并且深刻思考过这个问题,这时候丝毫没有犹豫,显得格外理所当然,又因为他一贯冷硬的语气,显得特别慎重:“当然因为您是乔默棠,是我唯一的雄主。”
乔默棠虽然感觉身上挺疼的,但心里挺暖。想到曾经在飞行器上的自作多情,轻轻地咧嘴笑了笑,然后轻声问道:“说什么绕口令,蔚希,你是喜欢我了吧?”
黑暗中蔚希咬了一下嘴唇,被点破了一直隐藏的心思,陌生的微妙情绪瞬时蔓延,耳朵到脖颈都在发烫,好在黑暗中无虫看见。
这个场合实在不太适合说情话,听到乔默棠这种时候还在问这种问题也很是无奈是:“雄主,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我们需要尽快找到地方休息。”
“聊聊天嘛……不然多无聊。”乔默棠故作轻松,但因为受伤,声音很轻,“你这只虫也太别扭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是吧?”略作停顿,又轻声笑了,“肯定是了。”
“嗯。”蔚希生硬不自在的应了声算是认了。本想着结束这个话题,让乔默棠少说点话,保存体力,谁料他反而来了劲儿:
“呵,那我可不能死了,不然,你就成了小寡雌了。”
“……”蔚希一时接不上话,小寡雌是什么东西。
“你要是成小寡雌了,会殉情吗?”
“还是别殉情了吧,你还有七皇子可以缠缠绵绵绕天涯呢……”
“哼,不过那也得往后排了,现在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的可是我……”
乔默棠东拉西扯的越说越不上道,蔚希终於忍不住了:“雄主!”
“嗯?”
“会殉情,没有七皇子,只和您飞。您保存体力,少说点话。”
乔默棠哼了一声,又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嘴上还不老实:“这是嫌我啰嗦了?”
翅翼的飞行速度当然比不上飞行器,到达小旅馆的时候乔默棠终於耗尽了最后一格电量晕过去了。
旅馆已经锁了半扇门,厅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灯,老板搭了个简易舱躺在登记柜台里打盹,觉得这会儿还能有客虫上门简直匪夷所思。
待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见着这两虫长相气质都挺出众,可身上带着一身狼狈的伤,衣衫料子看起来讲究又昂贵,可都被划破了,立马睡意全无,打量着问道:“哎哟哟哟哟哟,这……这这怎么搞的,遇上星盗了?”
蔚希并没有聊天的意思,摆了摆手,向老板要了一间房。
小旅馆手续的登记手续简单,省了他不少麻烦。
他抱着乔默棠上了二楼进了房间,四下扫视了一眼,房间简陋,面积不大,整理地勉强算得上干净。一张还没家里一半大的单虫床,一张看上去就硬邦邦的沙发,一张基本上起不到什么作用的简易书桌,还有一间窄小的洗手间。
蔚希把乔默棠轻轻地放在床上,见他睡得沈,心里不有惊了一下,忍不住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这才放了心。
他走进洗手间,想简单清理一番,这小旅馆里只有原始的淋浴系统,甚至不带消毒和烘干。蔚希捏了捏眉心,算了,要求不能那么高,能凑活就凑活吧。
脱下衣物的时候无意间摸到内兜的小玩意,是乔默棠给他的沈香香膏——美其名曰帝国第一款,这东西对蔚希而言算得上有特殊意义,多亏随身藏的严实,不然肯定也要在撞击中弄丢了。
他打开小盒嗅了一下,不知是香膏的原因还是心理的作用,竟然真的觉得精神放松不少。
因为担心乔默棠的状况,他只能粗略地把自己清洗一下,将表面的血迹和泥尘冲洗干净,又打湿了一块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毛巾,打算给乔默棠也把身子擦一下。
他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解开乔默棠的衬衣扣子,露出对方带着伤痕的胸口。蔚希突然有点儿紧张起来,战场上的伤口比这个狰狞惨烈得多了去了,他也从没有过有半分犹豫,这会儿却有点抑制不住的心疼,紧张的心跳加速,竟然有种无从下手的失措感。
也对,毕竟跟身体素质强大,自愈能力极强的军雌比起来,雄虫就是个娇弱的小脆皮。他担心一不小心把乔默棠弄疼了。
犹豫之间,却听见本应熟睡的乔默棠眼也不睁地开了口:“怎么了?刚才扒衣服的时候爽快得很,这会儿不动了?”
蔚希暗骂自己该死,居然没感应到雄主已经醒了。精神力耗损,连感知力也下降了?於是他又不动声色地拉高了精神力,警惕周围可能出现的变故。
“我想给您擦擦身子,怕碰着您伤口,会有些疼。”
乔默棠半睁开眼,眼神藏在浓密的睫毛投下的阴影里看不清楚,似乎觉得被小瞧了,有点儿不高兴:“我不怕疼。”
蔚希尽量放轻了手里的力道,小心谨慎地像是在擦拭什么名贵的瓷器似的,生怕手劲多用了一分。乔默棠偶尔地一颤都让他觉得格外紧张,s级军雌突然觉得这是一件比开着机甲跟异族对战更棘手的事情。
这时,蔚希感知到门口有虫走近,听脚步声和节奏有点熟悉,应该是艾修诺及时赶到了。
果不其然,蔚希一拉开门,就见艾修诺背着个超大气囊包,手还举在半空正准备敲门,正跟着他大眼瞪小眼。
艾修诺一见他就忍不住埋怨:“你知道现在有多晚吗?还在这么个荒星,你……”他伸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雄虫,声音变得轻缓了一些,“你们到底是什么情况?”
“少废话,先给他治疗,修覆舱,修覆液都带了没有?”蔚希一边说,一边忙不叠地接过艾修诺的气囊包,打开。
“带了带了,都带着呢。”艾修诺说着走到床边看看乔默棠,秒切到温良又恭谨的样子,“尊敬的雄虫阁下,您觉得还好吗?”
这只是例行问候,表示他对雄虫尊敬的必要礼貌。其实根本不需要乔默棠回答,他就已经把需要的设备拿了出来,一时间,本就不大的房间被挤的满满当当。
便携的医疗舱刚被搭建好,蔚希不等艾修诺指挥,便将乔默棠抱了进去,伤口上涂上了修覆液,盖上了玻璃罩。
“乔默棠阁下的肋骨有些轻微骨折,所以会觉得有点疼痛,其他伤情不算严重,至少比我们之前见面的那次好多了,在修覆舱躺两天,保证您什么问题都没有了。”艾修诺语气轻松地说道。
如此一说,蔚希从降落荒星开始就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但精神力不敢放松,依然警惕地感知着四周。
艾修诺作为医生,敏锐地发现了蔚希的问题,他抓住蔚希的胳膊,神情凝重:“蔚希,你放松一些,你的精神力消耗过大了,你也需要休息。”
蔚希没有理会艾修诺的建议,但他确实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海状况不是太好,又不敢彻底放松,这对於军雌的精神力是一种持续的损耗,更容易引起精神海的波动。他想了想,防患於未然,问道:“你带了抑制剂吗?我需要一只抑制剂。”
艾修诺是亚雌,需要用到抑制剂的情况其实不多,但是他的医疗箱里总会带着一些这类制剂,以防万一。
可偏偏今晚接到蔚希的消息实属突然,只来得及准备必要用品就匆忙出发,此刻他翻遍了整个气囊包,一只抑制剂也没翻出来。
艾修诺知道蔚希现在虽然表现得很冷静,但可能已经有所感觉。当下立刻做出决定:“等会儿,你稍微克制一下,我现在就去买。”
乔乔:我给你唱首歌,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
蔚蔚:我的母语是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