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约
蔚希一语道破七皇子的心思。
萨利耸耸肩，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被看穿了也不觉得窘迫。
他从容地端起面前的水晶酒杯品了一口葡萄酒，酒香顿时在口中溢开。
萨利不紧不慢地答道：“确实，现在军部的归属不明不白，虫皇态度暧昧。但这状况於我而言是个好机会，我给自己加点筹码也是虫之常情。监察权和管辖权毕竟是两回事儿，再说军部又是帝国的重要部门，有谁不想把这块肥肉咬在嘴里？”
说完，萨利脸上又露出笑意，看向一言不发的乔默棠：“阁下觉得如何？说起来这件事情你并不吃亏，我可是相当於直接给你打通了皇室的供销渠道，搭上皇室这条线，你的香品就会像这里的葡萄酒一样，不管是名气还是价格都能扶摇直上，於你而言，再好不过。
乔默棠依然没有作答，他知道七皇子说的不假，但显然也没有说全。
他不清楚皇室和军部内里究竟是怎样盘根错节的权利关系。但蔚希和萨利的对话足够他听出几分意思——七皇子和三皇子正因为军部的权属问题对峙不下，与他合作是想借香品修覆精神力的借口给自己加一把火，毕竟军雌的精神海太容易波动了。
但萨利刚才跟他说的是“皇室的独家”，如果他同意了，不仅以后赚的钱要给七皇子分一杯羹，还相当於自动站队到七皇子的阵营，与三皇子对立，莫名其妙地卷入这两位皇储的斗争之中。
况且跟皇室的雄虫做生意，哪有这么简单的事。
他想了想，把跟苏泽强调过的话又对萨利强调一遍：“星网说的不一定属实，香品不一定能修覆精神海，而且现在有没有副作用还不知道，它只是日常的消遣罢了。”
萨利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说实话，我不在乎它能不能修覆，有这个作用最好，没有我也可以只把它当成个消遣的小玩意儿，这是个新奇的东西，相信很多虫都会喜欢。但不管有没有，现在这么个东西横空出世，引起热议，我总不能它落到我那个蠢哥哥的手里。阁下是个聪明人，应该懂的吧？再说，军部归我管辖，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毕竟蔚希上校是在军部任职，我跟上校有点交情，遇上事情也好照应，比如这次……上校闹出了麻烦事儿，监察处找我核实与找三殿下核实，可是完全不同的结果，三殿下那古板又不懂得变通的性子，可不会冒着风险替蔚希瞒下审批造假的事。”
七皇子这话，明面上是商量，实际上却是在隐隐地威胁。
乔默棠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他不清楚具体的事情，局势全然不在掌控，蔚希什么也没跟他商量，他在这谈判桌上一点筹码也没有，而且很明显，萨利拿捏了蔚希的把柄，这种局势由不得他说不。
但不管处於何种环境，乔默棠总是能很快地分析清楚当下的状况，并据此给出最优解。现在也一样，既然拒绝不了，只能把条件谈好。
乔默棠想了想说道：“七殿下，不知道您对香品了解多少，这东西可以分成好几种，有天然制成，也有化学合成，既然是给皇室提供的，那必然得是上品。”
萨利朝他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种原料难得，目前我只在次等星球的密林里看过，但那地方现在刚好是新洲计划的考察范围。军部已经驻扎，虽然现在没有明确的规定不能采用，但是以后未必方便，而且总是通过上校也……”
“这好办，我给你办理审批，你可以随时留驻，就算到了后期，你也不用担心密林不能采用的问题，不管蔚希以后是否负责新洲计划，你都可以随意进出。”说着萨利又抿了一口葡萄酒，轻笑道，“你瞧，我就说，军部由我管辖是个好事儿，我们既然合夥，理所当然成为了利益的共同体，我会在帝国法条允许的范围内给你一切合理的支持。”
乔默棠心里暗暗思忖，他是个商人，早就习惯了考虑长久的利益和风险，这相当於给他的行为彻底合法化了，不是原来小打小闹的尝试，也不是由於帝国缺乏这方面的规定而钻个空子，有了皇室审批的合法文件，相当於有了七皇子和军部为他背书。就算以后有其他虫与他竞争或者暗处使绊子，他也有了支撑。
谈不上是好是坏，但这已经是他为自己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只是乔默棠心里憋闷的情绪并未散去多少。
“好吧，看来你已经做了决定了。”萨利举起酒杯，“预祝我们合作顺利。”
“咣——”水晶酒杯相碰清脆的声音响起。
蔚希听着这一声脆响，心里隐隐不安，与七皇子合作的所有利弊同样在他心里过了一遍，为了搭上皇室这条线卷入皇储的纷争中并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可他心知事因为自己的审批造假让七皇子拿了把柄，这才令雄主为了护他不得不与萨利达成协议，蔚希联想到此，心里更难过了。
璞月餐厅的葡萄酒没有那么香醇，海鲜也没有那么好吃，蔚希食不知味的暗想。
这场聚餐俨然是一场并不正式的商务会谈，达成了无法反悔的口头协议，七皇子的目的已经达成，至於菜品有多好吃，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临别时七皇子还不忘调侃：“说真的，阁下，若不是您当时拒绝用上校换那十个亚雌，我也不知道您对上校的新鲜劲儿能有这么大，咱们今天这场合作也不一定能成。这么一想，我真得好好感谢蔚希上校啊！”
乔默棠没他那么高兴，听他这么说更是厌烦。他咬了咬牙，扯了扯嘴角，只勉强维持了表面上的客套：“十个亚雌的交易是做不了了，希望我们这次合作愉快了，再会。”
一路上乔默棠铁色黑沈，不发一言。蔚希驾驶飞行器，觉得周遭气压低得可怕。
他没见过雄主这种样子，饶是蔚希生性安静，不喜欢多话，这会儿也忍不住想打破压抑的气氛。
“雄主？”蔚希唤道。
并没有得到回应。於是他又小心翼翼地温声问道：“雄主，您生气了吗？”
乔默棠依旧没有说话，蔚希的心沈了下去。
乔默棠自己也弄不清楚现在是怎样的情绪，只觉得这顿饭吃的如鲠在喉，这生意谈得也着实不爽。更郁闷的是他被蒙在鼓里不知所以，又被不动声色地算计了以致措手不及。他不喜欢这种丝毫没有准备，又完全不在自己掌控范围的谈判。
与七皇子合作，是他从未有过的想法和计划，商场变幻莫测，计划之外的事常有之，不算奇怪。只是这次乔默棠异常地排斥，究其原因，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半晌，乔默棠终於开口，语气低沈：“虽然我说过，你军部的秘密事项可以不用告诉我。但是我们是在婚姻登记处登记过的合法伴侣，我认为这件事不属於机密要件，有必要的信息共享。”
蔚希从来没听过雄虫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心里“咯噔”一下，连一贯操作熟练的飞行器都跟着打了个摆：“是的，雄主，是我的错。”
乔默棠没有向平常那样回答“没事”，也没办开玩笑地让他“哄”。雄虫的脸色还是阴沈，听不明白具体的情绪：“所以，你现在可以把事情解释清楚了吗？”
蔚希老老实实地把异虫丶审批丶造假和军部现在的权属不明的问题原原本本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乔默棠。
此刻飞行器恰好在自家庭院的停机坪上停稳，蔚希打开主控舱和副驾驶的舱门。
“抱歉，雄主。我没想过这件事会把您牵扯进来。”蔚希一边说着，一边快速走到雄虫那侧准备迎接，讨好的意味相当明显。
雄虫的臭脸，甚至把一边高高兴兴出来迎接乐米都看懵了，隔着一段距离，不敢上去问好。
乔默棠睨了他一眼，脸色稍霁：“所以你这次来主星，就是为了解决这个事情？”
蔚希点了点头，又想起点头不太有礼貌，连忙应道：“是的，雄主。”
乔默棠冷声说道：“伊贝？你居然为了那只刺伤你的半大虫崽子铤而走险，你……等等……”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声音陡然增高，“你说他也是异族混血？”
之所以用到“也”这个词，是因为前两天，博格来访的时候曾经说过，那只绑架他们的拉斐尔，是一只混血的异族军雌，精神力强大，但极度不稳定，如此帝国才收紧了对异族的政策。
乔默棠恍然想起那本陈旧的纸质书上所描述的“虫族与人类进化之后的后代，被称为混血异族”。
拉斐尔是那只精神力极强的s级雌虫，伊贝则是另一个极端，精神力和身体都极度孱弱，不能行军打仗，不能从事生产，甚至不能离开他们生活的地方。
难道伊贝是……人类与虫族结合之后的人类后代？
“嗯。”蔚希答道，心里又泛起一阵愧疚，“第一次见到他我就发现了，他的虫纹非常混乱丶黯淡。我从小就听雌祖说异族的故事，见他可怜，所以想帮帮他，是我不自量力，没有处理好这个情况，给雄主添麻烦了，请您责罚。”
乔默棠没理他，他想到了另一件事，大步走进书房。
乐米战战兢兢地走到蔚希身边：“上校，雄主他怎么了？”
蔚希表情失落，眸色黯淡，垂头丧气地对乐米说：“我惹他生气了。”
乐米看起来比他还要着急：“那……你哄哄雄主啊。他可是雄主，您怎么能把他惹生气呢？”
一句话说得蔚希醍醐灌顶，是啊，他脾气再好，再谦和有礼，也是一只雄虫啊！
而此刻，雄虫关上了房门他不敢打扰，蔚希只觉得这次乔默棠应该气的厉害，连“哄”的机会都不给他了。
怎么办？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想着找谁求助一番。穆迪？算了，他跟罗士金的事还没解决呢，那天还说到可能要离婚，还是别往他心口戳刀子了。路德瓦？他身边一个雄虫都没有，唯一见过的只有乔默棠，况且，乔默棠还夸过他“可爱”。那……苏泽？更不靠谱了，他压根儿就不喜欢雄虫！
他苦着脸，思考许久，居然发现没有什么虫能给他出出主意，病急乱投医，他招呼过来家里的仿生虫：“乐米，去星网查一下惹了雄主不高兴，怎么哄？”
乐米很快给了反馈：“点赞最高的一条：‘亲测有效，换上雄主最喜欢的制服，戴上手铐和鞭子，请雄主惩罚……’”
蔚希知道帝国雄虫喜欢凌虐军雌的不在少数，但是乔默棠从来没有暴露过此类的癖好，他非常犹豫，问乐米：“一定要这样吗？有别的办法吗？”
乐米皱着眉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条评论6.6万赞，死马当活马医，你就试试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