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第二日蔚希比平时早些起了床,尽量放轻了手脚,没吵醒身边熟睡的雄虫。去厨房里拿了两个鸡蛋,做了两碗墨鱼鸡蛋羹放在保温箱里。
要不是昨晚雄主说他做得饭菜挺好吃,蔚希是打算一支营养剂把早餐打发了的。
没过多久乔默棠便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了卧室。他洗漱完毕,正见蔚希端着两碗羹汤放在餐桌上,食物的香气顿时传来。
乔默棠的馋虫全被勾起,一边品尝着佳肴一边笑嘻嘻地卖乖:“好吃,下次我也给你做。”
蔚希摇了摇头,不以为意笑道:“您是雄虫,不需要做饭。”
乔默棠到底算是个外来户,还没养成雄虫那些被惯出来的坏脾气,这会儿被小看了不服气:“哪儿来的莫名其妙的规矩,怎么雄虫就不能做饭了!”
平心而论,乔默棠的厨艺还算过得去,只不过来到虫族之后接触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食材,没有什么处理经验而已。不过星网上有很多烹饪教程和直播,以乔总的学习能力,想来不会很难。
说着他吃完了最后一口蛋羹,又问道:“你跟奥斯蒙博士约好了吗?在什么地方?”
蔚希道:“约好了,中央医院。”
乔默棠一楞:“怎么会约在医院谈事情?”
“小艾刚刚来消息说,中央医院邀请奥斯蒙博士去看一下那只叫戴西的亚雌,他们提取了一些基因数据,需要博士协助研究。我花不了多少时间,就着他们方便,所以直接约在医院了。”说着他把桌上的两个空碗收起,放进洗碗机器里开启了自动清洁模式。
於是这天两虫分头行动,蔚希先把乔默棠送去了展厅,又赶去了中央医院。说好了等找博士聊完事情,再回来接他。
为了防止星盗绑架的类似事件再次发生,蔚希再三确认那只装了电击控制器的项链完好无缺地挂在雄主的脖子上。乔默棠不太受得了蔚希像对待小虫崽子一样不放心他,有些无奈地细数着自己的“战绩”:“好歹我也是打得过罗士金的雄虫,连塞曼德在我手下也没讨得什么好处,不至於像你想象地那么弱不禁风。”
这倒也是实话,他本来还想叮嘱雄虫一句让他别乱跑,想了想不太合适,终究还是忍住了。
等乔默棠到达展厅的时候已经有不少虫了,为了避免偷窃事件再次发生,苏泽又多调派了一些军雌做安保,确保再无疏漏。
乔默棠对此并没多说什么,他有把这条线给苏泽代理的心思,这第一步只做试点而已。
见苏泽置办地井井有条,他也能省点心。正准备找个地方查查订单摸点鱼,光脑却在此刻提示有通讯请求待接通。
乔默棠轻触了允许按键,对方的声音立刻清晰的传来:“您好……是乔默棠阁下吗?我是纳齐,监察处第四支队长,您还记得吧?”
上次跟监察处打交道是因为戴西虫化的事情,终端号也是那次留下的,这才不到半个月,乔默棠当然记得,不知道找他又是什么缘由:“记着呢,纳齐队长,有事吗?”
纳齐说:“昨天在您展柜闹事的那个小偷我们已经审讯完毕并且记录备案了,麻烦您过来签个字,领取被窃物品。”
乔默棠没觉得那几个标签和水晶装饰有什么贵重的,更没想到后续还有这种麻烦事儿,於是便道:“算了,那些东西不重要,你们看着处理就好了,我就不过去了,您还有别的事情吗?”
“等等!”那头听出了他想要挂断的意思,加快了语气,“很抱歉耽误您的时间,但是请您务必过来一趟,签字是必要程序,否则我们没办法结案的,也无权释放这只虫崽子。”
“好吧。”乔默棠闻言叹了口气。
纳齐一听这话以为乔默棠应允,没料到他接着说道:“那你们就把他多关一阵子吧,反正犯了错误,也不算冤枉。”
话虽这么说,乔默棠也没有耽误太久。将展柜这里交给苏泽打理,交代了一两句,决定去监察处看看情况。毕竟还是个半大崽子,吃个教训就好,因为这事儿耽误以后就不太值得了。
到了监察处,纳齐队长立刻将他迎进会谈室。然后从证物箱里一一拿出从他背包里翻出的“赃物”:“据他交代,从展厅里偷窃的东西就是这些,您看一下,与您丢失的数量是否吻合?”
纸卡,标签,照片,甚至那块擦了香精的手巾都摊放在桌面上。这些其实不是什么稀奇东西,不过乔默棠在上面熏了些香料,又弄了些风干的花朵和枯枝做了装饰 ,大概被他们当做非卖的展示品或者什么贵重物品了。
他随手拿起那块布巾,上面残留的香味太浓,惹得乔默棠立马转身避过纳齐,朝空处打了个喷嚏。其实这种东西他自己已经记不清楚了,只大概看了一眼,含糊说道:“嗯,就这些,差不多。不是要签字的吗?签字在哪儿?”
纳齐拿出一份谅解请求书和一份结案告知书,指了指右下角的地方:“您在这里签字就可以,我们已经对他进行了批评教育,如果下次再犯,监察处就要拘留了。”
乔默棠看着这份手写的谅解请求书,言辞倒是真诚,看得出本意不坏。但是字写的龙飞凤舞,实在算不上赏心悦目。出於职业习惯他只好仔细读了一遍在末尾签上了名字,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问纳齐:“闹事的不是两只虫吗?怎么只拘留了一个?”
“两只?”纳齐不解,“不是只有这一只偷窃吗?另一只不是举报的热心市民吗?”
乔默棠顿时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他该怎么告诉纳齐,他真正想处理的是扰乱公共秩序而不是偷窃啊!
“好吧。”乔默棠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可以了吗?”
纳齐有点吃惊:“您不跟他协商一下赔偿事宜吗?”
“赔偿就不必了。”乔默棠摆摆手,又一想半大虫崽子在这里被关了一夜怕是不太好过,心里又犯了软,“这些东西送给他吧,提醒他下次注意些。那么。我可以走了吗,纳齐队长。”
“哦,当然,劳烦您特意跑一趟了,阁下。”纳齐像上次一样,亲自把乔默棠送出了门,似乎这才意识到他没有开飞行器来,倒是多问了一句:“您没有开飞行器?需要我送您回去吗?”
乔默棠拒绝了,他没准备回去了,干脆遛了弯,给苏泽发了个讯息告知,算算时间差不多,直接改了道打算去中央医院等蔚希。
彼时,蔚希正在医院办公室里跟奥斯蒙博士聊着雌父洛里安的事情。洛里安是一只s级的军雌,离世的时候蔚希才十多岁,还不到上军校的年纪,蔚希一直以为雌父在军部任职,偶尔需要出征处理异兽袭击。实验室研究多半是亚雌的工作,怎么也想不到,雌父居然参与过奥斯蒙博士的药剂实验。
“洛里安是个非常认真的学生。”奥斯蒙博士回忆,“因为这个项目是我一手开启的,我没有办法用实验室原本的成员,而且因为考虑到提升雄虫的精神力,本质是为了足够安抚高阶军雌的精神力,所以我决定找两个军雌。但是因为涉及基因研究,要求很高,我翻遍了军校连续好几届的毕业生记录,发现你的雌父是最合适的虫选。”
“很快他就加入了我的实验小组,又给我推荐了潘铎。当时也是很亮眼的军雌。我把我的设想告诉了他们,我们的研究也开始了。这对他们来说其实很辛苦,因为是秘密开展的,所以占用的,完全是他们的私虫时间。”
听奥斯蒙这么一说,蔚希也有了印象:“我记得有一段时间,雌父确实回来很晚。我还问过他为什么,他只说有很重要的军务处理。雄虫对此也很有怨言,他虽然对雌父不好,但是也不愿让雌父脱离他的掌控。”
“我感到很抱歉,孩子。”奥斯蒙歉疚地说道,“这对一个已婚的军雌来说确实很为难,但是他从来没有跟我抱怨过。后来就像我在监察处说的一样,我们没办法控制这个药剂的副作用,加上客观的因素,这个项目无法继续下去了,只能匆匆叫停。当时潘铎很不甘愿,还因此跟你雌父大吵了一架,最先退出了实验组。”
“对了,知道你要过来,提前找到了一些当时留存的研究资料,其中有一些你雌父的手稿,交给你做个纪念。还有当时的一些他们玩闹的时候拍的照片,我发送到你光脑里。”奥斯蒙叹了口气说道,“不知道这些资料能保存到什么时候,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虫开启这方面的研究。”
正说着,蔚希的光脑传来震动,收到了几张洛里安和潘铎的合照。他正看得出神,又收到一条乔默棠的讯息:【我到中央医院了,几楼?我在休息处等你。】
蔚希匆匆回覆:【七楼】
七楼是高级病区,奥斯蒙应邀协助做戴西的亚雌虫化研究,於是院长将他们都安排在了这一层,少有虫打扰,电梯口还有值班员守着,非相关医护虫,非本区域病虫或者家属不予进入。乔默棠再三解释是蔚希的雄主,甚至拿出了光脑信息证明,这才予以放行。
乔默棠往七楼晃了一圈,不时探了探脑袋看看空着的病房。不愧是高级病区,病房很大,装饰也不错,能算得上是小套间了,比他当初被救回来的时候那个房间看着舒适多了。
这倒不奇怪,高级病区接待的要么是重大疑难的病症,要么就是身份尊重地位显赫的贵族或世家,但很明显,这种家族若非遇上第一种,也只会找医生上门处理。呵,这么一来,高级病区还不如直接改名叫“重症vip病区”。
乔默棠有一搭没一搭的胡乱想着,刚好看见走廊尽头那件病房的门口站着两个虫,按身形制服不难看出是城防所的军雌——看来这里面住的多半是戴西了。
乔默棠不愿多事,没再往那处走,随意找了个空处坐下,打开光脑,登录星网,账号下面的粉丝留言如潮水般涌来,他一条一条看过去,又挑了几条有意思的回覆,一边打发时间,一边等着蔚希。
“哐当——”一声脆响打破了医院特有的安静,接着重物坠地的声音传来——
乔默棠循声望去,动静是从走廊最里面的病房发出来的,应该是戴西的那间房间,果然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
门口守卫的军雌反应迅速,立刻打开门冲了进去,为了医院里其他病虫的安全还不忘关上了门。
乔默棠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不过他不打算凑这个热闹,眼下的情况看上去并不太好,他深知好奇害死猫,这种热闹,凑不起。
却在这时,那扇门又被重重地打开,城防所的一个守卫被从里面扔出来,又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因着惯性,他甚至在地上滑行了不少距离。
离得近了乔默棠才看清,这只军雌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甚至身后还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迹。
高级病区的医生护士接到通知纷纷往病房那处小跑过去。可到了门口却渐行渐退,有自己摔倒的,有被用力甩开的,几只虫合力也制止不住一个发了疯的雌虫。
受了伤的城防所军雌咬着牙站了起来,起身返回帮忙,多少制止了一些戴西的动作,但显然疯狂的戴西力气更大,他蓄了股劲儿,几下就甩开了拉扯住他的虫,跌跌撞撞的稳住了身形。
乔默棠见这里情况不好,便起身想先离开这处躲一躲,没想到戴西不但力气大,速度还极快,似乎是瞧准了他这个目标,准确无误朝他这儿跑了过来。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撞飞的时候,戴西却好似陡然清醒了一瞬,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赤红的眸子茫然一片,只有嘴里神经质地念念有词:“香……好香……好舒服的感觉…等会,别走……”
或许是乔默棠刚从展厅出来身上沾了香薰,又或许是他拿了那块吸了香精的布巾,总之那只发了疯的亚雌此刻拼命的抱住乔默棠,像是抱住了最后一块浮木不让他沈溺一般,疯癫的念叨又变成带着哭腔含糊不清的哀求:
“救命!救命!求您救救我,求求您,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