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气
面对乔默棠的诘问,博格没有丝毫慌张,反倒为自己叫起了屈:“天地良心,阁下,当初我可是看您对这异族有了兴趣才提出婚配的,您对此不也是很满意么?可谁能想到我们都被他骗了呢!您可千万别误会雄保会的好意,雄保会只有一个原则——保护每一只雄虫的权益。”
乔默棠每次见到这个瘟神都会听到这种冠冕堂皇又虚伪不堪的言论,简直让他恶心地能把隔夜的晚饭都吐出来。
“雄虫的权益?那会长更是理应保护我婚配自由的权益,我可从来没说过我要跟蔚希上校离婚。”
博格似乎极有耐心,向他解释道:“阁下,您该不会忘了混血异虫都犯下了什么罪行吧?他们不配与您结为伴侣,他们是被虫神诅咒过的麻烦精,只会给虫族和帝国带来灾祸。帝国有很多优秀的雌虫,以您的魅力,很多优质军雌都恨不得跪在您的脚下,双手将电击控制器奉上。如您需要,我可以立刻给您登记,物色适配的军雌。”
“我不需要,不劳您操心。会长也请恕我直言,烦心事多了容易头秃。”乔默棠耐心告罄,没再给博格什么好脸色。
博格被噎了一下,不自觉地伸手想去摸摸自己已经没几根毛的脑袋,伸到一半又想起身边还有个下属在看着,觉得此举太过丢虫,手举着不上不下顿了几秒,只好再尴尬地放下。
若论扎心,乔总其实也挺有一套。
懒得再与他虚与委蛇,乔默棠起身便要往蔚希所在的里间走去,逐客令下得相当明显:“看会长两手空空地多来,应该不是来探病的吧?那会长一定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我就不送了。”
“阁下,劝您离婚可不单单是我的意思……”博格并不理会,依旧不依不饶,“您想一下,您现在搭上了七皇子和佩洛特公爵这两条线,整个皇室和贵族都相当看好,听说虫皇还打算给您授封爵位。雄虫的基因生来尊贵,怎么可以由一只混血的异虫玷污,若您实在喜欢,摘了他的翅翼留个纪念也未为不可……”
“还不走?”乔默棠再度打断了对方,他的表情越发阴鹜,双手在身侧不自觉地握起了拳,大有你再不走我就揍到你走不了的意思。
很明显博格不是傻子,不但不傻,那只秃脑袋还很懂得察言观色,审时度势,只不过一向仗着雄虫的身份和雄保会的权利对雌虫肆意打压罢了。他知道乔默棠此刻动了气,便也就此打住,起身带着下属,临走前还不忘劝说乔默棠“早些准备离婚事宜”。
惹虫讨厌的根源终於离开,但是吃了苍蝇的感觉却在乔默棠心里经久不散。他十分焦躁地倒了杯冰水一口气喝了个精光——这没什么用,并不能帮他压下心头的怒意。
这套间的隔音效果不算太好,博格那个老家夥可没有刻意回避蔚希的意思。若是蔚希还醒着,那老东西的混账话这定然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推开里间的门,果然看见蔚希已经不在医疗舱里呆着了,他正半躺在一边的普通病床上,拿过一瓶营养液喝了一口又放回床头柜上,继续摆弄着手里那只因为这场风波已经被摔得差不多报废了的光脑。
听见动静,蔚希擡起头向门口望去。
恰好撞进乔默棠的视线,雄虫发现蔚希的脸色已经不似之前那般苍白,翡翠绿的眼睛平静地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池水,就好像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自己根本与这场隐隐逼近的风暴毫不相关。
乔默棠调整了情绪,走到蔚希身边,用尽量温柔的声音问道:“怎么不在医疗舱里好好躺着?”
话说出口,他意识到这好像还是有些生硬了,好在蔚希并不在意,浅笑了一声,那语气竟然能听出几分骄傲:“看来您对军雌的自愈力还是不够了解。再说,我如果是一只混血的异虫的话,自愈力应当比普通的军雌更好才对!”
乔默棠听他这么一说,心头烦躁并未减少,却还是好脾气地上前,把他手里的光脑收走放在一边:“别看了,光幕图像都有阴影了,对眼睛不好,你再睡会儿,自愈力强也是要保障休息时间的。”
蔚希闻言将被单盖好,乖乖地躺了下来,眨了眨眼睛以示自己是只听话的虫:“好吧,那我再睡会儿。”然而他刚躺下来,又状似无心地开了口:“雄主,我发疯虫化的样子丑吗?您会害怕吗?”
在这个世界,没有雄虫喜欢军雌虫化的模样,那庞大的未经进化的躯体往往会给雄虫孱弱的身体带来巨大的压力,令他们感到可怖。更不用说乔默棠这样一个“外来户”了。对他而言,虫化了的样子就好像大型的节肢动物经过不断的变异之后,成为一个体型巨大的“怪物”。
但他没有逃走,连蔚希大吼着让他走他都不愿意,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奇怪的躯体下是他的雌君。不管表象如何,藏在躯壳里的灵魂总是不会错的。
因此他现在的回答倒也不算说谎:“没什么好害怕的,知道是你,还怕什么。那个爪子看上去很厉害,头上的触角也很可爱,对了,还有你背上的翅翼,你知道的吧,我一直都特别喜欢,它特别漂亮。”
“翅翼?特别漂亮?”蔚希低笑着喃喃地重覆道,脑海里不自觉冒出刚才博格那句“摘了他的翅翼留个纪念”。
蔚希没再说话,好像进入了某种沈思。
乔默棠见他没再说话,便给他掖好了被子安慰道:“你先休息,想看光脑我去买个新的给你,顺便带点儿吃的,总是这么用营养液充饥可不行。”
蔚希这次真的乖乖地闭上了眼睛,没再问什么不明所以的问题。
乔默棠得了空出了病房,无视周围把手的那些令人恼怒的虫。走出医院,正打算找个商场给蔚希买个新的光脑。
他在光脑里搜索了附近商场的位置,跟着导航走过两个小巷道,再右转进入主街道——嗯?等等!
乔默棠刚刚右转过去的身体又折回来,好家夥,瞧见一个胖子此刻正站在巷道那头,手里拿着一块看不出模样的烤饼,随他一起前来的下属不在身边,不知是被他打发去做什么了。
乔默棠十分钟之前才被这死胖子气的够呛,心里那股子无端冒出的邪火正愁找不到地方撒呢,这会儿眼看着这臭虫屎落了单,他大有一种不揍一顿不痛快的感觉。
“呵,这可真是你活该了,怨不得别虫。让你的虫神保佑你吧!”乔默棠嘟囔着一句,悄无声息走进了虫迹罕至的小道,顺手脱掉了黑色的外套,在手上看似随意地团了个圈,抱着它大步向门口走去。
博格仍然津津有味地吃着烤饼,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逼近。乔默棠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心里暗道一声:“蠢货。”
然后他冲着博格叫了一声:“喂!秃子!”
博格本能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突然眼前一暗,便觉得被一件宽大的袍子罩住了头,顾不得手上的烤饼掉到了地上,手忙脚乱地想将盖在自己头上的外套扯下来。
谁料乔默棠早有准备,趁着他挣扎的当口,迅速又敏捷地将两个袖扣拽紧打结,将他的手腕一并弯曲着捆进在黑色外套的束缚里。
博格看不见四周,又挣扎不开,很快栽倒在地,这可方便了乔默棠的动作,满腔怒气终於找到发泄的出口,拳头便想雨点似的落在他的身上。
乔默棠打架是野路子,没什么固定章法,只管着拳打脚踢。血气旺盛的年纪,下手的力道一点也不含糊,每一拳下去都能听到砸在肥肉上的闷响,继而被博格杀猪般的尖叫给盖过:
“嗷!啊!乔默棠!你这只废虫!虫屎!居然敢打老子,我宰了你!你完了!你完了!我一定会宰了你的,那只肮脏的异种也完蛋了……啊!”
乔默棠打从一开始就没指望隐瞒自己,从某种意义上说,他还有种想把自己作到荒星去跟蔚希做一对苦命鸳鸯的想法。
“是么?我完了?现在可是我再打你,你信不信,在我完了之前,我先让你这把老骨头散了?”说着,他愈发用力地揍着博格,还故意坏这心眼往他脸上招呼。
博格觉得乔默棠一点儿也谦虚,说是要把他这把骨头揍散,那就是冲着揍散的架势去的。他这辈子没挨过这种打,一时之间还真有些招架不住。
而乔默棠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精神触手随着虫主的意识纷纷钻了出来,有一下没一下地帮着虫主往博格身上招呼。
没一会儿博格就咿咿呀呀地求饶,那声音都快哭出来了,自然也顾不上什么会长的面子了:“阁下……阁下,不能打了,啊……不能打了,您饶了我吧,别再打了,啊,我错了,我错了!阁下!”
“我完了?嗯?我搭上了七皇子和佩洛特公爵这条线,虫皇还有给我授爵的打算,我要是把你打死了,向他们求求情,你说他们会不会给我判死刑?”乔默棠嘴上问着,脚上动作还不停,一下一下地踹着地上那只左右翻滚的肥硕身体,到有点儿不要脸的有恃无恐。
别说虫族没有雄虫的死刑,就算有,按乔默棠现在跟这些政商的利益关系,怕是也不会被处以特别重的惩罚。反倒是他这个雄保会的会长,没了就换一个。
两相权衡之下,博格知道自己没什么拼得过的资格,认怂得倒也爽快:“别,别打了阁下,啊,真的要死了,阁下我错了,您大虫大量,啊!您,您前途坦荡啊,别跟我一般见识,啊!蔚希上校的身份,一定是他们弄错了,雄保会会监督他们查清楚!一定会查清楚的!饶了我!您别打了!”
乔默棠闻言停了手,雨点般杂乱无章落在他身上的拳头没再打下去。
博格忍不住疼的嗷嗷直叫,骤然感觉身子一轻,是乔默棠拉住那件罩住他的外套把他拉了起来。
乔默棠痞里痞气地说道:“求饶了?”
博格颤抖着声音:“是的是的,求饶了,知道错了,阁下您饶了我……”
乔默棠:“混血异族?”
博格:“不是不是,我会督促他们查清楚,一定查清楚。”
乔默棠装作一副大方地样子:“行,那这次我就算了,如果以后蔚希遇到什么麻烦,或者还有不识好歹的虫在后面使绊子,我就都记在你头上了。”
博格的哭腔更明显了:“这……这您怎么好记在我头上,我哪里有办法……再说院长和博士都检查了好几遍了,蔚希上校,确实就是混血异族……嗷……”
没等他说完,乔默棠一拳揍上了博格的腹部,奸商的原形毕露:“这没办法,算你倒霉。反正我这虫不讲理,也不要脸,总之得有虫买单,我就算在你头上。”
博格有苦说不出,总算意识到自己惹了不该惹的虫,小看了这只f级雄虫的杀伤力。这下被揍服气了,苦着脸答应了。
那头博格的助理远远走来,手里还拎着两块烤饼。见到乔默棠和他身边被黑色外套裹着脑袋还在挣扎的熟悉身影楞了一下,三两步就跑到他面前,试探地叫了声:“会长?”
衣服里的脑袋发出轻微的呜咽声,他立刻放下烤饼,解开了被乔默棠打了死结的衣袖,把博格放了出来——那张脸被揍得鼻青脸肿,配上头顶稀疏的毛发,更滑稽了。
乔默棠因着这一番发泄轻松了不少,下巴朝医院的方向一扬。倒显得挺好心:“进去找个医生看看吧,医药费我出,还好,没什么严重的,轻微伤。”
博格被下属扶起往医院里走,半句话也不敢反驳,这时却又被乔默棠叫住了。
看着博格停下脚步,乔默棠上前两步,将自己那件被揉皱的外套披在博格身上,“关心”问道:“对了会长,您这伤是怎么搞得呀?”
博格简直欲哭无泪,嘴角费力扯了一丝笑意,可牵扯到伤口又疼的龇牙咧嘴,笑得比哭还难看,回答的倒是挺上道:“我不小心,摔的。”
“哦……”乔默棠做出吃惊的表情,“摔成这样,您下次可千万要当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