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朔日试炼时这样的两个队伍碰面的机会还是很少见的，毕竟宗内“新人”和“老人”试炼的场合和要求都是不同的，看到沈白衣他们过来，秦烈只是稍微地点头示意，表情也淡淡的：“二师弟，既然你来了，这里便交给你来处理吧。”
沈白衣点了点头，随后因为秦烈他们的队伍还有任务需要完成，所以就直接离开了，离开时无暇只是隐蔽地朝苏冉的方向看了一眼，并没有找她单独说话，而沈白衣也将那只公山魈的尸体拖动到了母山魈的旁边。
正面对上两个并排的山魈尸体，苏冉内心升腾出一股压抑的窒息感，尤其是刚出生的小山魈还被她捧在手里，它大概是因为饿了，正在哼唧哼唧地找吃的，沈白衣只是扫了一眼苏冉手里的小山魈，眼神中似流露出若有所思，沈吟片刻后说道：“苏师妹，宗内不允许弟子饲养妖，这点你是知道的吧。”
“啊？”
沈白衣的话让苏冉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只从石室里跑出去之后就消失不见了的垂耳兔，当手上的小山魈饿的实在厉害甚至要吮吸她的手指头的时候，苏冉才反应过来沈白衣说的是她手中的这只，於是苏冉连忙摇起了头，说道：“不不不，我也没有打算要养，只不过它刚出生，而且父母也都死了，扔在这里总不太好吧？”
苏冉的声音越说越低，原书中，妖和人的矛盾是无法调和的，如流浪道士那般会研究契约妖的方法的人简直就是异端，原书中很多重要的角色都有着特别凄惨的身世，所以大部分修道人对於妖会有一种天然的仇恨，苏冉正担忧着这只小山魈的命运，突然沈白衣朝她伸出了手，说道：“我帮你安置它。”
“白衣师兄打算怎么安置它，其实……这只母山魈真的没有杀过人。”苏冉没有立即将小山魈交到沈白衣的手中，有些迟疑地帮忙解释道。
“苏师妹在担心什么？以为我会杀它。”
沈白衣说话时眼中带着笑，眼神里仿佛带着什么温暖的东西，正是那一刻让苏冉下定了决心，她闭上眼将手里的小山魈交到沈白衣的手里：“给你！”
小山魈交出去之后，苏冉的心里也少了个大包袱，而后她看到沈白衣掏出他的那张琉璃宫灯，随后宫灯旋转几圈之后，还是画着山魈的那面亮了起来，上面的图案越来越清晰，跟着一个山魈的虚影出现在半空中，随后沈白衣将小山魈递了过去：“将它安置好再回来吧。”
半空中的山魈虚影离开之时回望了地上的两具尸体，那一刻苏冉模糊地辨认出虚影好像跟那只公山魈很相似，跟着虚影抱着小山魈离去，那盏琉璃宫灯开始慢慢腾空，它仿佛是被点燃了一般，整盏宫灯都由那种莹白过度成淡红丶最后又变成淡金色，半空中落下几团明火，瞬间将地上的两句山魈的尸体一卷而空，随后沈白衣收回宫灯，说了句：“走吧。”
苏冉还有些迟楞，看到其他人都走了才连忙跟上，她回头看了眼化作黑灰的两具山魈的尸体，以及山体上那处黑黝黝的洞口，朝前小跑了一段，追上走在最前面的沈白衣问道：“白衣师兄，等会我们还要去哪里？”
“回宗门。”
“就这样结束了。”苏冉听到这样的答案，脸上稍微露出了些许的错愕表情，这时正在走着的沈白衣也停了下来，挑眉问道：“苏师妹想继续留在这里？”
“没有没有，怎么会！”
原书中大朔日的设定是需要三天，期间因为女配的找茬，女主无暇经历了种种磨难，眼下他们只用一夜就结束了，苏冉才会感觉到意外，不过能够早早地回去，过上安静而又祥和的生活，这正是苏冉所期望的，她怎么可能会有意见，所以之后的一路上了，都是她兴冲冲地走在最前面，催促着后面的人赶紧跟上。
一行人出了荒树林身影完全消失后，空无一人的草地上突然出现了一只纯白色的垂耳兔，垂耳兔踮着脚望着那些人离开的方向，等了好久，风轻轻地吹动，仿佛是有人发出的叹息，晃动的草丛几乎将那只垂耳兔的身影淹没，地上的树影不停地变幻着位置，跟着只见那只垂耳兔朝着某个方向一跃而起，只不过在离开的时候，垂耳兔还是走走停停回望着那些人离开的方向，几次之后才不再回头，身影也彻底在丛林中消失不见。
——
苏冉他们一行回到天道门的时候太阳才刚刚离开水平线没多远，山门前，原本平整的地面开始变得坑坑洼洼，到处都是断枝落叶，甚至地面和树木上还有烧焦了的痕迹，立在山门旁的一颗几人合抱粗的老槐树，繁茂的树冠都被削掉了一部分，从刚刚起苏冉就一直听到那颗老槐树发出的“哎呦～”“哎呦～”的叹息声，声音恍若一个垂暮的老者。
“白衣师兄，这里是发生什么了吗？”
苏冉他们下山时这里还好好的，回来就变成了这样，从地上留下的痕迹就可以看出昨晚这里的战况很是激烈，难不成他们离开后天道门被攻击了，居然直接攻击修道者的大本营，看来很有可能还是很厉害的妖。
旁边的沈白衣并没有回答苏冉的问题，他查看了一下附近的痕迹，随着时间的往后推移，他脸上还挂着的淡淡笑容也渐渐地消失，眉头也皱了起来，看到他这副模样，苏冉心里也跟着“咯噔”了一下，跟着不远处的那颗老槐树叹息后发出一道慢悠悠的声音：“哎呦，那只狐妖还藏在这附近，几个小娃娃小心呐～”
老槐树慢悠悠的语调让人听起来着急，听完其中的内容，苏冉本打算跟沈白衣提醒一下，结果就是一阵狂风大起，卷起的沙尘将人的眼睛都要迷住了，夹杂在风中的还有女子咯咯的笑声，跟着半空中就出现一名红衣妖娆的女子，那名女子的身后，有数条灰色的尾巴，一见面就直接用其中一条尾巴袭击地面的几人：“没有等到山居那个臭道士出来，待我抓住你们几个，看他还出不出来！”
早在风起的那一刻其馀的八人就直接结阵，沈白衣也掏出了法器，所以一击之下，几人上方形成一个防护罩，堪堪挡住狐妖的攻击，不过那防护罩很快就消散了，跟着苏冉仿佛听到了很细微的滋滋声音，随后一道烟花从沈白衣的身边升起，直至空中绽放。
沈白衣呵道：“我已向宗内发了传信，稍后就会有人前来，妖狐还不快快退去！”
一击失手后，那妖狐的一张脸开始变得扭曲，一会是人脸，一会就变成一张灰狐狸脸，她甚至有些焦虑地咬着指甲，一直等到空中烟花绽放的那一刻，妖狐又像是很开心地“咯咯”颤笑了起来，恍若一个深度精神分裂者：“来得好！来得好！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把你们抓住！”
那妖狐开始继续攻击，攻击开始变得急促了起来，有好几次剑阵的变幻差点赶不上妖狐的攻击速度，眼见着剑阵就要被破坏，沈白衣取出了那张琉璃宫灯，而在宫灯取出来的那一刻，妖狐出现了一瞬间的晃神，原本无差别的攻击，全都开始袭向沈白衣，崩溃般地大喊道：“啊！臭道士，我要杀了那个臭道士！”
因为沈白衣引走了全部的攻击，结阵的几人变得轻松了起来，可是看到沈白衣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其馀的几名弟子都焦虑地看着山门的方向，嘴里还念叨着：“宗内什么时候能够派人过来？”
“现在宗门阵法开着，不知道刚刚的烟花有没有被注意到？”
此时的天道门仿佛笼罩在一层朦胧的玻璃里面，它的内外是分割的，因为毫无道法基础，此时苏冉根本帮不上沈白衣的忙，甚至还不如旁边的几名新人弟子，所以她借着狐妖疯狂袭击沈白衣的时候，来到了山门旁的那颗老槐树的身旁，然后就往上捋了捋袖子，然后就伸手扣着老槐树的树皮准备爬树，只不过在她第一脚放上去的时候，就有一道咋咋呼呼的声音响了起来：“喂，小娃娃，你干什么呢，停下！快停下！”
树干上隐约现出一个苍老的身影，指着苏冉哇哇大叫，全然不存之前慢悠得让人着急的语调，可是苏冉并没有停下脚，她只是稍稍往旁边挪了个位置，然后说道：“不好意思啊，我要到树上放烟花，借你的树身一用。”
苏冉说着就用脚蹬了上去，可是寄居在槐树中的槐鬼却没有放过她，一直在她耳边不停地数落着：“你个没礼貌的小娃娃，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天道门开山宗主种下的一颗槐树，整个天道门最有学士最有阅历的树妖……”
苏冉没有理会这只有些唠叨的槐鬼，直到爬到差不多高度的时候才停下，然后她掏出怀里一直放着的一个烟花，随后点燃引线，滋滋的火花声，跟着就是烟花升空绽放，因为高度足够，苏冉猜测着这样应该比较引人注目了，然后正准备下树，却发现隔空那只狐妖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苏师妹，小心！”
那条灰色的尾巴朝她袭来的时候，苏冉下意识的动作就是躲进了树冠里，可是没有用，咔嚓的树枝断裂的声音，随后被拍飞的那一刻，苏冉的胸口处突然升起一道明黄的光晕将她整个人包裹住，可是冲击的馀力压迫得她的五脏六腑都好像发生了移位，而后咔嚓一声，她下山之时亲爹给的那个护身玉佩之上多了道裂痕。
同时遥远的山林中，一名脸上带着银白色面具的白发少年朝天道门的方向遥望，他捂着有些发闷的胸口，面露不解，他的胸口还有一道慢慢淡去仿佛是被抽打出来的红印。
——
“你身上有好熟悉的味道。”
那只妖狐甚至放下了对沈白衣的攻击，一步步朝着苏冉走来，而苏冉则步步后退，可是妖狐的一条尾巴却及时将她拦住，就在苏冉以为她将要迎来生命的最后一刻，突然间一道扎眼的金光，她甚至什么都没有看清，只听到妖狐有些凄厉的叫声，睁开眼就看到了半空中对峙的山居真人和妖狐，山居真人周围镀着一层金色的光晕，而那妖狐捂着一条鲜血淋漓的断尾朝山居真人放了句狠话：“臭道士，你给我等着！”
妖狐放完狠话就化作原型灰溜溜地离开了，而山居真人也走到了苏冉的身边，他似乎是想要伸手摸一下苏冉的脑袋，随后就又讪讪地收手，关切地询问了句：“冉冉无事吧。”
“我没事，不过白衣师兄刚刚受了妖狐的很多攻击。”
苏冉拍了拍身上的浮土就站了起来，因为有护身玉佩，她除了摔得有些屁股疼并没有怎么受伤，就连刚刚有些发闷的胸口，那股沈闷感也已经消失了，跟着其馀的八人也搀扶着沈白衣走了过来，几人一同行礼：“掌门。”
“不必多礼。”
山居真人随意地摆了摆手，然后检查了沈白衣身上的伤，随后喂了他一颗灰色的药丸，他又恢覆了那高高在上的掌门人气质，慢慢捋着胡子问道：“大朔日出山三日，你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弟子有事要报。”沈白衣稍稍停顿了片刻，而后说道：“妖族已经选出新的妖王，估计会在近日举行大典。”
猛然听到这个消息，正捋着胡子的山居真人那张严肃的脸突然抽搐了一下，跟着他的手心里就多了好几根被拔掉的胡子，随后说道：“此事回宗内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