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胧白玉珑
“大人。”贺婉娇追上来,见是白玉胧缠着蓝子玉,就跑过去扯住蓝子玉,骂白玉胧,“大人都没说话呢,你怎么硬扯着大人就要走。”
“大人。”白玉胧语气里带着几分要蓝子玉做决定的意味。
蓝子玉挣脱贺婉娇的手,冷漠的说:“你以后都别来县衙了。”
“大人。”贺婉娇还以为自己幻听了,站都有点站不稳。
小言见状,迅速跑过来扶住贺婉娇。
陆小柳只看了贺婉娇她们一眼,便跟着蓝子玉离开了。
青木有些同情贺婉娇,回头看了一眼贺婉娇,跟着白玉胧走了。
“子玉,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你应该明白。”
走出好一段路之后,白玉胧对蓝子玉说。
“你说得对。”蓝子玉垂了眼眸。
这是她来这儿之后,第一次感到这么挫败。
她怨恨自己一开始为什么没有与贺婉娇撇清关系,为什么要“吊”着贺婉娇!
白玉胧提出要放河灯,蓝子玉一口回绝了。
因为她刚刚拒绝了贺婉娇的要求就不能再接受别人同样的要求。
蓝子玉心烦意燥,坐在厅堂里发呆。
白玉胧就陪着她坐。
一直坐到青木将两个做工精巧的河灯拿进来。
“公子,要放河灯吗?”青木从外面走进来,本来是挺活跃的,可一进来感受到屋内凝重的气氛,原本活跃的语气便逐渐滞塞住了。
“放。”
白玉胧说完便起身去拉蓝子玉。
“我不去。”蓝子玉站住身。
“子玉,这不是你的错,没必要为这件事纠结,贺小姐本就是你人生中的过客。”
白玉胧没打算松开蓝子玉,仍紧紧抓着她的手腕。
蓝子玉想开了,跟着白玉胧走。
义沧百姓习惯在宵禁之前就去城外的沧水河放河灯。
元宵节当天虽然没有宵禁,当义沧百姓还是习惯了在宵禁之前就把今天要做的事做完。
白玉胧拉着蓝子玉出门时,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沧水河放河灯的地方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路上,白玉胧问蓝子玉写的什么愿望。
“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蓝子玉也不认为自己的愿望是能够对外说的,因为没人能理解她。
白玉胧欲言又止。他很想跟蓝子玉说自己的愿望,但自己说出来总感觉是迫切的想让别人帮他实现愿望,因而他没有主动说。
“你呢?”蓝子玉随口一问。
“有个家。”白玉胧回答得相当干脆,像是准备过。
蓝子玉微微惊讶,她记得白玉胧说过很多次带“家”的字眼。
“若我家里有长辈,我这样的年纪肯定被催婚无数次了。”
“你是该成婚了。”
蓝子玉跟白玉胧说过不少次找好姑娘成家这类的话,但白玉胧似乎不听劝,还是真的不近女色?
於是,蓝子玉补充道:“不应当终日和男的在一块。”
青木与陆小柳站得远,因而听不清他们的对话。
“曾经有个十八岁的姑娘说是仰慕我,要拜我为师。”
蓝子玉侧耳恭听。
“她很大胆,我不见她,她就跪在门口等我见他。”
蓝子玉很好奇,但还是耐着心等白玉胧将故事说完。
那年,白玉胧二十二岁,正是适婚的年纪,遇上这个姑娘也是正好。
“我可怜她,就见了她。”
白玉胧为姑娘清誉着想,并未让姑娘进府,而是自己出门去见她。
“我劝慰她先回家。”
姑娘生得不差,大有沈鱼落雁之姿,气节不输男儿,白玉胧怎能不上心呢,关门后立刻派人去查了这姑娘的身世。
“后来我知道她看过我一个被包场的戏之后,当即好感全无。”
当时的白玉胧名声大噪,能看白玉胧戏的人屈指可数,那姑娘就是白玉胧看客之一的千金。
那千金认为自己姿色不差,家境也不差,让白玉胧喜欢自己简直轻而易举,但她算错了,只能走拜师那步。
“我以她学不会男声为由,拒绝了。”
白玉胧这句话戳到蓝子玉心坎。
所幸蓝子玉一直都保持着清脆的少年嗓音。
“人家姑娘喜欢你,才想跟着你学艺。”蓝子玉转而说道,“而且,你拒绝的理由也太敷衍了吧。”
“我只是不想耽误她,也不想凑合自己,趁早斩草除根罢了。”
这句说到蓝子玉心坎了,她目光短浅,现在才发现自己已经严重影响到贺婉娇正常的生活了。
“而且,我也没说错,她学不来男声。”
“她本来就是女子,唱女声不就行了?男声有男角。”
“子玉,要成为我这样的名伶很不容易的。”白玉胧停顿片刻,婉转女声悠扬而出,“男声女声都须会说。”
蓝子玉惊了,转头看白玉胧,确实是白玉胧在说话。
“子玉,你也会呀。”
“啥?!”蓝子玉震惊了。
前面就是放河灯的沧水河,蓝子玉却走不动道了,看着白玉胧,要他给出一个确切的说法。
“我扮女角的次数不少於男角的次数,为着精益求精,我更能识出男女之间的差别。”
“所……所以……”蓝子玉瞠目结舌。
“我第一眼看到你,便知道你是姑娘了。”白玉胧笑得很温柔。
蓝子玉一把握住白玉胧的胳膊,拉着他就往前面走,末了还不忘回头提防看青木两人。
陆小柳正欲跟上蓝子玉,却被识趣的青木一把拦住。
“没看到你主子的眼色吗?这么没眼力见。”
“啊?”陆小柳看看蓝子玉又看看青木,一脸茫然。
“别靠他们太近。”青木言简意赅。
“你……你……”蓝子玉很不想承认自己已经被人看出来的事实,她还想蒙蔽自己,告诉自己,白玉胧只是猜的。
“我一开始就说过,本无意留宿义沧的,只因见过大人一面,才决定留宿义沧多日。”
“别……”蓝子玉有点儿奔溃,自己瞒了这么久,就这么被一个本应该路过的人一眼看穿,“别说出去好吗?”
“子玉,你看。”白玉胧指向波光粼粼的沧水河面,“好多河灯。”
今晚的乌云压得很低,渐起的风暗示着暴雨即将来临。
白玉胧拉着蓝子玉,两人一起将点燃的河灯放入河面。
“你写的什么愿望?”
蓝子玉写了愿望的小纸条就放在河灯,但她折叠得很紧实,白玉胧没法看到纸条上写了什么。
蓝子玉看了一眼白玉胧的河灯,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白玉胧注视着随着河流逐渐远去的河灯,没再问。
回去的路上,蓝子玉再次要求白玉胧保守秘密。
白玉胧却总是回避蓝子玉的话。
天气又好像准备下雨了,蓝子玉便只能作罢,改日再和白玉胧商谈。
“诶?公子,你要去哪里?”正欲往小院方向拐的青木恍然清醒过来。
白玉胧并不打算回小院,转身往城外走。
“公子。”青木连忙追上白玉胧,“准备下雨了。”
白玉胧来到沧水河,从附近找了一根长竹竿,便顺着河流去找蓝子玉放的那只河灯。
蓝子玉放的那只河灯被水草勾住了,白玉胧没走多长路便发现了它,并伸出竹竿去捞那个河灯。
沧水河两岸都是又长又密的水草,白玉胧一不小心便踩进了被水草遮掩的水坑里,靴子以及湖蓝色的袍角都湿了。
“公子。”青木很心疼,因为出门在外,白玉胧的所有衣物都是他洗。
白玉胧踩着岸边的淤泥,不顾随时都有可能被弄脏的袍摆,捞起了那只河灯,拿出河灯中的纸条后,便将河灯轻轻的放回了河面。
河灯随着河流向下游缓缓漂去。
忽然,起了一阵风,豆大的雨滴接踵而至。
“公子,下雨了。”青木紧张的抱头,试图遮挡雨滴。
“走。”白玉胧没来得及看纸条上的内容,攥起纸条便往路上走。
蓝子玉回房之后,整个人都处於抓狂的状态。
如果白玉胧一开始就认出蓝子玉是女儿身的话,那他对蓝子玉说的话岂不是都是带着某种意味的?
蓝子玉回想自己应对白玉胧的话,那简直尴尬到无地自容。
她一直以男性角色的身份应对白玉胧的话。
庭院里的风骤起,吹得门扉砰砰作响,紧接着便下起了雨。
躺在床上的蓝子玉还在想怎么堵住白玉胧的嘴。
她忽然想起那天除夕夜,很奇怪的是她为什么能睡得那么死,就连第二天怎么出现在房间的床上也不知道。
蓝子玉那晚确实困得不行,但也不至於中途被人换了地方也不知道呀。
但白玉胧又特别温柔,言行举止都特别温柔,想必抱起蓝子玉的动作也是相当的轻。
蓝子玉问过白玉胧这个问题。
白玉胧十分大方的承认,确实是他将她抱回房的,但没有多馀的动作。
蓝子玉很震惊,不相信自己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白玉胧坦言说:“可能是因为你太轻了,我毫不费力就抱起来了,就没有什么响声。”
蓝子玉回想起来,还是不相信自己真的会睡得这么死,一点失重感都感觉不到。
但纠结那些已经没有用了,蓝子玉现在最头疼的问题是怎么堵住白玉胧的嘴。
白玉胧回到小院时,雨逐渐停住,但他已经被淋湿了大半的衣裳。
“公子,如果我们没有出城,早点回来的话,就不会被淋湿。”青木颇有怨言。
白玉胧不作声,拿出那张纸条,慢慢展开。
“回家”上面只有两个字,一眼就能看出是蓝子玉的字,隽秀端正。
“回家?”白玉胧将纸条上的字默念了一遍,试图走进蓝子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