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一共四个人,郑哲他们逮了两个人,如无意外,上头应该还剩两个。
但是这样不够,郑哲还打算勾下来一个。
他从黑胖身上翻出车钥匙,叫武儿将金杯开远。
伤员今天似乎特别倒霉,被顾铭从楼上踹下来不说,这会儿又因为摊上武儿这么个快刀手,话都没说就被其在腿上扎了两刀,伤上加伤,整个人情绪异常低落,眼里都有了湿意,正颓然的坐在墙根儿上,了无生意。
郑哲看武儿带着被制服的黑胖上了车,便特意蹲下来盯着已经呆滞了的伤员,打算从这个霉货嘴里套套上面的情况。
“哥们,知道为什么劫你俩么?”
伤员出人意料的配合:“绑架。”
郑哲十分缺德,佯装关心,实则刺激:“……你看你这运气,还没怎么着呢,你怎么整成这样啊……”
伤员的头上的小网帽因为刚才的打斗几乎要掉了:“你就说你想知道什么吧,老子也不鸡巴想干了,还怎么干?爱咋咋地吧。”
“听口音你是东北的啊,我也是东北的……”郑哲跟着套近乎,“既然咱俩是老乡我肯定不为难你,老乡你们上面还有几个人,有枪么?”
“还剩秃子和老王,有两把枪。”
郑哲沈默了一会:“那你们收了钱还会撕票么?”
“那咱不知道,秃子跟姓顾的有仇,他之前差点被那人捅死。”
“他俩有仇你怎么被人踹下来了?”
“秃子说是怕他俩跑了,就让我们给他俩扒衣服看笑话,年纪大的脱光了,我负责脱姓顾的,谁知道刚脱了个上衣,他就跟疯狗一样上来踹我,连踹七八脚,我都没怎么反应过来就给他搞出窗外了。”
郑哲笑了一声:“佛山无影脚啊。”
“你给我点止疼药吧,我实在受不了了……你那是什么兄弟……操他妈的扎腿根上了……”
“别急,你先打个电话把老王叫下来吧,我教你怎么说,我不为难你,你也别找事,要是耍花样,老乡也不好使了。”
顾铭躺在铁床旁边,头贴在冰凉的瓷砖上,地上没水,他却半边脸发湿。
他像睡着了似的趴在地上,手被反捆着,一只脚栓在床脚上。顾铭的上身光裸,脖子和胸口全是昨晚交欢的痕迹,然而他本不在乎这个,就算真被脱光了不很介意,只是之前那男的脱他衣服的动作猥琐的实在是让他想起了点不愉快的事,他反抗的又实在激烈,最后惹的秃子那帮人恼怒至极,用枪托和铁棍打疯狗一样围起来将他砸趴下,而后倒是没在为难他,不知道是害怕了还是打累了。
顾铭全当是休息,他虽然闭着眼,实际上很精神,也差不多猜到这屋子里大概都是什么模样。
崔茂银光着屁股在旁边蹲着,这老家夥挨了不少打,也受了不少羞辱,秃子扒了他的牙,干了他的女人,扒光了他的衣服还时不时的用皮鞋拨拉他腿间那黑红的一大吊,但秃子不敢这么对顾铭,他的确是对顾铭有点胆怯的,始终不敢松顾铭的绑,生怕他下一秒又歪歪扭扭的站起来,蹦上来在自己身上刺个大洞。
其实要说有仇还是秃子跟顾铭有仇,不关崔茂银什么事。
只是崔茂银当时领着他女人跑路很不幸的被秃子一行人逮住了。崔茂银硬气了一个月,可他毕竟不是铁打的,秃子折腾他好几个月,把他打软了,打怕了,他不想抗了,也实在抗不下去了。
秃子半年前还算个老大,不料经营不善,将手里那点东西都卖给陈老大,没多久又被顾铭刺了个对穿,住院其间手底下的小弟都散的差不多。他手里没钱,重新出来道儿上的人也不给他面子,他混不下去,只能干点见不得人的行当,弄了几个枪开始干勒索,想着快弄一笔钱然后跑路,换个地方重新混。
这个崔茂银实在是老天赐给他的大钱袋,这哥们还没等跑出本市就被他撞了个正着。因为都在道儿上混,秃子也听说了大猫跟崔茂银的事,然而他并没有将崔茂银交出去,他压着老崔,坐等大猫办挺顾铭,不成想那只猫中看不中用,也不知道最后这事是怎么了的,总是什么事都没有。
秃子坐不住了,他跟他那哥几个冥思苦想,想出了一个所谓的高招。就是用崔茂银勾顾铭出来,秃子既能在顾铭身上报仇,还能转而坑他们一笔钱,人财两得,实在比将崔茂银直接出手给大猫要合算的多,而且大猫也不见的要。
顾铭起初还能听见秃子的讥笑和崔茂银怯懦的恳求,但很快周遭就没动静了,甚至静了很久,直到有人接起了电话,大意是车进沟了,叫他下去帮推一下,那俩人一个开车,一个推,实在搞不定。
男人在秃子骂骂咧咧的声音中下了楼,屋里只剩下秃子跟他俩。
顾铭翻了个身坐起来。
这种稀松平常的动作引起了秃子的不适,他双目圆睁,忽然拔出枪,对着顾铭的脑袋,警告他别耍花样。
秃子的恐惧是有原因的,他一个人看他们俩,其中一个发起疯来他一个人根本制不住,他当然要心虚。
顾铭却是没看他,反而看了一眼旁边的崔茂银。
崔茂银是没被绑着脚的,之前他始终不敢跟顾铭说一句话,连看也不敢看,这会儿看顾铭看他,他也好似得了原谅似的,陡然生出些骨气来。
秃子正想动作,门口忽然想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瞪了崔茂银一眼,拿着枪对着他比划了一下,而后又趴到猫眼往外看,接着便直起腰身,似乎打算装屋子里没人。
可外面送外卖的小哥十分执着,没完没了的开始敲门,还边敲边骂:“行了,别装了,我知道你在家,你不就是点了个酸菜炒粉条又反悔了么,何必呢大哥,十块钱的菜,你有必要连电话都不接么,我跟你说这我们店最后一颗酸菜,福根儿啊,吃了保好运……”
“我操你妈我没点菜!”
“你就是操我爸菜也是你点的,我这小本上写的门牌号呢,赶紧出来把钱付了!”
“别逼逼啊,再逼逼我出去揍死你!”
“你也别嫌我逼逼,你不也干吵吵呢么?”
……
楼道口站着一排人,最边上的是武儿,这小子捏着一尺长的西瓜刀,贴在防盗门旁边的墙上,刘海湿哒哒的粘在他的脑门上,他攥刀的指甲发白,对着郑哲艰涩一笑,嘴角微微颤动,是源自紧张。
实际上郑哲比他还紧张,谁知里面的人会不会忽然掏出一枪吧他崩了,他站在门外,穿着武儿的鞋拖和t恤,拎着一个盒饭,僵着身体继续敲门。
秃子开门开的措不及防,郑哲身体僵直,当注意到秃子的一只手在门后,血液一浪浪的朝头上涌,冷汗从毛孔里往出渗,渗的郑哲鬓角潮湿,面红耳赤。
一瞬间同时发生了很多事。
崔茂银忽然从地上站起来扑上去,而武儿雪亮的长刀又切进了门缝,郑哲眼看着面前人的表情从烦躁到恼怒,而后又是惊惧,最后秃子的面目狰狞,在枪声中嘴巴张大,发出沈闷的低吼,他的手指几乎要嵌进郑哲的皮肉,身体狂躁的像一片飓风里的叶子。
“嘭!”
“咚。”
等大脑反应过来时,郑哲已经骑在秃子身上,周遭七七八八的都是人,他紧紧的摁着他的手,眼看着秃子泥鳅一样扭动,那一枪不知道打在谁身上了,还是打了个空,秃子本想朝崔茂银开枪,结果却被武儿砍了手,枪落了地,接着就被进来的郑哲踹倒压制。
秃子躺在地上,眼看着这个外卖小哥身后涌进了黑压压的一片人,仿佛骤然拉起的帘幕,碰撞的器械刀刃是带着铁锈气味儿的开场曲,十多个混子一起登场,对着秃子来了一出鲜血淋漓的高潮戏。
郑哲脸色灰白的从地上爬起来,他扭过头去看周遭的人,当看见崔茂银松弛的方屁股他着实吓了一跳,反射性的靠了一句,后又赶忙别过头去找他昨晚上见过的圆屁股。
他的脑袋像拨浪鼓似的张望,甚至还去问崔茂银:“顾铭呢?”
一只细手搭上他的肩膀:“我在你身后呢。”
顾铭不知道什么时候穿上的衣服,只见他扭头跟武儿说了一句让他们别把人打死,后又转向郑哲:“害怕么?”
“当然害怕,我有病我不害怕啊……”
“害怕你还来?”
“这还用问,这不是你在这儿么,你不在我犯得着这么拼命么。”
郑哲竖着眉毛,垂脸瞪了顾铭半分钟,终於大着胆子伸出手去搓顾铭脸上干涸的血迹,然而他擡了一下手,看顾铭反射性的往后一躲又放下来,并没有真的去捏他的脸。
“打算怎么谢我?”
“怎么谢?”
郑哲沈默了一分钟。
他本打算想像个爷们一样微微一笑,来一句小事甭谢,可他面对着顾铭,却控制不住的在心里有滋有味的幻想了一下,等他憧憬够了,心也痒了,他看了一眼周遭吵嚷的人,凑上去短促的来了一句:“顾哥,跟我处对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