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哲给顾铭打电话的时候,顾铭正跟武儿在一起。
武儿那天被打的手背指骨骨折,要不是前头指缝还连着都快成了三只手,医生的意思就是全愈合好了的话手也会有点畸形,还说小夥子挺可惜的,年纪轻轻就烙下点残疾。
不过武儿不大在乎,还为自己捡回一条命而感到开心,他尽量没表现的很惆怅,因为他觉得这事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不想顾铭记在心里。
当然也有他最近的关注点都在顾铭的恋情上的原因,以前关於顾铭是个同性恋都是传言,现在可是板上钉钉,多少人亲眼看见顾铭吃醋捉人,最后反而给抗上了楼,一晚上没回来。
张春天怨言颇深,跟武儿说了他老乡不少坏话,然而武儿是不过心的,他认为顾铭喜欢就行,他只要不往深了想,就也还比较能接受这件事,不过他们接受不接受都不太影响顾铭,顾铭向来都是不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也很少征求别人的意见。
再者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别人的感情,茶馀饭后谈谈得了,日子还是自己的。
因为张春天正忙着,临时有事抓不到人,顾铭不得不自己亲自出马,带着武儿跑了一趟工商局,办完事回去的路上又跑到街边的小店上吃饭。
本来不是吃饭的点儿,但顾铭看见人家这个时间酸辣粉生意还如此火爆就挪不开步,於是他俩就很自然的进来吃东西。
武儿实在不喜欢吃这种娘们吃的东西,看顾铭吃了一会就迟疑的问他一句:“好吃么?”
顾铭嘴唇被烫的嫣红,他挑起一根粉儿放进嘴里,白牙一切,唇尖儿蠕动,很仔细的尝了一会,接着从鼻子里恩了一声,算是回应。
武儿没再废话,他不太习惯跟顾铭一桌吃饭,尤其是这么近,眼下他别别扭扭的坐在一边看顾铭吃,顺便在心里觉得顾铭这个人是真爱吃,什么都吃,肥的瘦的甜的辣的他都喜欢,以至於武儿到现在也说不出顾铭最爱吃的东西,而且他爱吃还不挑,多脏多破的地方都能坐下,以前如此,到现在还是如此。
相比之下大猫老陈之流就讲究的多也排场的多,整天出入最高档的星级酒店和vip会所,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道儿上的大哥,连张春天现在都不在小地方吃饭,吃个面都叫人开车打包带回去,然而顾铭还是我行我素,就像当下,他坐在满是汤汁木签子的桌子前,因为人多还跟两个穿校服的小姑娘挤在一起,从公用的卷纸上撕下一块擦了擦眼前的桌面,老板嘭的一声将套着塑料袋的碗往他面前一放,他就掰开一次性木筷开始吃。
想到这里武儿又暗自感叹了一下顾铭奇怪,这种奇怪用时髦一点的词语粉饰是个性,但在武儿这种市井小老百姓眼里,那真是他从小到大没见过的怪,完全没有装的成分,不过这也就是顾铭,换成另一个人武儿都会烦,可顾铭不但不惹人厌烦,反而让武儿很敬佩,从很多年前他一铁棍帮自己解了围,排了困,武儿对他的感激和敬佩就与日俱增,而且顾铭也很争气,不负众望的混出了头,速度快的连武儿都有点纳闷他是怎么忽然就混出来了,不过这期间也有偏差,顾铭也让武儿心里失望过,就比如现在,跟个外地人搞同性恋,实在是不怎么光彩。
武儿憋的难受,他左右看了看,接着微探了身体,嘴唇几乎要贴到顾铭的耳朵上:“大哥,你真喜欢男人呀?”
顾铭看了他一眼,照头给了他一下子。
旁边吃牛肉粉儿的小姑娘憋了半天憋不住,凑在一起嘿嘿的笑,武儿不跟小姑娘一般见识,只用那只缠满绷带的手挠挠头:“我就问问,觉得挺突然的……”
顾铭低着头继续吃,对他做出评价:“瞎操心。”
武儿觉得可也是,便百无聊赖的四处观摩,小店肮脏狭窄,靠墙是长条桌子,旁边是一条狭窄的过道儿,瓷砖发黑,满是油污,上面踩过各色的鞋子,很多等不到位子的人干脆打包带走,背着书包的小姑娘嘴里还叼着奶茶吸管,正鼓着腮帮子嘬珍珠,却忽然失了衡的往旁边一斜。
刚进来的男人的大手推开人群往里挤,可挤到一半,看见这边两个吃东西的人,又毫不犹豫的转身返回。
武儿心脏狂跳,他从饮料箱子里抽出一个玻璃瓶子,连挤带推就追了出去,追出门他看着要追不上人,当即便把瓶子甩出去,试图击中男人的头。
那装满可乐的玻璃瓶子砸在男人的肩膀上,接着滚到地上摔个细碎。
有胆小的路人一见打架了便吓的高声尖叫,抱头躲藏间正好挡住了男人的去路,武儿借机追上了人,可却失了瓶子,他擡手抓住那人的后脖子,猛力往下一摁,可他使了大劲也摁不倒,那人反倒越挣越烈,大有逃脱之势。
武儿一阵绝望,血液上脸:“我操你妈!那天是你打的我!”
男人猛的一挣,武儿右手松脱,眼看着就要抓不住让人跑了,武儿却忽然给一只细手覆上了手指,紧接着右臂猛一受力,山河之势,武儿身体重斜,那男的的头便咣的撞到了墙壁上。
顾铭推开武儿,不够似的抓着那男的的头往墙上猛撞了两下,接着将连拉带拽的弄上车,临了还冲着武儿喊了一句:“开车门!”
俩人将那个倒霉男的推进车,武儿在前,顾铭在后。
其实过了这个劲武儿有点后悔,觉得自己不应该当着顾铭的面儿发飙,这是混子之间的小恩仇,可一旦顾铭动了手,就从他武儿一个人的事变成了顾铭一帮人的事。
顾铭很意外的没去问那人是谁致使的,反倒是那男的看顾铭楞楞的望着他,还笑了一下:“小顾铭,还真混起来了啊你。”
武儿一看俩人认识,就很仔细的看了一下顾铭的表情。
顾铭压着他,慢慢涨红了脸:“搞我的人,你们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跟你那小兄弟就是挺平常的小摩擦,跟黑皮哥没一点关系,你别想多了。”
武儿听见这个名字很是楞了一下,他跟顾铭认识这么多年,虽然中途跑了几年的路,有些人没认识全,但黑皮是谁他还是知道的,黑皮是顾铭的大哥,也是武儿没见过面的老大,他俩就是在黑皮的场子里才认识的,不过这人不知怎么就忽然淡出了,都说是去广东了,难不成这意思是要回来?可他要回来搞顾铭干什么呢?
武儿楞了半天神儿,眼看着那边动作骤起,顾铭不知道从哪里摸来一只笔,在男人陡然爆发的惨叫中捅进他的鼻孔,插的他鼻血直流。
狠劲从顾铭的眼底蔓延开来,直看的武儿心里发毛,他忙上从驾驶位旁边穿过去抱顾铭的腰:“大哥,别打了,车外头都是人,别在报警了……”
顾铭侧过脸,面有狞色:“你开你的车。”
武儿不敢耽搁,立刻缩回身体打火起步,一边摁喇叭一边将车开出去。
那男的嚎完了,晕过去似的没了动静,过不一会儿顾铭的手机响了,他在旁边人的衣服上擦了擦手,接了郑哲的电话。
郑哲跟他说了两个事,先是问他见没见到郑言,在被否定后,又犹犹豫豫的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
顾铭举着电话,闻了闻手上浓烈的血腥味,又放下:“好的,我去找你还是你来接我?”
郑哲给顾铭打完电话,又不死心的打了一下郑言的电话。
这一回郑言的电话打通了,那小子说话慢吞吞的,说他出去逛庙会手机没电了。
郑哲问清楚了他在哪儿,先是把艾金放到阳光百货,接着就去接了郑言,郑哲见到郑言的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想起来也觉得很不好意思,郑言虽然有点二百五,可也不是纯粹的傻子,想骗其说他跟顾铭那是在做游戏这招是肯定行不通,说揍顾铭也不行,挠痒痒更不靠谱,郑哲想不到好的借口,又不想说他跟顾铭的事,干脆就是沈默。
郑言在外头散了一天的心,眼下很老实的坐在副驾上,也不同以往的安静。
郑哲在开车送他回家的时候接了两个电话,两个地方的办事处,年初没什么事儿,都是审证的小事要跟他打声招呼,他挂了电话,也到了家,直接告诉郑言下车上楼。
他自然是不会跟着上楼的,只盯着郑言解安全带下车,还顺嘴了提一句,要不然送你回家吧。
说完了郑哲有点后悔,他没时间陪郑言,也不很想陪他,这小子一天老孤零零的,眼下顾铭那边估计也不好再去了,别在自己憋出点什么毛病来,跟他妈在一起好歹还有个人整天陪着他。
郑哲是这么想,很怕郑言不这么理解,就又给他解释了一下,我觉得你整天自己很无聊。
说完郑哲也很挫败,他俩是亲兄弟,还是同卵双胞胎,可从小到大也没什么默契跟感应。
郑言楞了一会,从兜里掏出两包零食递给郑哲:“大哥你吃这个吧,我刚才买了三包,还剩两包半,给你没吃过的。”
郑哲拉下手刹:“放这儿吧,天冷,你赶紧上楼。”
因为艾金后天要走,所以郑哲特意定了个环境挺不错的饭店,离艾金还比较近,也省得郑哲两条接人。
去接顾铭的路上郑哲有点不能适应,比接新媳妇还紧张,更像是抢亲,谁知道这一接能真把人接过去跟哥们耀武扬威,还是自己空车开回去跟哥们一醉方休。
顾铭不知道怎么跑到李沧去了,郑哲从市北开到那个区堵了一路的车,到地方天都黑了,因为事先联系过,所以郑哲也没打招呼就直接进去找的顾铭,赶上顾铭当时正跟张春天点灯熬油的密谋,俩人严肃的跟什么似的,简直是你拉屎我闻味儿,脸色儿对着难看。
张春天先看见的郑哲,而后他捅了捅顾铭,顾铭稍一侧脸,跟张春天说了句把人看好,便起身跟着郑哲往外走。
被接的人出人意料的当了司机,踩着油门往市北开。
郑哲先是受宠若惊,接着肉跳心惊,想着难不成这也是顾铭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只是这方式也略生猛了些,郑哲眼看着他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飙到六十迈,这对於车满为患的大街实在是有点快了,连超车带抢道的,手法一点不像山东人,更像是东北大车司机,想着可别再是他当年烙下阴影,开上了车就来这套自杀式开法。
郑哲悄无声息的系上安全带,把手里那根儿悠闲烟灭了:“顾铭,你车开的挺油啊?按理来说不应该啊,大哥不都是常年坐后排座嗑瓜子么?哪有机会自己开车?”
顾铭一脚油门拐了弯:“我去年才拿驾照,是总没机会开,手有点生。”
“哦……那你慢点呗,艾金是自己人,不着急。”
顾铭看了他一眼,从六十迈降到三十迈,直惹的后头骑电动三轮的大娘频频打铃儿,催顾铭快走。
看顾铭没有加速的意思,大娘又拧着把超车,跟奥迪齐头并进的时候大娘放慢速度,使出一招玉女掌狠拍了一下后视镜,操着一口地方话叽里呱啦的骂。
郑哲虽然听不太懂,却反应极快的上去捂住顾铭的耳朵,生怕大哥被激怒,还顺便回大娘了两句:“你行你上啊,不行少吵吵,这是非机动车道么你就上来开?你啊,我看你还是快走吧你。”
顾铭看郑哲一眼:“她说什么?”
郑哲眼看着大娘飞着白眼往前走:“夸你长的帅。”
顾铭动了动头:“你捂着我耳朵跟我说话我能听见么?”
郑哲松开手,顺势捏了捏他的耳垂儿:“说你手艺糙情意重,哎你说她什么意思啊?我怎么不明白呢?”
顾铭没说话,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不置可否。
前头红灯,因为是个大上坡,顾铭很自然拉了手刹,天黑的很早,车外灯火交织,郑哲的手指试探性的搓着顾铭的手指,毫不情色,到是青涩,从动作到表情,从表情到神情,郑哲像是跑了个马拉松,冲终点的时候累蒙了,没品出来自己是已经撞了线,还是落跑了一圈,所以他偶尔也会楞神儿有种做白日梦的错觉,赶上又是梦在这个季节,也可以称是春梦。
春心荡漾间,郑哲不能免俗的从青涩又想到了情色。
他暗暗的在心里帮顾铭安排了后半夜的活动,想着饭店附近有个很不错的酒店,几十层,落地窗,很适合聊男儿心事,搞技术交流,中出看日出,赏俊脸红胜火,观神州旭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