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绝, 乱云千叠,江北江南雪。
冬日已临,白雪纷纷, 官道上的驿站里也仅有寥寥几人, 几个门番聚在一起温了酒,就着漫天大雪,谈起了过去几个月发生的事。
据说,曾经被魔尊带走的剑骨不知为何又重入人间, 更是独自一人不屈不挠的杀入万衍宫, 只为进藏书阁阅遍天下古籍。
本来一直围剿着魔域的正道修士们,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剑骨身上。这一次,他们发誓, 不把剑骨抓回来绝不罢休,于是一场浩浩荡荡的千里奔袭, 就此展开。
话说到这里, 有人提出疑问了。
“可是, 剑骨本身不是无法修炼么?更别提他还受了重伤?”
“谁知道他用了什么邪术?我听人说,他如今用剑时, 剑尖浮血宛若红莲,好像……是硬生生吸取了我们这些普通人的寿元去用剑!”
“这不妥妥的魔教做派吗?他怎么还没被抓住?”
“应该快了, 听说以华阳宗为首, 整个仙盟都在寻找他的踪迹。仙盟本来就在万衍宫外布下了天罗地网,剑骨现在应该狼狈的很,逃不了多远。”
他们把酒言欢,却突然看见,风雪中缓缓走出了一个人影。
那人一身白衣,几乎融化在雪色中, 正慢慢向驿站走近。他长发覆雪,随风而动,衣袂飘飘,周身气度非常人可比,恍若九天神君。
这几个门番愣了愣,待那人银月似的瞳孔淡淡的往这里扫来,才堪堪回过神。那白衣的神君挑开帘子,声音冰冷清冽如同高山流水,轻声问:“有酒么?”
他们赶紧空了个位置给这神仙似的人坐下。那人颔首致谢,付过银钱后一言不发的慢吞吞饮酒,他手腕上挂着的的白玉骨镯同粗糙的酒盏相碰,发出叮当的声响。
这几个门番看向他放在桌上的一柄生了红锈的剑,有些好奇又有些不确定的问:“仙君,你是修士吗?”
听到他们的话,段音鹤垂下眼,有些冰凉的说:“我不是。”
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唇角居然溢出了一丝血迹,猩红的血珠滴落到酒盏划开,给原本辣喉的烧酒添上了诡异的腥甜。
门番们十分惊讶,有些惶恐的对段音鹤说:“你,你流血了,是受了什么内伤吗?”
可眼前雪似的仙君一点惊讶之色都没有,反而还很平静的垂下眼说:“我没有受伤,只是有人大概快死了。”
那几个粗手粗脚的门番对视两眼,眼里都有些不忍。他们犹豫了一会,费力的劝解:“你,你还年轻,不要这么悲观,你不会死的。”
段音鹤闻言,慢半拍的笑了一下,他轻轻说:“是啊,我不会。我还不能死,因为我还有回去想见的人……哪怕路途迢迢,隔着百里群山。”
他把那杯沾了血的酒一饮而尽,外面吹来的风也肆意张狂,胡乱的吹起他雪白的袍角。
然后段音鹤闭上眼,轻描淡写的开口说:“谢谢你们的酒,快逃吧。”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显然没懂他是什么意思。他们只能呆呆的看着段音鹤拿起了桌上那柄生了红锈的破剑。
那黑色剑鞘上的纹路突然如水般缓缓流动,然后硬生生被染成鲜红,同时,看起来生了锈的剑尖突然寒光凛冽,银白剑刃缠上鲜红,浮出了一朵朵血色的红莲。
……剑骨?!
这人是剑骨?!
他们手忙脚乱连滚带爬的跑出驿站,在雪中一脚深一脚浅的向前狂奔,生怕再晚一点,背后那个妖怪就会把自己连骨带皮的吞噬掉。
风将门帘吹起,段音鹤坐在小小驿站之中并未回头,没有要追杀这几人的意思。
等到他们跑累了,准备停下来喘息两口时,天上数道剑芒瞬间如雨般落下,把这几人困在剑阵之中。
他们战战兢兢的抬头往上看,却见天空之上停着数柄飞剑,为首之人居高临下的打量了他们一眼,问道:“剑骨在哪?”
门番们连忙抬起手举向来时的方向,然后狂风大作,他们被风雪糊了眼,天上人再不见身影。
他们坐在原地休息,想着自己现在应该安全了,却听见远方突然传来一声惊雷似的爆响,巨大的雪花在平原中绽开,就连屹立在官道旁的无数颗青松都全数被腰斩……
要不是他们逃的早,跑得远,一定也会死在路上。
于是在后怕之时,门番们才意识到,原来那剑骨,是真的没想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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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分说斩落的剑光却并没有伤到段音鹤分毫,虽然那个小小的驿站已经化为粉末,段音鹤却执剑立于原地,指尖仿佛盘旋着漫天风雪。
他慢慢抬起剑背,眼底平静淡然,明明没有当年张扬风流的少年意气,却给人更危险的错觉。
呜咽吹过来的风仿佛鹤唳九霄,段音鹤剑尖带血,势必要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