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可怜兮兮的缩在裴不觉怀中颤栗。
裴不觉低笑一声,长眉微挑,在笑意中还带了几分玩味。他被段音鹤指尖勾乱的长发微微散开,于是他就顺势扣住段音鹤的手指,带着人湿润的指尖穿过自己的发间。
指尖与发丝交缠的时候,段音鹤的身体抖了一下。他又想起自己曾经没能给裴不觉梳到尾的头发,是不是因为当时自己没能一梳梳到尾,所以后来才要面对分离?
想到这里,段音鹤艰难的让自己从情焰中回神。他终于敢去确认眼前人并非虚幻,可是裴不觉先一步抬手捂住他的眼睛,说话的嗓音又轻又浅,仿佛带着某种蛊惑意味。
他奖励似的吻了吻段音鹤的唇,说:“今天很乖,但是要睡觉了,小仙君。”
段音鹤鸦羽般的长睫在他手心微微颤抖,而裴不觉俯身将他打横抱起,漫不经心的走入更深的内室。
对裴不觉来说,要催眠段音鹤实在太容易了……是只需要一个吻就能做到的事。
他看着已经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睡过去的段音鹤,抬手用指腹轻抚过人的唇角,最后落在了脸侧。
这一瞬间没人猜到裴不觉在想什么,他只是轻轻捧着段音鹤的脸,声音轻柔得不可思议。
他说:“要能做到真的不喜欢才行,段音鹤,你太笨了。”
说完,他收回手,想要转身离去。可是段音鹤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往裴不觉的方向摸索,然后他抬起手,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攥住了裴不觉冰凉的指尖。
哪怕还挣扎在真正的睡梦中,也不肯放手。
裴不觉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俯身握住了他的手,语调依旧平静无波,慢吞吞的说:“听话一点。”
明明段音鹤应该是听不见他说话的,但不知道是催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仙君的指尖蜷缩片刻,最终还是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
裴不觉转身走向外殿。
这次他不需要重明骨了,只要毁掉段音鹤为他造的那具身体,离魂的情况自然迎刃而解。
他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有些失笑的抬起手,一抹冰冷的剑意从并起的指尖溢出,裴不觉轻轻挥手,那具毫无防备的空壳就即将灰飞烟灭——
……等等,不对劲。
无声湮灭在空气中的剑意已然消失,刚刚裴不觉下杀手之时,竟然在这具身体上感受到了与段音鹤神魂紧密相连的禁印。
曾经段音鹤成为他的炉鼎的时候,裴不觉在他侧腰留下过一朵艳丽的暗红血莲,表明他是自己的所有物。
但那时,段音鹤修为全无,无法反抗,裴不觉为了敷衍059的“羞辱”任务,才给他种下禁印,并且,禁印在裴不觉本人身中情蛊之时候,就已经解除了。
现在段音鹤如此修为,怎么可能会被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留下神魂相连,主人死则炉鼎也死去的禁印?
除非是他自己主动的。
裴不觉……裴不觉罕见的拿他没办法了。
强硬抹去这道禁印对段音鹤本人来说也是不可逆的伤害。
天下第一的魔尊裴大人硬生生被气笑了,他心说段音鹤这人真的是,令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所以,他伸出的手最终只能收回。
这时,明决宫外亮着的宫灯突然摇晃起来,清凉如水的夜空之中,一朵又一朵的烟花在天边慢慢炸开。
裴不觉突然想起,宁冰心说明天就是花朝节了,仙盟的习俗是在夜晚放烟花,在白日游船赏花比剑。
花朝节……么?
裴不觉低声念了一句,神色让人看不分明。
然后大殿内的人影最终还是消失了,一袭红衣的青年离开明决宫,穿过花灯水月,衣摆上的暗纹被灯火勾出一朵莲。
瑰丽的烟火映亮他半边脸,确实是如春日桃花般的容色无双。
庭内被烟火惊动的古树簌簌落花,轻飘飘的停驻在裴不觉的乌发之间,然后随着起落的衣摆一起消失在了夜色里,好像此处,从未有人来过。
而这道身影背后,是正垂眸靠在墙边的段音鹤。
他眼里倒映着天上与地下的花海,此时正用雪白指尖缓缓抚上自己心口,聆听着自己心跳的声音。然后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念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裴不觉……”
段音鹤原本清冽的声音此时忍不住发哑,仿佛经年苦等,一颗冰冷的心终于又触及了属于他的人间悲欢。
这声呢喃透过了灯影与烟火,也透过了,他们久别重逢的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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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仙盟议事堂内。
宁冰心正抓着毛笔努力遣词造句,尝试写出一封令人满意的陈请信。
众所周知,仙尊大人平常是很忙的。交易顶级法宝这种事也很重要,得把理由写合适,才能让段音鹤从百忙之中抽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