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枝确信,在他说完那句话后, 她的后背有股电流穿过, 像是不适,又像是淡淡的欢愉。
她遇到陈萍的事确实没人可以说。
朋友不多, 可以堂而皇之的讲起家里事的朋友就更少, 满打满算也就吴盼一个, 吴盼刚刚新婚,自己还有一脑门官司要打,也不好一直打扰,所以就只能压在心里,用睡觉来逃避。
其实吴盼跟她说过解决办法, 让她不要像个没脾气的受气包一样别人说什么就听什么, 反正也没花过陈萍的钱,干脆撕破脸皮老死不相往来的好。
但她做不到。
她的家庭并非是从开始就有裂缝的,一直持续到初中, 她都以为自己和全天下的小朋友一样, 有着爱自己, 也爱彼此的家庭,所以当家庭破裂的那刻她才无法接受,乃至于现在也无法割舍掉心底那点希翼。
这种希翼不知道该算是懦弱还是人格缺陷,每每与父母相处,都不亚于重新将那段记忆翻出来又品读了一遍。
程清淮见梁枝不答,也没有放弃,依旧不停地戳着她的后背,像是在敲击什么乐器,终于将逃避中的梁枝叫醒。
“你烦不烦!”
梁枝骤然起身,头发有些凌乱,圆润的杏眸中带了些恼怒,瞪着程清淮的样子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儿,越发的让人想逗弄她。
“你跟我说完了我就不烦你了。”
梁枝:“……”
她沉默了一会,眸中闪过一丝悲戚,许是真的想让人一同分担她的心情,她咬了一下唇,道:“我今天见到了我妈,她离婚了,自己带着两个孩子生活。”
程清淮哑然,他知晓梁枝的母亲对她的影响,也曾亲眼见过她因为她母亲的一句话情绪崩溃,这个时候他那些花言巧语统统不见,干脆起身,张开双臂,发出真挚的邀请,“过来,抱抱你。”
“……不用。”
她也没有脆弱到需要像雏鸟一样躲在他人的羽翼下平复心情。
“就抱一下。”
程清淮倒是愿意乐此不疲的当一只鸟妈妈,想要给受伤的梁枝一丝安慰,在他即将抱住梁枝时,被她轻飘飘的推开,反倒是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程清淮,我是不是真的挺自私的?”
她索性把一切都摊开来讲,等程清淮觉得她不值得喜欢后,应该就不会继续纠缠了吧。
程清淮顿了一下,干脆躺下,只转头看她:“你对这个问题很执着,为什么?”
“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先把自己说成烂人,这样旁人就不能随意指责了吧。
他们其实很少交心,比起去追问彼此的理想与追求,躺在一起回归原始冲动才是更重要些的事情,梁枝很矛盾,她心底住着两个人。
一个是随着时间和阅历的增加,变成大人的梁枝,另外一个则是因为父母离婚,被迫停留在原地的梁枝,这两种人格撕扯着她,让她不敢随意的伸出手去触碰想要的东西。
她不告诉梁正宇和陈萍,她需要父母的爱,也不告诉程清淮她的爱夹杂着怯懦,拿不出手,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掩饰她是一个自私胆小鬼。
但她成为了一个妈妈,旁人都说无论在何种身份里,自己永远要是第一位,可生了孩子以后,便在这个世间多了一份羁绊。
她跟着刘芳学爱人,跟着吴盼学爱人,最后又跟着花花学爱人,学到最后她也分不清到底哪些是正确的。
“想什么呢?”程清淮抬手在梁枝跟前晃了晃,“这么入神。”
男人带着磁性慵懒的声音拉回梁枝的注意力。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不远处的外滩彻彻底底陷入了另外一种狂欢,他们所在的位置可以纵览整个沪市,灯光高楼与嘈杂的人群,像是被拉入了绚烂的赛博世界,迷幻又引人入胜。
“我在想,我对你并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梁枝道。
“嗯,我知道。”
如果她没有,那么昨天晚上她就不会热烈的回应。
男人守不住下半身,女人的身体反应却不会骗人。
梁枝垂眸看他,偏长的睫忽闪着,好似随时都会有一场大风袭来将她吹走。
“我没有经营感情的能力,我之前谈过许多场恋爱,下场都惨淡,你大概是在我心里占据时间最久的一个。”
程清淮克制住不让自己的嘴角上扬,做出倾听的姿势来听梁枝的自我辩白,以及对他的爱。
“你继续。”
“我只能在想喜欢你的时候喜欢你一下,不想喜欢你的时候喜欢我自己,断断续续的像个神经病一样,我不确定你能忍多久,或许你也会成为我众多前任中的一个……”
“嘘。”程清淮出手止住她接下来的话,“不想听这句,换一句。”
他还挑上了。
梁枝:“……你还听不听了?”
“听。”程清淮收回了手。
梁枝企图找回刚刚被打断的情绪,奈何久违的羞耻涌上了心头,她默不作声的别过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