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关于南巍的讨论,当事人南巍自然是一无所知。
此刻她正和夜久一起,在那悬浮在黑暗中的楼梯间爬着楼梯。
黑暗仿佛拥有让时间拉长的魔力。
夜久已经算不清楚他们在这里待了多久了,他只知道,他现在应该在很高的位置,很高,虽然看不清,但是肯定很高。
南巍教他的方法,一开始还算有效果,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夜久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各种可怕的想法就像是比赛一样从他的大脑里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
现在这种高度,让恐高非常严重的他产生了很严重的不良反应,夜久觉得手电筒发出来的那道光束是那么的刺眼,现在他只想下去,他想回到地面。
这一路过来,南巍能感觉到夜久的状态越来越差,但是她能做的太有限了。
再次踏上一个楼梯平台,南巍习惯性地抬抬头向上看去,这一次,头顶上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似乎出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块长方形的光亮,亮度很弱,因为楼梯间的黑暗吞噬光线的缘故,光线没有办法在黑暗中传播,只有转到正对着光亮的这一面,才能看到这片光亮。
一片很弱的光亮,但是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显得是那样的清晰。
“夜久,我们应该是到出口了,夜......”
还不等南巍说完话,她忽然感觉到抓着夜久的那只手被向后一扯,整个人立刻失去了平衡,朝后倒了下去。
根本来不及多想,千钧一发之际,训练有素的肉体帮助南巍做出了决定,她猛地向前一扑,拉着夜久一起倒了下去。
惯性使得南巍在粗糙的地面上滑出去一小段,倒下去的一瞬,南巍就勾起了脚背,在她的身体从楼梯平台上滑出去一小截后,脚背勾住了平台的边缘,南巍停了下来。
手电筒脱手飞了出去,在空旷而死寂的黑暗中打着转,光束不断地旋转着,旋转着,南巍盯着这道光束看了好久,一直到看不见了,也没发现手电筒有落地的征兆。
“呼!”暂时安全下来,南巍长长地呼出去一口浊气,“好像胳膊肘擦破了,这要是掉下去会掉到哪里?”
虽然对此非常好奇,但是南巍一点都不想去尝试。
夜久此刻就躺在南巍的旁边,没有了手电筒,南巍看不清他的状态,只能大概判断出,他蜷缩成了一团。
“夜久?”南巍拍拍夜久的脸。
躺在那里的夜久毫无反应。
“晕过去了?”南巍手上加了点力道,拍得夜久的脸“啪啪”作响。
夜久依旧毫无反应。
南巍无奈极了,她摸着黑确认了一下夜久的状态。
这家伙应该是晕过去了,满头满身的冷汗,被他好好抱在怀里的铁盒子和钥匙也因为晕厥后的肌张力丧失,掉在了楼梯平台上。
“晕过去了也挺好。”南巍倒没有觉得夜久晕过去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困扰。
安安静静任人摆布的晕厥人士总比大吵大闹会往后扯你一把的失智傻瓜好。
头顶上方的那片微弱光亮离得不远了,即便没有手电筒,问题也不是很大。
南巍把钥匙放进口袋,然后稍微松了松腰带,把铁盒子插在了腰间,蹲身,把夜久像麻袋一样扛在了肩上。
她还需要不断停下来确认一下楼梯的情况,以免踩空掉下去,这个姿势,目前来说是最优解了。
这一段的艰辛自然不必说,好在南巍有的是力气,在摸黑拐过四个弯后,那片微弱的光亮,终于是非常近了。
南巍扛着夜久,站在这片光亮下方的最后一个楼梯平台上。
从她这里看出去,这是一个和他们进来时差不多的小门,没有门,只有门框。
门框后面有什么,看不清楚,只能看到有不太明亮的光线以倾斜的角度照射下来,光线比较集中,光源应该是在斜上方。
“不像是自然光。”南巍判断了一下。
虽说其实黑暗比光明更能给南巍带来安全感,但是走回头路那是不可能的,门框后面不管有什么,她都得过去,毕竟这就是她向上爬的目的。
摒除杂念,南巍做了一次深呼吸,把夜久往上颠了颠,抬步,爬完最后十三级台阶,然后向前一步,坚定地穿过了门框。
“爸爸,我不想坐过山车,我要下去!让我下去!”
还有两天就二十岁的夜久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十四岁那年的那辆过山车上。
耳边传来过山车即将出发的播报,夜久慌了神,冲着父亲无助地大喊着,他不想坐过山车。
周围的人纷纷投来目光,有同情,有好奇,有嘲讽,有鄙夷。
父亲转过头来,明显苍老了许多的父亲朝着过山车跑来。
但是父亲没有赶上,这一次,过山车开动了。
“我要下去!让我下去!”
过山车开始向上爬行,夜久想要跳车,但是他的身体被安全束缚装置牢牢固定住,根本动弹不了。
在夜久惊恐万分的注视下,过山车爬到了最顶端,车子停住了。
夜久看过过山车运行,他知道,在短暂的停顿后,过山车就会朝着下面俯冲下去,那将是他的地狱。
“让我下去!我要下去!”不顾一切的,夜久挥舞起他的四肢。
“好好好!让你下去!让你下去!晕过去了也不老实。”南巍自言自语了起来,语气里满是嫌弃。
刚刚踏过门框,南巍还没看清周围的情况,晕厥过去的夜久忽然就开始挣扎起来,舞动四肢,还在那儿念念有词地要下去。
好在现在他们过来了,起码这里很平坦,要是在刚才那个楼梯间,没准南巍得让夜久的乱动给带着一起掉下去。
现在安全了,南巍也懒得管夜久,蹲了下来,把夜久随意地往地上一丢。
夜久发现过山车忽然散了架,他的身子从半空中一直下落,一直下落,他面朝下,惊恐地看着地面,然后在接近地面的时候,突然莫名其妙翻了个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屁股处传来的痛感无比真实,夜久“啊”地大叫了一声,然后从梦中醒了过来。
“嘘!小声点!”南巍掐着夜久的腮帮子,指着一旁的门框,恶狠狠地威胁,“你要再大吵,我就把你从这里丢下去,让你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