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酒把小五带回宅院的时候,在外人面前强装的镇定终於全部崩溃。他颤抖着手把小五的身体战战兢兢的放在窗前的竹席上。此时的小五气息全无,面色惨白。唯有微微跳动的脉搏能证明他还存有一丝生命的气息。
秦酒按着小五脉门小心翼翼顺着他的经脉输了一点真气进去。无回宫的内力温和多变,细细循环一周竟是连半点阻滞也没有,显然不是受了内伤。想起自己身上当日的奇毒也是修远出手解的。他再顾不得其他,慌忙写了信笺把消息传递出去。
修远收到消息的时候,初春的第一场细雨刚刚落在西凉城中。他和贾诩对坐在回廊里下棋,吕布半躺在他们对面的树干上闭目养神,前厅的校场上隐隐传来赵云操练士兵的声音。“这次的消息很让军师为难,”贾诩见修远的心神早已没放在棋盘上,索性丢了棋子主动开口发问。
修远轻轻摇了摇头,还是把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郭嘉留下计策说是西凉休养生息三年方能和曹魏一战,如此才两年不到就出了变故。不知先生西凉城日后有什么打算,”
修远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有些莫名其妙,贾诩想了半响才明白过来:“军师莫不是又看到了什么天机?”修远也懒得隐瞒,反正自己并不属於这个时代问再多也不怕丢人:“恐怕半年之内,曹操就会挥军南下直指江东,不知道贾先生想让西凉如何自处?”
“此事没必要烦恼,我们坐收渔利隔岸观火岂不是更好?”曹操的野心人尽皆知,贾诩对此倒也不意外。
“若是曹操占了江东,又回头来打西凉又当如何?”
“曹魏大军虽号称雄兵百万,实则不足八十。更何况他们也不敢把合肥和太原的兵力都抽调出去。在没有郭嘉的情况下想要完全吞并江东,并非易事,长江天险本就易守难攻。若是他们侥幸胜了还贪心的追过长江去,我们便从后方突袭搅了曹魏本阵,夺个一城半池,路途遥远等他们回防,我们再撤回来也毫无损失。如果他们败了,也定然没有馀力再攻到西凉来,我们也可以趁机多积蓄些实力,西凉以静制动,自会立於不败之地。”
“先生如此消极,就从未想过要助侯爷君临天下?”贾诩这么一分析,反倒让修远觉得,他还未赤壁之战纠结了这么久简直滑稽,有此一问着实诛心。
不过贾诩什么人,只慢条斯理的弹弹衣袖就利落的反击回去:“军师此言太过,军师既有未卜先知之能,自然是有所顾虑,若这天下注定不属於侯爷,谋划得再好也没用。军师自当比文和更明白才对。”
修远被贾诩这么一噎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后只得草草转移话题:“如今陶谦将徐州交予刘备,荆州郡守刘表又本是刘家宗室,若是此番开战,刘备势力位置尴尬,必会被卷入其中,覆灭也不过是顷刻之间,唇亡则齿寒,刘备一死江东危矣,到那个时候西凉又如何还能置身事外。”
贾诩就是再厉害,也不会比事先看过三国历史的修远更明白大势趋向。听完修远这番话,当即便大笑起来:“军师既然连这么远的事都能预料到,想必我西凉已是高枕无忧?”
“贾先生说笑了,退一步说,曹孟德就是不要,在取江东之前,先攻西凉,则西凉必灭。自张颌退走已一年有馀,若是曹魏大军卷土重来,我们又当如何应对?”
“郭奉孝不是还在江东么?我们只需要把这个消息传到许都去,不论真假,曹孟德定然会有所犹豫,更何况刘豫州不是才得了徐庶和孔明两大谋士么?恐怕曹孟德想攻破荆州也不那么容易。刘备位置尴尬对曹魏和江东而言都是如鲠在喉,至於西凉边塞之地,恐怕暂时还不值得被重视。”
“这是鬼面营传来的消息么?徐庶已经随刘备一道回了徐州?”
“自然是千真万确,徐庶八十岁的老母亲在许都被曹操逼死,可是人尽皆知。若刘备趁机以帮他报仇为诱饵招揽。徐庶素来孝廉必不会拒绝。更何况荆州乃是天下咽喉之地,区区刘表恐怕也很难守住,若是不出我所料,荆州城怕是早已归到刘备名下,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么?诸葛孔明的老丈人,在荆州乃是难得名门望族,就算要翻天也不是什么难事。”
“自郭嘉离开曹营,曹孟德行事确实比以前更偏激了些,一怒之下杀了徐氏老母也不无可能。只是东吴为何也迟迟不取荆州?反而让刘备白白占了便宜,站稳了根基?”很显然现在的局势和修远熟知的三国历史相去甚远。也许从他在洛阳收服贾诩开始,这个时空就已经出现了恐怖的蝴蝶效应,再回不到从前了。
“周瑜不是不想要这块肥肉,而是不好下嘴。刘备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夺取荆州,和黄成彦这老家夥的多年经营密不可分,更何况刘备根基不稳,哪怕荆州本就是众矢之的,也不得不为。
反过来周瑜若是发兵夺荆州,曹操必会有所行动。其实刘备势力的存在对曹魏和东吴目前的状况而言十分微妙。曹操最近几年行事越发专断,就是曹魏集团内部也出现了不少反对的声音。若是再不管不顾发兵西凉恐怕后患无穷。既然军师说他会发兵江东,怕是不会错的吧。”
听贾诩这么翻来覆去的一分析,修远对赤壁之战的发生反倒不那么肯定了。於是他放软了语气:“贾先生说笑了,巫卜问卦之道本就缥缈,天机不定,修远凡夫俗子一个又如何能凭一己之力断言后事?不过是偶尔能看到些许预兆罢了,做不得数的。”
“侯爷早年不是与孙策交好么?军师不如趁此机会和侯爷一道去江东一趟,也许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也说不定。按秦酒传回来的消息,小五的伤恐怕不是普通的医官能治好的吧。”
“如果只是要给小五治伤,又何必劳烦军师和侯爷白跑一趟,让我去不就好了?”於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贾诩身后,笑眯眯的接过话头。修远闻言大惊,嗖的一声站起身来:“於吉仙师万万不可,我昨夜卜卦,仙师命轮凶相已现,现在又迟迟未能和道侣行那双修之法,若是再离开西凉无异於自寻死路!”
於吉本就是为避祸才跟在修远身边,听修远语带焦急,哪里还敢多说话。只把自己圆圆的小脑袋小鸡啄米似的点个不停。贾诩看着好笑,只得拿了桌上一杯已经冷了的淡茶来稍作掩饰才没有当场大笑出来。
等於吉忧心忡忡的离开,修远才冷静下来:“贾先生所言极是,现在我和侯爷留在西凉城毫无意义,不如趁早出去打探消息,我这就去准备。”修远说完也不等贾诩再说话,就自顾自的离开回廊往后宅去了。
吕布耳力极佳方才修远和贾诩的对话他几乎一字不差的都听了去,等到两人一回到房里,吕布就开口发问:“清河昨夜明明和我在床上行那鱼-水-之-欢,哪里有时间去卜卦?”修远好笑的拍了拍吕布的脑袋反问道:“奉先莫不是想让我把转世轮回之事说出来不成?本就是些前尘旧影,此番能不能作数还未可知呢,用卜卦含糊过去岂不是更好?”
“还是清河聪明,你说这样的日子我们还要过多久?又不能上战场去痛快杀敌,又不能抛下一切去隐居,每日不过练练剑混混日子,当真无趣的很。”修远闻言一楞,情绪也很快低落下来:“其实,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说不定真如贾先生所言,此番你我一道去江东能有什么际遇,反正顺路也能游览一下江南胜景又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