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都督可把三千猛士都带来了?”
“事关东吴存亡,瑜不敢怠慢先生,昨晚已经连夜准备妥当了,请孔明先生随我来。”周瑜脸上没有多馀表情,也不等诸葛亮接话就径自带着司隶校尉往练兵场走去。
诸葛亮但笑不语,默默跟着周瑜往前走,身后两个侍仆童子白衣胜雪却面若寒霜,丝毫没有少年人的朝气。手中的白纸灯笼随着清晨的水风摇动,青天白日里反倒凭空生出几分鬼气来,怪异别扭。
吴郡的校场不大,形状很是特别,竟是由多个圆环状的空地连环扣在一起的。诸葛亮眼中精光一闪,举着扇子开口询问:“不知这校场是由谁人所设计的?引三才归元之气循环不息高妙非常,东吴果然才俊辈出,不容小视。”
周瑜虽不明白诸葛亮的用意却暗自留心,随口敷衍过去:“孔明先生说笑了,不过是雕虫小技怎能入先生法眼,个中玄妙事关我东吴军机,公瑾不便透露,还请先生见谅。这场中的三千死士都随我和主公征战多年,勇武忠诚,自愿为解吴郡之危困献身。先生昨夜提及的七星坛,可动工否?曹魏大军不日将至,还是抓紧些好。”
诸葛亮半眯着丹凤眼,斜斜扫了扫场中戾气滔天的死士,暗自皱眉:“这些死士周身戾气厚重凝实,显然是刻意挑选过的。可到底是谁竟猜到了祭风要用生祭?”诸葛亮心中惊骇,戒备更慎,只把一张黄符纸放进周瑜手心,便告辞离开:“七星坛规制布置都绘制在符上,都督自去准备,我这就回驿馆去沐浴净身,切莫让人擅自打扰,吃食自有我随身的侍童料理便好了。”
周瑜眉目微挑,点头答应,又派人把诸葛亮护送回驿馆。这才快步赶到大乔的院子里,满脸欣喜:“嫂嫂果真好手段,那诸葛孔明一见这些兵士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匆忙交给愚弟一卷符录就回到驿馆去了。”
大乔闻言脸上并无半分欣喜,反倒眉头紧紧蹙起,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既然诸葛孔明反应这么大,那便是我料中了。前日我在灵堂上见到他的两个侍童就觉得有些不妥,没想到他本是道门正统,却也会肆无忌惮的使用我鬼门的法术。所谓祭风不过是掩人耳目,实质上是逆天而行的活祭。我虽是鬼门嫡传,师父也未曾将此等阴损的法子详细传授与我,他又是从何处得知?我担心他一旦作法,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诸葛村夫的那两个侍童可有什么不妥?祭灵当日我便试探过了,那两个童子并不会武功。至多不过是相貌清秀些罢了,难道还暗藏了什么玄机?”周瑜对道术一无所知,对大乔特意提起诸葛亮的侍童反倒十分在意,当即连连追问。
“若我所料不差,那两个侍童应当是阴符纸人,也就是俗称的白鬼。他们手中的白纸灯笼其实是聚魂灯。待到活祭一死,那邪气的灯笼便拘了他们魂魄,引动天地变故。这才呼风唤雾神通莫测。行此邪法的虽是诸葛孔明,然提供生祭的却是江东吴郡,日后天道轮回难保不会降下什么灾祸来。”
“那依嫂嫂的意思,这东风还要不要借?”周瑜被大乔这么一番说词也弄的心中打鼓有些不确定起来,本来简单的事夹在神鬼之事中间也叫他有些不知所措。
“事已至此,骑虎难下,不如继续装傻,然后趁诸葛村夫作法之后虚弱无力一举杀之。若能成功,东吴便可一次除掉两个强敌,剩下一个蜗居西凉的吕奉先也不足为惧了。等到得了这天下,再举全国之力给孙策行那借尸还魂之术,我就不信还不能成功。”
周瑜在一旁听着连连点头,心里却已是翻起了滔天巨浪,他一直都知道自孙策仙去之后大乔性情大变,却着实没想到她会突然变得有如此野心,甚至还有了覆活孙策的偏执妄念。就算对道术一无所知,周瑜也明白起死回生绝对是一个禁忌。否则的话始皇帝也不会因为长生不老药搭上自己的性命和整个帝国的兴衰。不过,周瑜也很清楚现在的大乔早入了魔障,怕是已经劝不住了。突然想起诸葛亮方才问起校场的事,他心里很快有了计较,早早告别的大乔,拐弯往陆逊住的院子里去了。
远远地就看见那个躺在缤纷花树下的清秀少年,神色恬静眉宇含笑正低头看着一册扉页泛黄的小话本。锦袍罗衣,赤着脚缩在软塌上,身后有一个浑身漆黑的挺拔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陆逊的侧脸。一恍数年,这画面一如往昔,安宁而别扭,无论从哪个角度去欣赏这张定格的旧画都会让人觉得突兀。
一边是凌厉尖锐的血色,一边是平和温婉的安宁。这两个人一同站树下,周瑜竟觉得自己和他们好像不在一个世界,他脑袋空白的在远处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突兀的冷风把树叶刮响才回过神来,轻轻唤了一声:“伯言。”
陆逊随手把书册放在周泰手心,伸展手脚在软塌上坐好:“都督所为何事?”少年特有的声线带着某种奇妙的韵律,一经出口便摄人心魄,抓心捞肝。好在周瑜早就习惯了这种和陆续面容南辕北辙的说话方式,其实他本人是个相当利落很少说废话的人,也许这也是他能和周泰在一起生活这么久的原因。
周瑜也没有多客套,当即把诸葛亮要用邪术借东风和大乔过河拆桥的打算都和陆逊说了,还询问了一下死者覆活的法术。陆续安静的听了好一会儿,最后只说了两个字:“胡闹。”周瑜无法逼迫他,便要起身离开,倒是周泰开口打圆场:“伯言,你在江东安逸了这么多年,多少也还有些感情在,至少也要保下大都督吧,不然的话以后的军-政大事都由你来处理?小话本什么的大概一辈子都和你没关系了。”
“周泰你这个混-蛋,就算你是块冰,这么多年也被小爷我焐热了吧。居然在这种时候胳膊肘往外拐?简直不能理解你的逻辑。”周泰话还没说完,陆逊整个人都暴躁得从软塌上跳起来,狠狠踹了周泰一脚,然后捂着自己的小脚丫哼哼唧唧:“死变-态没事身上搞这么硬做什么?”
周泰面无表情的俊脸上突然闪过一个暧昧的低笑:“我身上哪里最硬你还不清楚么?”
陆逊本来缩在软塌上哼唧,毫无防备被周泰口鼻呼出的热气强有力的扑在脸上,面上一热,陆逊耳根微红,站起身来狠狠拉扯周泰的耳朵:“混-蛋这种时候不要随便岔开话题,给周瑜做苦力有什么好处?难道在你眼里小爷我就是一个整天只知道看小话本和睡懒觉的笨蛋么?处理军-政大事什么的根本就难不倒小爷我好不好。”
周泰宠溺地拍拍陆逊的头,任由他拉扯自己的耳朵:“我没说你不会,只是知道你不愿意。所以提前给出能让你更舒服的建议,至於要不要听,全在你。这么多年我什么事没听你的?就是那些在床上的怪异爱好,我还不是没说过一个不字。”周泰还要再说,陆逊已经一脸惊恐的死死捂住他的嘴,不耐烦的大叫:“好了好了,我去帮忙还不成么?真受不了,周泰你实在是太任性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改改。”
周泰一边心不在焉的点头,一边抽空给周瑜去了安心的眼神。周瑜一脸感激的冲周泰抱了抱拳,随即不动声色悄悄离开了陆逊的别院。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