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身穿玄色狐裘,玉冠束发,白玉般无暇的面容清瘦俊美,时不时捂住帕子咳嗽几声,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风吹倒。
不是封镜言这厮又是谁。
上次从雍王府逃跑后,她就知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结束。
虽说那晚没有因为偷虎符丢了性命,但还是惹上了这人,今后怕是麻烦不断。
封玉竹和封宁玉忙行礼,“十七叔。”
见是雍王殿下,在场的贵女们都羞红了脸,忙躲在团扇后面看人。
虽说封镜言常年对外称病,看上去弱了些,但皮相太过优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也怨不得这些怀春少女心动花痴。
大家都想和他说上几句,奈何气场过于冰冷,倒让贵女们不知如何接近。
只是今日,她们觉着雍王殿下有所不同。
封镜言此时瑞凤眼含笑,忽视一众人的请安,径直走到明楹面前,俯下高大的身躯,凑到她耳边小声开口,“小骗子,上次跑那么快干什么?”
清苦的杜若之气再次袭来,明楹的紧张神经瞬间被拉回到那晚,一向要强的她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怎料她退一步,这家伙便紧跟一步,惹得她脸上泛起不知是气恼还是害羞的微红。
他才是骗子,全家都是骗子!
明楹整理好情绪,“我不跑难道等着王爷抓我吗?”
“那晚你说的话可还当真?”
明楹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假的,骗的就是你。”
既然已经从雍王府中逃离,虎符也没丢,她大可以什么都不承认。
她冷着脸不给情面,盛阳下褐瞳灿目,封镜言却丝毫不恼,更带着甩都甩不掉的熟稔,“本王甘心被你骗。”
明楹腹诽,这人怎么还黏上了。
真应该给这家伙脑子照个X光,看看哪根筋撘错没。
“求本王,刚才这事就算过去。”
“我不。”
今天来这百花宴就是为交个差而已,现在露个面就成,难道真的和这群叽叽喳喳的女娃娃们玩一整天?
她绝对不行。
更何况这厮今天也在,早逃早为妙。
就借公主这个由头回府最好。
两人之间唇枪舌剑,在周围人看来却是暧昧至极。
有什么话不能大点声说,非要凑在耳朵根子边。
大伙恍惚,这草包傅明楹难道真的凭借仅剩的美貌,入了雍王的青眼?
“没想到十七叔今日也会来。”封玉竹见二人关系不简单,心知今日是赶不走傅明楹。
封镜言终于直起身来,话虽说给封玉竹听,可视线却还是落在明楹身上。
“本王和傅大小姐有过一面之缘,今日则是专门为她而来。”
这样一说,在场人就没人能赶明楹离开。
明楹很想骂人。
她躲他还来不及,这厮还故意说一些引起别人误会的话,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二人认识。
现在还走什么,只能吃席了。
“既如此,已经到了开宴时辰,还请十七叔和傅大小姐席上再聊。”
“公主姐姐!就这么算啦?”徐若若还惦记着为自己出气一事,
被封玉竹眼神警告,讪讪闭上了嘴。
“内管带福熙县主先去换衣。”
“是。”
宴席就摆在能看到芍药园全景的高台上。
小型的嶙峋假山周围流着活水,贵女们围着入座,菜品依次放在流水之中,每人面前都有玉片拦路,若是要动筷,得念上一句诗,然后拿开玉片流到下一位。
明楹无语了个大无语。
吃席就吃席,搞那么多花样干什么。
能吃饱吗?
这种宴席对于原身来说简直就是丢脸大席。
原身其实并不是天资不行,实则是辛姨娘从小就不给她安排先生教学。
再大了些能认字了,就故意往院子里放些爱情话本,尽是些什么张莺莺刘生这种歌颂私奔幽会的书。
自己的女儿名师教学,严苛于行。
让傅明楹任其发展,逐渐成就了帝京草包加恋爱脑之名。
居上座的是皇后和玫嫔。
皇后是太子封宁澈和公主封玉竹生母,太子政务繁忙未能前来,玫嫔虽位份低,却生了二皇子封宁玉,也被皇后邀请在内。
后宫之中还有一位令贵妃,生下大皇子封渐阳和五皇子封渐离,现在正为封渐离被擒一事闹心,没有起来参加。、
本就是女子集会,封镜言和封宁玉被安排在另一桌。
而明楹自然和自家“姐妹”傅月霜排在一起。
第一道菜腌笃鲜,挖的深山最新鲜的竹笋和火腿烹饪而成,咸香四溢。
“媚欺桃李色,香夺绮罗风。”
皇后打个样,拿筷子夹了片笋放进碗里。
“芍药打团红,萱草成窝绿。”公主封玉竹跟上。
“欹红醉浓露,窈窕留馀春。”
以芍药花为钩子,大家顺着座位依次作诗,显然都是提前准备好的,生怕漏了怯被人笑话。
菜品流到明楹面前时,她正杵着脸,一脸生无可恋。
大家都捂着嘴偷笑,等着她出丑。
傅明楹在九歌诗会是什么样子,大家都再清楚不过。
平日里连个打油诗都拼不全,今天怕是一口菜也吃不上。
见她半晌不言语,皇后关切问起来,“傅小姐这是不舒服?”
“她哪是不舒服,明明就是肚子里没墨而已。”徐若若嘴快补刀。
徐若若早已经换好衣服,像个大家闺秀坐在公主身边。
“傅大小姐不必拘谨,本就是为了这满园风光,等你酝酿片刻再作出也不迟。”皇后雍容和善打着圆场。
“姑姑,您不必等她,就算是等到天黑这草包也作不出来。”
徐若若得意,“还不如赶紧跳到下一位,听听月霜的好诗。”
众人纷纷赞同,傅月霜才女之名帝京闻名。
帝京里的书局还将她的诗集造册,销量十分不错。
听到大家夸她,傅月霜一脸宠辱不惊,大方得体,“幸得诸位知音罢了,”
明楹感慨,别的不说,傅月霜这面具人的能力还是厉害。
“傅明楹,你还是快撤开玉片,让你妹妹来,腌笃鲜你是吃不上了。”
“谁说我吃不上?”
明楹站起身,学着众女眷那般朝皇后行了行礼,“皇后娘娘妆安,以诗就菜可否一人多句呢?”
“自然可以。”皇后笑颜回答。
“那就行。”明楹施施然坐下,直接从水中拿走那盘腌笃鲜。
旁边的封镜言饮下一杯热酒,唇角带笑。
原来小骗子喜欢吃腌笃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