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男子抱着三岁孩童走在前面,身后的妇人流泪追赶。
这人在哪里见过?
男子从她身边擦肩,姜羡横向一步,张开手臂,挡在他面前,声音泠然,“放开这孩子。”
光天化日之下,抢别人孩子,村外就有官兵,竟如此胆大包天。
他面容如神祇雕刻,剑眉之下是深沉如井的黑眸,明明是八尺男儿,身形欣长高大,却肤色极白,薄唇如雪,给他平添了些阴柔的俊美。看他身上绣着暗纹的青衣,想必是哪户官宦子弟。联想到张子成对她在马车里用强的事,姜羡整个人就恨意连连。
封凌寂寒森森瞥她一眼,冷峭开口,“多管闲事。”
“你听不懂人话?”姜羡问他。
封凌寂横抱着孩子,也许是不舒服,怀里的孩童哭声响亮,听得让人揪心。他自带一股隔绝他人的冷厉气势,眸色如寒冰刺骨,向姜羡扫过来。
“让开。”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开这孩子!”
饶是这般,面对高高在上的压迫感,姜羡也寸步不让。
姜羡横眉冷目,掌心更是攒着一根银针,再敢上前一步,她必定刺中男子死穴。
她不会再唯唯诺诺,下手迟疑,以后的道路,凡是挡在自己面前的人,都将受到她的反击。
“哼!”
两人视线针锋相对,姜羡敌意格外明显。
封凌寂立住,没有继续向前,冷眸凝视面前的女子,她似乎……不认得自己,把自己当成罪犯拦住。
“晓君,娘在这,不怕。”
妇人一把夺回孩子,帮孩子擦拭眼泪,满眼都是舍不得。
白发老汉火急火燎跑来,劝那妇人,“晓君他娘,你就让公子把他带走吧,找户好人家养着,留在村里,指不定就染上病了。”
“村长,我舍不得。”妇人泪如雨下,贴着孩子的面,紧抱着不放。
带走?
找户好人家?
这男子是想救人?
姜羡错愕,脸上微微发烫,偷偷看向男子黑沉的脸。
是她搞错了。
错误的正义就是愚蠢。
打算开口致歉之时,妇人突然目色发白,口中开始流涎,张嘴朝孩子咬去。封凌寂眼疾手快,抓住孩童衣裳后领,夺过孩子,一掌将妇人击飞,那妇人受了重重一掌之后,又快速撑地起身,向一旁的白头发村长下手。
村长吓坏了,逃跑间惊声尖叫,“发病啦!又有一人发病啦!”
封凌寂抱住孩童,将他扔给身边的江心,接着脚跟定住,眸光一闪,快步朝妇人方向,将村长护在身后,同妇人纠缠起来,招式有所收敛,并未想着取人性命。
妇人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只凭蛮力,毫无招式可言,在几个回合之后,被制服在地上。
姜羡放下孩子,细细观察起挣扎的妇人,“你放开她,让我看看。”
口吐白涎,瞳色变白,性情突变伤人……
她已经有了初步臆测。
封凌寂闻言紧蹙眉头,手上摁着不放,“不行。”
成心找茬?
难不成她有什么办法!
“公子!你千万别松手啊!”村长捂住孩子眼睛,生怕他被娘亲的模样吓着。
光靠制服并不是好办法,时间一长,那妇人蛮力挣脱,挣脱凌寂的桎梏,将他推开几步之后,龇牙朝最近的姜羡咬去。眼见来不及,下一刻,姜羡的脖子就会被咬断……
“唰!”
姜羡手持银针,从妇人后背旋身而过,看准颈后位置,精准飞速刺入一针。
妇人发狂的身子定住,重重倒地,那孩童见母亲这样,哭着扑上去,死不肯撒手。
“这……这是什么情况?”村长忙跑过来,又担心妇人再度发狂,不敢靠近。
封凌寂上前,伸出长指探了探鼻息,“没死。”
“我已经施针压制她的经络,一时半刻不会醒过来。”姜羡拿过妇人的手腕,诊起脉来,又拉开妇人领口,发现齐整的牙印。
面色凝重问道:“她之前被什么东西咬过?”
“这是被晓君他爹咬的。他爹前天死了,也是因为这个疫症,死之前咬人,狂性大发,谁都制止不住。”村长擦擦额头的汗,这才小心上前说话。
“开始发狂无法控制,说明离死不远了。”封凌寂面带忧色,这三日来,他和荣光在安和村遇到不下五十起。
“村长,之前那些病人都埋了吗?”
“没有,义庄全都放满了,有些人户全家都病死,来不及收殓的很多。”说到这里,白胡子村长老泪纵横,太惨了,想起来都不忍心。
……
姜羡异常冷静,仔细询问细节,一问一答之间,她已然掌握疫症的起始经过。
半月前,一名村民狂性大发,逮人就咬,村里人将他打晕,关起来之后,没过两天就口吐白沫,抽搐而亡。尸体上发现狗咬过的伤口,一开始,大家都没当回事,村里的赤脚大夫只当是犬症,让人找到那条咬人的狗,打死就了事。
渐渐地,事情开始不对劲。其他村民也陆续发狂,发病的人之间,互相咬起对方。村里的乡绅见事情严重,禀报县丞,县丞派人漫山遍野杀狗,等把狗杀光了之后,人咬人的情况却愈演愈烈,县丞眼看压不住,才悻悻上报给京兆府尹。
由于发病骤急,伤人严重,已经没有大夫敢进村,这也变相加剧了村里的疫症蔓延。
看似是犬症的疫症……
事有蹊跷,需得查明才是。
村长擦了擦泪,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善意,“小姐,您也不是村里人,还是赶紧出去吧,我也准备组织剩余的人,从后山逃出去,再这样封村,时间一长,就真的没活人了。”
姜羡心想,丁济口中的烧村计划,看来村内人不知情,如果知情,肯定早就乱成一团,一想到这些没患病的人也要一同陪葬,她愤懑不已,得抓紧时间,找出解决疫症的方法。
她学习医术多年,师承鬼医刀莲花,重活一世,她不打算将这身医术藏起来,要真正做些有用的事情,才不枉这得之不易的新生。
“我是大夫,带我去看看尸体。”姜羡吃力扶起妇人,音色沉稳令人心安。
封凌寂跟在几人身后,抱着双臂,目光紧跟姜羡背影,似乎要将人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