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楚清看着他笑了下:“随你。”
家里已经稳定好了,楚清觉得心中一片清明,景欢就是景欢,他是爱自己的。
稍微哄一下就好了。
他跟景欢这么多年,谁都取代不了他。
他们已经过了那种轰轰烈烈的年纪,现在,他们的生活平淡如水,清净安宁。
他知道,不管他在外面找了谁,那都是一时的新鲜,没有人可以代替他心中的人。
他早出或许会晚归,但是一定会归家。
楚清,将手机揣进兜里,看了千羽一眼,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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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辗转十一点。
景欢睡意全无,他不想多想什么,可这夜深人静之时,他的思想又忍不住的开始泛滥。
这种日子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他不应该再有什么期待了,不应该在这个男人身上在指望什么了。
自己十几年的时光付出,最后到头来得到的只是一句句虚假的甜言,景欢觉得在期盼下去自己真的会等不到病情发作就会提前离开。
拉了灯。
今晚,楚清注定不会回来。
他慢慢闭上眼睛。
想着几天之前,他们才在外面吃饭玩过。
无声的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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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景欢起床。
今天是去医院的日子。
他该去检查一下身体了,或许癌细胞又进一步的扩散了。
全散开了也好,这样他就会结束这痛苦的生活,彻底解脱。
随便吃了一点。
拿着病历单便出门。
人民医院。
林一然在屋内抿了一口茶,他看了看手表。
又瞥了一眼墙上的挂历。
那是医院里发的宣传挂历,基本上每个办公室里都有一个,上面除了印日期自然就是印着医院里的一些宣传介绍,再加上一些图片配合着。
他其实并不很喜欢,不过都是上面发下来的,他也就照单收了。
“咚咚咚”规律的敲门声。
林一然的心也跟着紧了下:“请进。”
景欢进门。
他今天一身米色棉袄,整个人衬托的分外儒雅温暖。
林一然看着顿了片刻。
景欢走过来笑着打了招呼:“林医生好 。”
今天外面不是很冷,他一路过来觉得比前两天好多了。
林一然起身,笑着点点头。
景欢率先开口。
林一然看着他,见他面色越发憔悴,之前见他时还感觉不太出来,今次照面,发现他比前两天在商场里撞见时更加的疲惫。
短短几天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林一然想问,但是转念想了想又不好开口。
尤其是那天跟在他身边的那个精锐男人,他们肩并肩走在一起,是他想的那种关系吗?
“别灰心,这个病也有治好的可能.”开口,已经变成了安慰。
景欢忽然怔住,连林一然自己都傻了。
他居然为了同一个病人三番两次的去宽慰他。
之前来他这里看病的人不胜其数,有的比景欢还要严重,他医治的人多了看惯了生死,看谁得了重病都那个样子,唯独见了这个男人,怎么就给他於心不忍的想法。
这几天他也翻阅了不少的书籍数据,在研究这个病的因理,不过,乳腺癌晚期治疗好的例子是在太少。
林一然想到这里就有些挫败,他可是专门研究这种大病的专家,现在居然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景欢看着林一然忽然笑了,眼角弯弯,声音温润:“谢谢你,林医生。”
他知道林一然是个好医生,面对自己这种极端的病人都可以这么一而再而三的鼓励,他的病,其实他自己很清楚,已经时日无多了。
在家里受到了太多的冷落后,面对一个外人的关怀他居然觉得分外暖心。
景欢有些感动。
“没什么,你回家要调节自己的心情,对你病情大有裨益,另外,”林一然顿了下:“你的病,该化疗了。”
他后面的声音说的很轻,很缓慢。
他上次就建议景欢去化疗,结果被他婉拒了,可是这个病晚期如果还不化疗就会继续恶化,到时后估计更加难治。
他想到这里就有几分担忧。
但是他知道面前的男子并不会因为他的话就会顺从听着。
他也只是从旁好言相劝。
景欢不语,过了一会,说的艰难:“我暂且先吃几天药吧。”
“你这病已经不是仅仅吃药就可以抗住的问题了。”没有忍住,林一然脱口而出。
他看着景欢满脸真诚,这又不是小感冒,只要吃几天药就会痊愈,难道景欢会不清楚吗?
还是说他有什么难处?
钱?
林一然忽然想到了这个。
难道是因为他没钱?
可是那天他身边的那个人同他站在一起,并非像个穷人。
况且可以逛得起a市最贵的商场,又怎么会差这些钱呢?
林一然真想开口询问,可是最后都生生忍住了,他现在身份只是他的医生,还是不要多言的好。
景欢听了他的话,不说话,他讲的他都明白。
这吃药是不会根治,关键是,他现在要是去接受化疗过程一定会非常痛苦,他已经没什么可以在意的了,他在生命的最后过程里这么痛苦的去接受另一种刑法的洗礼,他图什么?
他为了什么?
为了楚清吗?
景欢心中凄楚,楚清只怕要是知道自己的病情,估计会更加不屑他了吧。
如果有个爱他的人,他还能为了对方去拼搏去努力去尝试一下。
现在,他要是接受这么痛苦的化疗,他除了再找罪受之外连一点多馀的慰藉都没有。
他找不到自己在继续去跟病魔斗争的理由了。
林一然看了景欢一会,看他脸上灰败的表情,心中有些不忍,最终:“你回去在好好想想,或者跟你的——亲人,在好好的商量一下,你的时间很宝贵。”
言尽於此,他看着面前人,希望他能把自己的一番话给听进去。
景欢点点头,最后又露出一笑:“谢谢你。”
林一然也跟着笑了:“能不能别老把谢谢挂在嘴上,我都没治疗好你,你就这么谢谢我,这不是给我压力吗?”
景欢知道他是开玩笑。
他是个好医生,有个爱他的女朋友,景欢希望林一然会一辈子顺畅。
起身告辞。
景欢走出房门后。
林一然忽然起身到了床边,他站在那里静静看着窗外某处,不多会,一个男人的身影倒印在他的眼中。
景欢慢吞吞的走着,一边走一边把自己的棉袄衣襟向上面提了提。
他的后背有些佝偻,走路不喜欢看着前方总是低着头,好像在寻找遗失的什么。
这时,前面迎来一个男人匆忙从他面前跑过去,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对方站定连连道歉,他看见景欢对那男人笑了笑,面色一如既往的温润,说了几句什么,然后男人也笑笑的离开了。
这是个温润惯了的人。
景欢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他的视线内,那个人影越走越小,知道看不清。
林一然依旧站在窗边,他拿起手机播了一个号:“喂?我上次问你的事情怎么样?”
对方接通,似乎很忙:“那个事,我也在找了,米国那面有好的医生,我一定给你露着。”
... ...
彻底离开医院后。
景欢有些漫无目的的走着,他现在不想回家。
家里冰冷空荡,没有他想要的人在,即便有了,现在他的心境也跟从前不一样。
那个他之前小心守护爱不释手的家,现在,他进去了只觉得像是在一个巨大的牢笼里,将他全身全心都给困住,他已经在这个家里感受不到一丁点的温暖跟爱意。
他宁可现在站在这里露天里吹半小时的冷风,也不想在走进去了。
对於那个住了好几年的巢穴来说,景欢这一刻的厌恶来的那么突然那么真实那么猝不及防。
他把手伸进口袋,靠近棉袄的内里有个隐形口袋,里面有一张银行卡,那是他这一辈子的奋斗。
从他考虑要跟楚清天南海北后,他就带着了。
到了现在十几年过去了,里面连50万都没有。
以他的本事,十几年没有把一张卡填满50万,他觉得好笑。
其实,也不能这么想。
他跟楚清一起出来创业,现在公司说白了有他一半,只是,他没有去争抢罢了。
他觉得自己的跟楚清的东西给谁那里都一样,所以这些年公司上都是楚清在做主。
所赚的钱自然也就是落在了楚清的口袋里。
现在在看看自己的兜兜,里面除了一张可怜的三十多万的卡,别的什么也没有。
他的人生已经过了三分之一,然而还是他还是空空如也,钱没有赚到,爱的人也在不知何时同他走岔了路。
他的父母亲人无一人健在,他的朋友早在他做出跟着那个男人的决定时就已经被他默默抛弃。
现在,再回想自己的历程,发现除了落了一身病之外,似乎什么也没留住。
景欢一个人来到了公园。
他找了长椅坐在那里,上午公园里的人其实不多,除了几个老年人带着孩子在逛逛,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偌大的公园里显得无比清冷寂静。
他看着天空,今天出了太阳,不是很刺眼,伸手在空中晃了晃,像是想要握住那一缕温热的光亮。
可是试了很久,发现都是徒劳。
手在空气中抓久了,仅有的一点热度也溃散殆尽。
他叹口气,自己的人生即将走到尽头,最后的结局就是——一无所所有。
他这些年都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