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塞兵卒的皮相,诚然没有宗正的兵甲高大。
他们的甲胄大多为绳索连接在一起的甲片制作而成的扎甲,上面的缝隙里,有很多难以清洗的污渍痕迹。
对比着那十个体格高大,躯干上佩戴着鳞甲的敌人,的确有些相形见绌。
但是,扶苏面前的兵卒有百位,都是杀过敌兵的公士。
当他们沉默地抬起武器,手中的长戈陈列,金属尖端的寒光闪烁的时候,一股死寂的气氛渐渐散播而来。
一时间,这十位宗正兵甲反而不敢继续上前了。
但敌人的想法如何,都不重要。
敌人不靠近我们,我们便靠近敌人就好。
扶苏感受着体内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刺激感,正在他的喉咙之间涌动着,逼迫着他高声喝道:
“杀!”
兵卒无言,只是开始冲锋。
霎时间,居然有宗正兵甲拿不住手中的刀剑,咣当掉在了地上。
嬴白桑的脸都要黄了,身体仓促着后退,大喊道:
“扶苏、扶苏!你这是欺辱祖先、欺辱我嬴姓!你是罪人啊!”
扶苏温和的笑意不变,呼唤着朱标:
“老师您来吧。”
朱标活动着身体,再次睁开眼,对着赢白桑重重地说道:
“但首先,你会先成为一个死人。”
我老朱家的人杀你们老嬴家的宗正,这就不算欺辱祖先了吧。
噗嗤——
阵列前方的长戈已然捅穿了三位宗正兵甲的腹部,这些人的腹甲胄为了行动方便,分为了条缕垂下,横着砍过去倒是能起到些作用。
对付这种连轻骑兵冲脸都能一较高下的军阵,就要被捅个透心凉。
兵卒们是无情的,他们绝不会因为见到了血腥和畏惧而停止前进的脚步。
十位宗正兵甲,尽数戮灭。
没有一个人来得及反抗。
紧接着,军阵已经冲击到了宗正礼仪队伍的前方,嬴姓的图腾旗帜,那只玄鸟,本应该陈列在队伍前方。
说不定能起到些保护的作用。
但嬴白桑太害怕了,他不由得撤下了那面旗帜,披在自己的身上,一路手忙脚乱,爬回了马车之中。
任凭外面的人们哭喊声喧嚣。
只是蜷缩在马车里,口中喃喃着:
“我乃陛下所封宗正、陛下所封!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朱标见此情此景,在脑海中叹道:
“此辈宵小之徒,你以前居然对他恭敬有加。”
他提了提马匹的缰绳,操控着马儿优雅地朝前走去,列步在军阵的最后方。
后方的士兵们逐步散开,为他们的公子敞开一条路来。
扶苏切换回来:
“白桑伯伯,快些出来吧,莫要做个没脸没皮的小人,恐让人耻笑。您放心,孤绝对不会对您妄动刀兵。”
这个“妄”意思是,不会没有道理地杀你。
他的头留着还有用,要用来规训各部将领,彻底收服他们的心。
再之后,回归咸阳的路上,遇到扯皮的事情,把这老畜生的脸摆出来,还能省去一些兵卒的伤亡。
渐渐地,外面的喊杀声停息起来。
一些兵卒下意识地抽出腰甲的短匕,要割下尸体的耳朵计数。
还好很快反应过来,除了那十个宗正兵甲之外,其他人并非披甲的敌军,杀了也不算数,不由得有些失落。
用幽怨地眼神扫着那些跪地投降的人们,想要从他们身上找到任何甲胄的痕迹。
也不知道杀自己人算不算,这些可都是绩效啊!
“把舌头割了吧,反正只有这张脸有用。”
扶苏随口道,忽然手上动作一滞,内心开始怀疑起来。
自己是不是,学习老师的道理,学得过于快速了?
以前他的嘴里是绝对说不出来这种话的。
就连朱标也大吃一惊,在意识中赞叹道:
“不错、不错,逐渐有孤的父皇的风范了!”
拔出短匕跃跃欲试的士兵们争相扒开了马车的帘子,把被哄骗的嬴白桑揪了出来,就伸出手去扣他的嘴,要把舌头伸出来割掉。
“等等、等——公子、公子!”
“啊——”
赢白桑的舌头被揪出来,刀起刀落,早有军中的大夫胡乱涂上来些黏糊糊的东西。
扶苏不由得感慨道:
“其实,我小时候挺讨厌伯伯这些奇奇怪怪的规矩,动不动就要跪在地上听您讲上好几个时辰。”
“现在这舌头没了,总算是清静些了。”
扶苏下马,在赢白桑恐惧的眼神中慢慢逼近,温柔地取下了披在他身上的玄鸟旗帜。
“伯伯来营中暂歇吧,路上碰见关隘,到时候还需要您的脸面一用。”
扶苏虽然可以直接挥师南下,但是能骗开的隘口,还是不动刀兵拿下为好。
能少些伤亡,便是最好。
麾下的兵卒们像是灰黑色的雾气一样,吞噬了这一队队伍,将所有跪地投降的人集中在一个营地管控。
扒下他们的行装,单独列出一队士兵,伪装成宗正的队伍。
这天下午,斜阳西垂的时候,营盘远处传来又传来了号角声,老四回来了。
欢快的马蹄声让人心神愉快,驻守的士兵们好奇地张望着那些装配了马镫的骑兵,看着他们一身血污,却个个喜不自胜。
几乎每个人腰上都挂着两三个左耳朵。
老四跳下马,心想这还未衰老的身体果真是畅快,放自己以前那个老骨头,敢这么直接跳下来。
晚上他家老大就该谋划登基,老二就该想着怎么把自己大哥拽下来,老三在边上摇旗呐喊。
“公子,这割头的手段有些耗费效率,所以就改成割耳朵了。要不是时间紧张,我都想垒个京观出来。”
老四大步走进营帐,口中飞快说着,解下兵甲随手一丢,身上穿着布衣,就往地上一坐。
抬起头一看,公子并不回话,而是目光茫然地望着前方,似乎脑海里面,正在进行某种意识的比拼一样。
朱标终于回过神来,看向老四,严肃问道:
“老四,你说,到底是太祖皇帝剥皮揎草的手段惊人,还是先秦以及秦代五马分尸、活烹人的手段高效?”
老四脸上顿觉惊骇,也顾不得那么多,爬起来就冲到朱标身边,抓住对方的手:
“公子啊,你怎么忽然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咱们老朱家扎稻草人,是因为太祖皇帝过去体会过农事。”
“这历史上的人喜欢五马分尸,还是把人做成肉汤,那是他们的事情。咱们不要花心思考虑这些,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史料。后人没人愿意研究这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