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小会儿,赵姬把目光落在了小嬴政身上,轻声说道:“政儿,先生现在需要静养,咱们还是先出去吧,别打扰到先生歇息了。”
小嬴政听闻母亲所言,乖巧地点了点头应道:“好的,阿母。”
接着,他转向秦臻:“先生,那我们先出去了。”
秦臻微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安心养病。
待到赵姬和小嬴政离开营帐之后,秦臻原本平和的面容渐渐凝重起来。他微微眯起双眼,陷入了沉思之中——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在这回归秦国的路途之上对嬴政痛下杀手?
他心里清楚,此番归秦之路必然充满艰难险阻,可万万没有料到竟会如此危机四伏、凶险异常。
夜幕悄然降临。整个房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就在这时,只见小嬴政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饭菜走了进来。
小嬴政将饭菜放在桌上,然后走到秦臻身旁坐下,皱着眉头说道:“先生,阿母她想要让我拜在吕不韦门下。可是……”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变得愈发不满起来,“我觉得跟着先学习就很好啊!”
顿了顿,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继续抱怨道,“那个吕不韦实在是太过于看重利益了,整天把那些所谓的‘大义’挂在嘴边。而且,他老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教训人的样子跟我讲话,动不动就让我凡事都要以大局为重,切不可任性妄为、独断专行。哼,他这话明摆着就是在指责我今日不肯随他离去是错误的嘛!”
秦臻聆听着小嬴政的叙述,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谓是亦师亦友。每当小嬴政遇到烦心事时,总会第一时间跑来找秦臻倾诉和吐槽。
秦臻思索片刻后说道:“阿政,就目前的状况而言,吕不韦可以算是一个不错的老师。等我们回到咸阳以后,你还得依靠他的协助呢。”
小嬴政瞪大了眼睛,满脸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啊?”
秦臻轻轻拍了拍小嬴政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解释道:“首先呢,如今大秦的太子能够有今日这般地位,吕不韦绝对是功不可没的。他真的非常有才能,无论是他的诸多构想,还是那套为人处世的方法,对你来说都是宝贵的经验,值得你好好学习借鉴一番。
再者说,等咱们回到咸阳城之后,那里的局势错综复杂,而你对这些全然不知。
常言说得好,一个好汉三个帮,如果你渴望有所作为,甚至是成为统御整个天下的君王,那就更需要一些可靠的助力了。而吕不韦到目前为止,可以说是你最理想的帮手,绝无仅有。”
听到这里,小嬴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眼神中仍透露出些许迷茫。
秦臻微微一笑,接着又补充道:“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他劝诫你凡事应以大局为重,这话一点儿也不假。身为一国之君,必须时刻将国家的利益置于首位,这可是每一位王者所必备的品质。只有这样,才能够带领秦国走向繁荣昌盛,实现称霸天下的宏伟目标。”
秦臻并不反对他拜师吕不韦,反而很支持,就目前而论,他觉得自己还是比不上吕不韦的。
“先生,若是无法依照自身的意愿去行事,即便登上王位成为天下之主,那又能有何乐趣可言呢?”
嬴政眉头微皱,一脸疑惑地看向面前的秦臻。
秦臻微微颔首,缓声道:“商王朝帝辛,其能力不可谓不强,但最终却因他的刚愎自用、一意孤行,让周文王有机可乘,致使大好河山毁于一旦。同样的例子还有周幽王,身为一国之王,其所作所为不仅关乎着整个国家的兴衰荣辱,更与无数黎民百姓的生死存亡紧密相连。怎可随心所欲、肆意妄为?要知道,君王不经意间的一个决策失误,都有可能导致无数无辜之人命丧黄泉!”
秦臻语调平稳,面色沉静如水,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实。然而这番话语落在嬴政耳中,却是如雷贯耳,令他心中掀起阵阵波澜。
“政儿受教。”嬴政恭恭敬敬地向秦臻行了一礼,眼中满是敬畏与感激。
这三年来,秦臻对他关怀备至,给予了他无尽的温暖和教导,使得他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逐渐成长。因此,对于秦臻所说的每一句话,嬴政都奉为圭臬,铭记于心。
“对了,待我们回到咸阳后,你务必要改掉这盘坐的习惯,要跪坐才行。”
听到这话,嬴政开口问道:“啊?为何啊先生,盘坐更为舒适啊。”
“盘坐确实舒服,但你与我相处时自可不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然而一旦抵达咸阳,你便是尊贵无比的公子政,身为大秦王孙,哪怕只是一个微不足道、不经意间的举动,都极有可能被他人当作攻击你的把柄和借口。”
嬴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着又好奇地追问:“可是先生不也一直都是盘坐着的么?”
“我与你不同,我不过是一介普普通通的草民罢了,那些人根本不屑于找我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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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若有所思地应声道:“是,政儿明白了。”
紧接着,他像是想起什么重要之事一般,连忙又开口询问:“先生,此前您曾经提及过,一旦回到秦国,或许将会遭遇更多的危险和困境,那么如今是否意味着咱们已然踏上这条充满荆棘的道路了吗?”
秦臻闻言苦笑着说道:“算是吧,其实我早就有所预料,可能会在路上遭逢袭击,所以这一路行来始终小心翼翼的加以防备。只可惜未曾料到情况竟会如此严峻,早知如此,当初真该劝说平原君多带上一些人手才好。”
“那先生有猜到是谁要杀我吗?”
“眼下存在着两组人,虽然心中已有怀疑的对象,由于缺乏确凿的证据,无法下定论。待到我们抵达咸阳后,阿政切记不可轻信任何人,包括侍奉在你身边的仆人也不例外。”
“先生,不知您究竟怀疑何人呢?”
“这个嘛……通常而言,谁能从某件事情当中获取最大的利益,那就怀疑谁。”
他没有证据,并无真凭实据能够证实自己的猜测。而且,对于如今秦国的实际状况,的确知之甚少。以往所阅读过的史书记载,恐怕与真实情形大相径庭。经过这一路走来的诸多经历,他已多次验证了这样一个事实:史书所述未必全然可信。
“另外,你现在要蛰伏。在邯郸之地,你需得隐忍行事,不可轻易暴露自己的心性与意图。待到返回咸阳之时,你依旧要保持这份隐忍与蛰伏,切不可掉以轻心。同时,对待长辈,不仅要恪守孝道,还要极力去讨好他们,博得他们的欢心。更为重要的是,你必须学会将自己的真实情绪深深埋藏于心底,绝不能让旁人窥探出你的所思所想。”
说这番话的目的,便是希望嬴政能够提前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并拥有足够的时间来逐渐适应这种状态。
然而,小嬴政却似乎对此颇有微词,只见他面露不忿之色,回应道:“先生,为何总是教导我忍耐?究竟要忍耐到何时才是尽头阿?可是依我所见,先生您在行事之时,却是从未有过丝毫忍耐之意啊!”
面对小嬴政这般直率的质问,秦臻不禁哑然失笑。
稍作停顿之后:“正是因为我不过是一介普普通通的草民罢了,自然无需像你这般顾虑重重。而你则不同,你将来可是要成为统御天下之人的,所以就必须要如此行事才行。此外,待你回到咸阳以后,切记一定要拜吕不韦为师。”
听到此处,小嬴政虽然心中仍有不甘,但也只能无奈地点头应道:“是,政儿记住了。”
只是此刻的他,心中难免感到些许气馁。在此之前,他原本还满心期待着一旦回到咸阳,便能摆脱束缚,自由自在地做回真正的自己。可如今看来,这个愿望恐怕一时之间难以实现了。
......
赵姬母子途中遇袭的消息,传到了华阳王后的耳朵里,她梳理了一下最近的事情,觉得很大可能就是韩夫人指使的,直接命人传唤韩夫人来见她。
待她到了后,华阳问了问情况,韩夫人自知隐瞒可能会受到更大的处置,还不如直接就跟华阳王后坦白了,备不住还能帮她摆平此事。
“混账东西!怎敢做出这等之事?简直有失王室的身份!”
华阳王后怒不可遏地吼道,声音响彻整个宫殿。话音未落,只见她扬起手掌,狠狠地朝着韩夫人甩去一个响亮的耳光。
“啊——”韩夫人口中发出一声惨叫,脸颊瞬间浮现出一道鲜红的掌印。
然而,疼痛并未让她停止求饶,她赶忙双膝跪地,再次扑倒在华阳王后面前。
带着哭腔颤抖着说道:“阿姑,请息怒!妾身当时确实是鬼迷心窍,一时想不开才犯下如此大错。可是……可是那日妾身前来找阿姑商议此事时,感……感觉阿姑也是赞成妾身的想法了。”
“住口!胡言乱语!我何时曾赞同过你这般行径?我不过是表示支持成蟜而已,可从未允许你指使他人去谋害嬴政!”
华阳王后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着。说罢,她再度举起手来,毫不留情地又给了韩夫人一记重重的耳光。
“啊~~~阿姑,妾身真的知错了!”
韩夫人被打得头晕目眩,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仍苦苦哀求着。
“滚!立刻给我滚出去!从今往后,我会将你的所有侍从统统换掉,没有我的准许,你休想踏出太子府半步!若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定不轻饶!”华阳王后声色俱厉地呵斥道。
“喏~妾身……妾身知道了。”韩夫人战战兢兢地应道,连头也不敢抬一下,跌跌撞撞、狼狈不堪地退出了华阳宫。
待韩夫人走后,她在沉思,如果被查到是韩夫人所为,必然能知晓在她实施计划前来找过自己,自己定是脱不了干系,这属于给自己坑了,心里在骂着韩夫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想着怎么把自己摘出去。
旁边的阳泉君上前;“姐,族弟倒是有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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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细细道来。”
“派人去核查有没有留下活口,如若有,安排人灭口即可。”
她想了想,现在只能这么办了;“好,就依你所言,此事由你全权负责。”
“喏,姐姐尽管放宽心便是,族弟定能把姐姐摘的一干二净。”
华阳王后听了这话,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她对这位弟弟的办事能力向来颇为认可和信赖,相信这次也不会让自己失望。于是点了点头。
接着,华阳王后又转头看向阳泉君:“另外,你再去仔细探查一下他们的行程安排,搞清楚他们究竟何时才能抵达咸阳。等确定好时间之后,你亲自前去迎接一番,知道吗?”
阳泉君心领神会;“喏~”
其实,华阳王后心里倒没有想过要如何为难嬴政。毕竟嬴政也是她的孙儿,然而,相较于嬴政,成蟜却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感情自然更为深厚一些。
所以当面对从未见过面的嬴政时,她的情感天平不自觉地就偏向了成蟜这边。说到底,华阳王后之所以如此态度,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单纯瞧不上赵姬的出身罢了。
......
第二天早上,嬴政一行人就开始赶往咸阳,这回赵胜也是长记性了,与安邑守城将官聊了一下,多派了些人手护送他们赶往咸阳。
一路快马疾驰,眼下就快到咸阳城,赵胜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秦臻拖着受伤的身体,卧在马车上,遥望着咸阳那高耸的城墙,相对于秦臻,小嬴政与赵姬明显的要更加激动,终于归来了。
到了咸阳城门,然而,就遇到了阳泉君芈宸。
同一时间,华阳王后也借着秦王柱在与秦国宗室讨论如何处理老秦王丧葬事宜的时候,把嬴政母子回到咸阳的消息挡在了门外。同样也把负责传递消息的吕不韦以议事为由,派人将他限制在了府邸内。
“阳泉君,好久不见,我来带秦王孙返秦。”平原君向芈宸拱手示意。
芈宸拱手回礼;“见过赵相,不过赵相说的王孙,谁是王孙?”然后四周打量着。
“我身边这位就是。”平原君把嬴政介绍给了芈宸。
“赵相说笑了,我王有命,请赵相至章台宫觐见,大丧之际,其余人需得到口谕,否则不得入城。”
听到说不让进城,嬴政举起玉佩朗声道;“我乃当今秦王之孙,秦太子长子政,有信物为证。”
“哼,凡赢氏子弟,需得到当今大王的口谕,还有赢氏宗族的承认,才有身份,仅凭一块玉佩,断不能确认身份。”
“敢问阳泉君,这是何意啊?此子确是秦王孙。我这有文书作证。”赵胜问道。
“赵相不必多问,进宫便是,其他人若想进宫,我再去禀告大王。”
秦臻这时候探出了脑袋,再想着阳泉君在阻碍嬴政入宫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是真没想着到了咸阳,还能碰见这么档子事。难道是下马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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