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咔嗒……”
窗外发出一阵声响,已经在睡觉的女人踢了踢身边的男人,带着困意的声音含糊着问:“去看看,哪来的声音?”
男人闭着眼睛,动也没动,直接说道:“我们这里是12楼,阳台上还能有什么声音,肯定是鸟在外面扑腾……睡觉!”
很快,屋外的声音就没有了,屋里也重新恢覆了安静。
而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身手矫健地爬上楼,不一会儿就落在了16楼阳台上,是一个黑色的小毛球,不过奶猫大小,拖着条长长的尾巴。
仔细一看,这是一只不常见的黑色狐狸,黑得贵气,厚实的皮毛油光水滑,几乎可以想象到美好的手感,而偏偏在眼尾处丶耳朵尖和尾巴尖尖上有几撮带着点金色的毛。
更令人移不开眼的,是这只狐狸的眼睛,也是浅浅的金色,看上去活像是两颗晶莹剔透的名贵宝石,灵动又珍贵。
显得更特别了。
它活泼地蹦了两下,就手法娴熟地打开了阳台上的玻璃门,呲溜一下就钻了进去。
它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在黑夜中,那亮金色的眸子仿佛会发光一样,它回过头,像是看得懂一样,定定地盯着墙边的电灯开关。
下一秒,这只像个毛绒玩具的小狐狸却熟练地擡起胖乎乎的爪子,凌空向开关一指。
“咔嚓”轻轻一声。
灯亮了。
小狐狸又轻盈地跳起落下,跳上沙发窝着,甚至还知道团起身子窝在软绵绵的抱枕上。
抱枕上踩了两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从脖子上的毛线小兜里扒拉扒拉,扒出了一个没比它小多少的手机。它擡起爪子,不偏不倚地按在手机屏幕上,紧接着,手机亮起来。
解锁了。
然后,那宝石般的浅金色眸子盯着手机,肉呼呼的小爪子“噔噔噔”戳几下——竟然打开了微信。
“叮——”
它按上了“按住说话”的按键,张嘴就是一口纯正的东北口音:“歪!师兄,我今天实在有事,来不及过来了,你们吃好玩好,帐都记在我名下!”
偏长的毛散开在米白色的沙发上,黑白对比格外醒目,甚至那条毛绒绒的长尾巴还甩了甩,轻轻扫过了随意放在沙发上的抱枕。
似乎一切理所当然到,令人浑然不觉这样的场景有多离谱。
“嗡嗡——”
手机的屏幕又亮起来。
时澈回到自己小区,这是个不新不旧的小区,但这里地处市中心,边上就是超市,对面还有商场,来往交通方便。
走出电梯的同时,时澈掏出钥匙,他住在8号楼的16楼。
打开门的时候,果不其然,家里的电灯已经开得明晃晃了。
那只黑色的小狐狸崽子也乖巧的蹲在门口,睁着圆滚滚的眼睛,巴巴地望着自己,发出呜呜咽咽的“嘤嘤”两声,好像在抱怨自己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
时澈脱去外套,弯腰把小狐狸抱起来,抄在臂弯中往屋里走。
“抱歉啊,今天没注意时间,回来晚了,饿着我们小宝贝了。”
走进屋子,与其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个道观。
满屋子的黄符纸随着从窗缝里溜进来的风,吹得沙啦-沙啦作响,不仅每个房间四角贴着,桌上还堆着满满一叠画好的符箓。
是时澈画的。
这也是他最得心应手的,仿佛拿起笔,动作已经刻进了他的灵魂,这些繁覆诡秘的图案,他用来顺手无比,甚至在刚醒来时还要适应用手机和做饭,但这些符咒他自然而然就知道有什么作用了。
阳台的地上还有一个用朱砂画的小型阵法,用来防止心存邪念的人或者东西从阳台上进入家里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些对他梦里那个强大的妖兽有没有用。
而且……他还坚信,那抹从半空中落下,令他慌张到心悸的身影,是属於他醒来时隐约见过的少年的。
尽管他每次刻意回想时,都会记不起那少年的模样。
“呜呜……”小狐狸趴在他胸口,肉呼呼的小爪子在自己身上一按一按地踩奶,时不时就磕碰到时澈脖子里的那块金丝墨玉吊坠,似乎嫌搁到了爪子,小狐狸不踩奶了,转而用毛绒绒的小脑袋一下下的蹭自己胳膊。
一双浅金色的眸子望过来,独属於兽类的竖瞳在偏暗的光线中变得有些圆,连带小狐狸的样子都显得憨头憨脑,正冲着自己叫唤。
这是饿坏了。
时澈一笑,转身进厨房给小狐狸煎鸡胸肉。
“嗡嗡嗡”手机响起来,是时澈现在的老板,那个让他去跟拍许离新闻的杂志社老板的消息。
其实这也是令时澈觉得心中不安的地方。
家里这些符箓丶随手可以画出的阵法图,也不难看出他就是个风水先生,而且技术过硬,能过得很滋润,可为什么还会接一个跟踪明星的“兼职”呢?
许离有什么特殊……
时澈出神地想着,窝在他手臂上的小狐狸发出一阵“嘤嘤”的叫声,脑袋还抵在他胸口拱了拱,提醒着他锅里的食物,再煎就要焦了。
“别急。”时澈掌心按在小狐狸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将狐狸脑袋上的毛都揉得乱七八糟,才把锅里煎熟的鸡胸肉取出。
端着两份晚饭,时澈带着小狐狸回到客厅,小狐狸被放下后,着急地绕在时澈脚边,来回打转。
时澈好笑地把晚饭放在茶几上,顺手打开了电视。小狐狸也十分上道,跳上茶几,乖巧蹲坐在边上,淡金色的眼睛盯着时澈来回打转。
“怎么,还不吃饭?”时澈笑问。
小狐狸“呜呜”两声,擡头冲时钟那边望去。
不得不说,时澈醒来以后,最让他消除孤独感,感到牵挂的,就是这只通了人性的狐狸。
让他记得在工作之馀,每天在十点准时回家,给小狐狸准备晚饭。
“抱歉啊,今天有点特殊情况,耽误了时间。”
不过今天那个明星倒是也回得晚了些,还和那些蹲守的狗仔发生了冲突,按理说也不该如此,那里不止住了他一个明星,也不是第一天有那么多人蹲着,怎么就不管不顾动起了手呢?
还有那处别墅区上方,浓得快要滴下墨水的黑色雾气。
令人不安。
“呜呜……”
那边小狐狸吃完了自己的晚饭,擡头看到时澈提着筷子,还在发呆。一下跃到时澈膝盖上,动作麻利的,顺着他的衣服往上爬,不一会儿,小小的一团毛球就变成了一条长长的黑色毛绒带子,挂到了时澈胸口。
时澈伸手揽住拉成长条的狐狸,免得这团过於稚嫩的东西摔到地上。
一转眼就看到同样黑漆漆,但是支楞着一片温暖绒毛的柔软狐狸肚子。
毫无防备地袒露在面前。
一个月来,自己尽职尽责地照顾小狐狸,偶尔吸一下狐狸,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不是都讲究顺心而为?
等狐狸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时澈一改平日在外高深莫测的模样,把脸埋在了小小狐狸的柔软肚子上,来回蹭了蹭。
也许是刚刚才吃饱,肚子还显得有些鼓鼓囊囊的,摸上去手感也是肉呼呼的。
反而把狐狸给整懵了,它瞪圆了眼睛,像是怕抓伤人,手足无措似地摊着爪子,盯着时澈。
在狐狸那张毛茸茸的圆脸上,时澈竟然看出了一丝茫然和委屈。
“……呜呜呜!”
见时澈还想蹭,它赶紧伸出爪子抵住时澈凑上来的脸,抗拒的样子就像平时刷到的短视频中,被主人强吻的猫咪。
时澈好笑地揉了两把它的背,刚要说什么,就被电视中的新闻打断了。
“生活困苦,母爱伟大!”
“今日傍晚的17:23分,在本市第一人民医院中,发生了一起令人惋惜的悲剧。贾某,原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年仅30多岁的他就职於本市某家大型企业,年初刚刚买了房,将自己身在老家的母亲接了过来,可是这一切的快乐,都在贾某查出罹患白血病的时候,终止了。”
“入院后,贾某积极治疗,甚至卖掉了自己才买没多久的房子,母子两人再次流离失所。可是厄运却没有放过这个不幸的家庭,一次母亲为贾某来医院送饭的路上,又出了车祸。”
“……而幸运女神又是眷顾他们的,就在这时,符合条件的骨髓出现了,但令人遗憾的是,他们已经花光了所有积蓄。”
时澈的动作忽然停住,擡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连小狐狸都被他的动作吸引了目光,同样擡起头看向电视。
“母爱是这样有力,母爱又是这样伟大!这位年迈的母亲想起自己曾经买过一个意外保险,为了自己的孩子能活命,为了那一笔保险费,她竟然选择在医院大楼……”
电视的镜头转向众多同在医院中被采访的人,形形色-色的人,有男有女,有年轻的,也有年纪大的。
他们脸上或是遗憾,或是感慨,在镜头前摇着头,叹着气。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这大姐也不自己弄弄清楚!唉……这事……唉!”
“保单过期了哇!活生生一条命了,唉!”
“太可惜了,实在是太可惜了……可不能让她儿子知道……”
“肯定承受不住的哇!”
嘈杂的议论声,夹杂着接到消息赶来的警方维持秩序的声音,通过电视传递过来。
狐狸歪了歪脑袋,有些奇怪时澈为什么会那个表情,很快,随着镜头的转动,他也看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一个长着人面兽身,长长的獠牙突出嘴外,浑身还布满着鳞片的怪物悬浮在那位被盖住的母亲上方,大张着嘴,似乎正在吸食着什么。
而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或是匆匆离开,或是讨论着,却无一人能看到这个悬浮着的怪物,依然淡然地做着自己的事。
这怪物似乎也注意到了镜头的存在,一双占了小半张脸的,绿油油的眼睛望过来,挑衅般地望向镜头。
——也透过电视,看向了小狐狸和时澈。
小狐狸眼前忽然一黑。
是时澈伸手捂住了小狐狸的眼睛。
“别看。”
“这些妖物害人不浅,都该死。”
头顶上方传来时澈冰冷的声音。
是梦里的那个怪物。
果然,他的“梦”都会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