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声音颤颤巍巍,似乎还咽了咽口水,“这丶这有问题吧?”
“……呼……肯丶肯定有问题。”
经过一阵狂奔,即使在这样的冬天,脸上也带了点热汗,哪怕他们是听到惨叫从房间里临时出来的,穿得单薄,在说话都能腾起热气的温度中,也完全感觉不到寒冷。
只是,越来越大的恐慌笼罩着他们,他们往下跑了很远,甚至连脚都感觉有些酸软,按照常理来说,就是有十层楼都该跑完了。
可是一转头,竟然还能看到白鹄立和时澈站在走廊中看着他们。
一开始看到白鹄立的脸,那些人还惊为天人,到现在再看到他们,只觉得越发诡异和害怕。
活像是来向他们索命的阎王,在不停提醒他们,他们已经答应了怨灵的契约,命不久矣。
“回来了,我们又回来了是不是?!”
终於有人支撑不住这种恐惧,崩溃了。
一个身材高大的健壮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嚎啕道:“我们要死在这里了!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
“我只是想找个对象,我才二十多岁,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他们收我们钱了!不是应该平台负责吗?!平台的负责人在哪里?!”
崩溃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意识到再在这条没有尽头的楼道中乱窜,没有任何作用,都就地坐了下来,只是个个萎靡不堪,低低的哭泣声不知是谁传出的。
“那个狐狸精。”徐敏背靠着墙,忽然开口。
“什么?”白鹄立一楞,下意识思考为什么一个普通人会知道自己是狐狸精。
“哎,你名字太难记了,而且你长得也够妖孽,配得上一句狐狸精了。”徐敏以为白鹄立不高兴,解释了句,“你能让我们看出问题所在,是不是也能破局?”
徐敏擡擡下巴,道:“毕竟现在这么转下去毫无意义,不过是白费力气,真把人吓破了胆,后面还是给我们添麻烦。”
白鹄立一时竟不知道徐敏这是夸他还是损他,据他对人类的了解,似乎在人类社会中,“狐狸精”算不上什么好词。想到这,他不禁向身边时澈看去。
时澈倒觉得,徐敏或许只是一时情急,当真忘了白鹄立的名字。
只是他看着还带了点婴儿肥的少年,满眼信任地看向自己,小声安抚道:“她是夸你长得好看。”
“那是当然!”白鹄立眼睛明亮,笑了起来。
时澈怎么会骗自己?徐敏就是在夸我长得好看!
白鹄立得意。
“若是有什么办法,就赶紧说吧。”赵浩摘下眼镜擦了擦,神情却全然不像周围的那些人,依然还能保持淡定,“我们现在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那些怨灵能骗过我们这么多人,肯定不是什么简单角色,我们为了安全,更应该团结起来。”
赵浩的话音刚落,那些沮丧的人打起了些精神,纷纷转向白鹄立。
“对啊,如果你有什么办法,就赶紧说吧!”
“这时候还藏着掖着呢,可真是自私!”
“不是吧,你早就看出来有问题,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啊?”
“……”
白鹄立张了张嘴,把本来打算要说的话都咽了回去,他一抱手臂,往时澈身上一靠,道:“所以呢?我今天才来的,来了才发现的。怎么?全世界围着你转?你怎么不怨我没在你出生的时候就来告诉你人会死呢?”
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个别叫嚣的人也偃旗息鼓,低着头呐呐地不说话。
赵浩看着周围安静下来的人,厚厚的眼镜片遮住了他眼中一丝愤恨的神情。
最后还是徐敏开了口,这个对人向来傲慢的大小姐难得也能缓声说话,向白鹄立道:“这里实在吓人,男狐狸精,如果你有办法,还请帮帮忙吧。”
“办法是有,也确实不难,只是即使我们能出这座小楼,恐怕也回不了家,一样空欢喜一场。”白鹄立道:“怨灵把你们搜罗起来,是为了能从你们身上换到转世投胎的机会,他们既然和你们定下契约,还没成功哪能放你们简简单单回去。”
徐敏思考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出了小楼,也还会遇到别的危险?”
白鹄立点头,“没错。”
时澈轻轻把白鹄立身后皱起来的衣服拉好,低声问道:“你知道得还挺多,如果破除阵法,有把握吗?”
“当然——”白鹄立猛然想起身边这人是谁,话到了嘴边还转了个弯,“还得要阿澈来帮忙,我这说的不都是阿澈告诉我的吗?”
“是吗……”
自己说了阴桃花和怨灵,可没说破阵的事情。
时澈拍了拍白鹄立的胳膊,又没忍住揉了一把他软乎乎的头发,这少年倒还有两幅面孔,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看得出来他在努力藏拙,不过总是不经意间就流露出自己的能力,也不知是哪个天师世家出来试炼的后人,“那去试试。”
再说了,虽然自己现在也是半吊子,但这个法阵……
时澈看向走廊的天花板某处。
这个法阵他有自信,即使白鹄立出什么状况,他也能应付。
“既然是阵法,肯定需要布阵,布阵有些通过图案,有些会通过在各个方位摆放东西作为媒介,比如,每个房间里的摆设,就组成了招阴桃花的阵法,能让那些怨灵在你们身上汲取能量。”白鹄立解释着,在走廊中来回踱步。
随着他说的话,有几个印堂发黑的男女不由得低声吐槽了几句,“难怪最近格外容易疲惫,甚至走路都喘气,还累,真没想到……”
白鹄立忽然回头,“你们觉得累是因为他们平时都挂在你们身上呢,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能不累吗?”
那几人顿时面露菜色,更觉得心里发毛,背后发凉了。
“而所有阵法,只需要找到阵眼,破坏阵眼即能破阵。房间里那个阴桃花阵的阵眼,在客厅的沙发和桌子上,只要把桌子换个方向,正常横放在沙发面前,自然就破阵了。”白鹄立朗声道:“至於这里……”
他忽然一跃而起,手掌竟然直接撑住了天花板,在天花板上快速划了一道。原本就单薄的衣服,随着他的动作掀起,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劲瘦腰肢。
时澈忽然回神,视线转向别处。
就算人家真好看,他也不该盯着一个少年看成这样,何况还是个男大学生。
白鹄立似乎感受到了时澈的视线,转头对时澈笑了笑,在这个昏暗又压抑的小楼中,显得格外活力和明艳。
还是个清纯男大学生。
而且,白鹄立刚刚手指划过的地方,正是他也注意到的阵眼,是纠缠在整座大楼中那些不明长发汇聚在一起的地方。等这些缠绕着整座小楼的头发断开,小楼里的人自然就能出去了。
“这是……”横七竖八瘫坐在楼梯口和走廊边的人们,吃惊地从头顶和身上拿起一缕缕黑色的长发。
那些原本普通人看不到的长发,现在纷纷显现出来,被截断的部分,则纷纷扬扬散落到人们的身上。
这时,他们才惊讶地发现,在这座小楼的天花板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密密麻麻缠绕着许多不知通向何处的头发。
“这是头发吗?”
“哪来……这么多头发?”
人们的声音中带了惊慌和恐惧。
白鹄立手里也抓了一把头发,丢到走廊当中,“这些就是你们出不去的原因,他们把阵法设在头顶,没人会走天花板,自然也没人能发现。”
“那现在我们能出去了?”赵浩开口。
“你们只是能出这个小楼。”白鹄立皱眉,总觉得赵浩在刻意曲解自己的意思,“我刚刚就说了,即使能出小楼,你们也出不了这个学……”
白鹄立话音未落,那些听闻能出去的人就争先恐后地往楼下跑去,生怕慢一步出口又会消失一般。
甚至没人关心一下落在最后面,替他们解开了阵法的白鹄立,以及跟在白鹄立身边的时澈。
唯有徐敏都走到了楼梯拐弯处,看到白鹄立还在原地站着,回头问了句:“你们不走?”
白鹄立已经往走廊尽头走去,显然是打算先去看看那个莫名变成老人的女士,时澈向徐敏微笑道:“不急。”
“我们看到门了!门真开了!哈哈哈哈!”楼下传来那些抢先下楼人的笑声。
徐敏犹豫了一下,最后向白鹄立看了一眼,还是不想和他们去看别人尸体,何况他们才来,毕竟不如那些人相处了一段时日,即使关系一般,好歹也算了解。权衡之后,还是追上前面的人群,跟着他们出去了。
“如果这原本不是个老人,那就是被人取走了所有阳寿,这才会看起来像寿终正寝了一般。”时澈也不知道为什么了解这些,但是看到面前躺着已经完全没有气息的老妇人,好像自己就该知道,脱口而出。
但这里是相亲平台的学校,这样一位看上去八十多的老妇人躺在这里,怎么想都不正常。
白鹄立正在屋里查看,“如你所说。”
时澈看着老人皱眉,“只是我有些奇怪,既然她生机全无,而小楼又只进不出,她的魂魄和寿数去哪里了呢?”
白鹄立难得脸上毫无笑意,“这也是我回来查看的原因。”
时澈看着白鹄立神情严肃的模样,忽然道:“没想到你对这些也了解颇深,倒是我今天班门弄斧了。”
“哪有!”白鹄立还在查看房间,闻言条件反射似的反驳,“阿澈最厉害了!”
“大门……大门呢——”
“为什么又回来了!!!”
时澈正要说什么,窗外忽然传来几声堪称凄厉的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