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知不觉中已经亮了,门外李老师脸色难看,看着屋里大厅中乱七八糟的模样,声音尖锐冲着最前面的白鹄立和时澈吼:“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这话问得好,前一个枉死的人尸体还摆在大厅里,竟然有脸问这种话。
白鹄立没说话,原本萦绕在李老师眉心的黑气更浓郁了,几乎覆盖了他整张脸。
不知这一晚上发生了什么,他已然断绝了所有生机。
而死人,是不值得他浪费眼神的。
一个原本站在门口,满脸惊恐的高大男人,见到门外的是李老师后,仿佛川剧变脸似的变了个表情,满脸怒容地揪起李老师的衣领,把他一路拖进了屋子。
被人按在已经了无生气的无头尸体旁边,李老师还在骂骂咧咧,等看清了面前的东西是什么,比刚刚更尖锐百倍的声音一下子冲破了天花板,“这是什么东西——!!”
“我们还想问你们呢,你们把我们带来这里,收了我们那么多钱,宣传上是怎么说的,是高质量伴侣,是手到擒来的恋爱技巧,现在怎么,是让我们玩命?!”高大男人愤怒质问。
其他学员见到是李老师,不再是那些看不见摸不着,能杀人於无形的东西,也胆子大了些许,七嘴八舌地指责起来。
李老师原本仗着自己是老师,那些人要找个满意的对象还要靠自己,连那些年入百万的企业高管都对自己客客气气,颇是耀武扬威了一阵。现在被人按在一个无头尸体边上,近得脸都能感受到尸体冰凉的温度,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那些人说什么他也听不见,只会“啊啊啊”的乱叫乱喊,手脚胡乱扑腾着。
“放开——放开!滚开!!”不知是不是恐惧带来的力量,李老师竟然挣脱开来,把面前堵着的人推倒在地,跌跌撞撞地跑出小楼。
“天亮了,我们也该去寻找阵眼了。”白鹄立没理会面前的闹剧,看看从大门口投射进来的明亮阳光,径自起身。
“我们……我们出去真的不要紧吗?”有个瘦弱的女生战战兢兢地坐在沙发上,身上围着一条毛毯,带着哭腔问。
“当然要紧啊,阳光是对怨灵会造成一定影响,但是当怨灵染了人命就成了凶灵,凶灵可是很疯的,他们连自己都没有未来了,哪还会在乎区区阳光。”白鹄立莫名其妙地向她看了一眼,似乎在奇怪为什么那个女生会问这么简单的问题。
女生脸色泛白,刚想拒绝出门,白鹄立又道:“可是你留在这里更没用,一会儿我们都出去了,这屋里还遮光,别说凶灵了,连怨灵都第一个找你下手。”
“……”
女生立刻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还哆哆嗦嗦地把毯子披在身上,又打着抖跟在他们身边。
听到白鹄立的话,众人也不敢继续呆在小楼中,纷纷鱼贯而出,仿佛外面的阳光变成了能救命的稻草,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要站在阳光最好丶没遮挡的地方,生怕有一点遮挡,阴影中就藏了索命的怨灵一样。
“趁着白天,我们先分头去寻一下阵眼。”时澈给剩下的人简单分了组,道:“我和小……我和鹄立才来不清楚,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学校里东南西北的四个方位,分别都是什么?”
“东边是食堂……”那个还在哆嗦的女生开口,小声道:“之前我们每天早上都是从小楼出去,就往食堂走了,正好迎着太阳,我记得很清楚。”
时澈点点头,刚要说什么,不远处食堂方向传来一阵惊恐的惨叫声。
不好,恐怕已经出事了!
白鹄立和时澈对视一眼,当先跑向食堂。
食堂里人不少,可以看到校长陈园,还有一些其他老师都在,只是他们都围作一团,似乎中间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白鹄立拨开人群,只见刚刚还在耀武扬威的李老师,现在倒在地上,口鼻皆是血迹,脸色发黑,头发已经变成花白。
很显然,和小楼里的两个同样,已经彻底没救了。
只是……
白鹄立环视一圈,围在这里的多半都是“老师”,眼熟的有陈校长,还有教礼仪的马老师,他一直以为这些人和怨灵达成了某种共识,可是现在,李老师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呢?
还是这种和学员相同的死法。
白鹄立神色微动,他看到虽然众人脸上都是惊恐,但是陈校长还带着几分慌张和无措,她小心地往人堆中挤,看样子是想退出去。
他刚要开口,一边时澈已经扣住了陈校长的肩。
时澈本就生得高,把人按住肩膀扣下的时候,低头看向陈校长的眼神,冷淡又漠然,几乎和看个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你!你干什么……”陈校长擡头的时候原本满脸怒容,看到时澈的神情,冲出口的怒意生生拐了个弯,后半句话一下子没了气势。
“陈校长,别着急走啊。”
就这一楞神的功夫,白鹄立也检查完了李老师的情况,站到陈园面前,道:“看来陈校长是对李老师的情况有所了解啊,这才着急忙慌地要离开?”
陈园被说中了心思,眼神游离,根本不敢和白鹄立对视,磕磕绊绊地开口狡辩:“你……你们在胡说什么,我怎么知道李老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也很吃惊……”
“是啊,李老师会变成现在这样您不清楚,等您什么时候自己也变成这样,恐怕就清楚了。”白鹄立眯起眼睛,冲陈园笑了下,露出一点点小虎牙。
迎着阳光,明明可以说毫不相关,时澈恍惚中依然觉得白鹄立笑得有些像自己家那只小狐狸,一样的狡黠又可爱。
“我……我……”陈园抖着声音,满脸恐慌,下意识地往人群里缩。
几乎就差明确告诉所有人,她知道李老师是怎么回事了。
时澈垂着眼睛看向陈园,忽然开口,“陈校长,就看李老师现在的情况,如果你不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难保下一个不会是你。”
“我告诉你们了,你们就能保证我的安全吗?”陈园几乎绝望地哭了起来,一点看不出初见时那种风风火火的气场,“我可从没害过你们啊——!”
接着,陈园断断续续地讲述了昨晚的事,包括柳姐要她给学员们下药,还要保证下在每个人都会吃的地方,最后那瓶药却被李老师拿走了。
“你说,李老师还收了他们的钱?”白鹄立眨眨眼睛,忽然问。
“对啊……”陈园迟疑道:“如果不是为了钱,谁愿意长住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和一群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儿打交道……每次做点什么事情,或者他们成了一对,都会给我们发个大红包。”
“那你知道,他们所谓的成了一对,是指什么事么?”白鹄立神情严肃了些许,问。
陈园脸上一片茫然,“就是成了一对啊,我看他们不太像人,也问过,他们保证了,绝对是你情我愿的事,毕竟都是想找对象……我们也是做好事。”
白鹄立几乎被气笑了,连连点头,“没错,的确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陈校长,他们所谓的成一对,是指把这里的学员诱骗杀死,然后夺走那个学员转世投胎的机会,让这个学员成为下一个怨灵。”时澈沈声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做好事?你就没发现自己的学员少了,或者发现哪个学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周围跟过来的学员听到这里,也是一脸愤慨,倘若不是白鹄立和时澈阴差阳错地出现,现在要死的,恐怕就是他们了。
“再说说李老师。”白鹄立撇撇嘴,轻轻踢了踢脚边没了气息的李老师,接过时澈的话说:“他答应了为他们办事,也收了他们的钱,这就是结了约定,对於这些东西来说,约定是极重要的事情。就像是他们‘你情我愿’的找替身,同样只要梦境中答应了,就和他们缔结了约定,他们就能正大光明地找替身索命。”
“如今李老师答应了他们的事情,收下酬劳后却没能做到,他们自然可以向李老师索要赔偿。只怕是李老师贪财,一毛不拔,加之怨灵已经开始以生人修炼,李老师就拿自己的命,换了怨灵给他的钱。”
说着,白鹄立向陈园凑近了一些,轻声问道:“不知道李老师这条命……值多少钱呢?”
“三丶三十万……”陈园脸上也一点点爬上了惊慌。
白鹄立很满意陈园现在的表情,带了点笑意的声音在陈园耳边响起,“那现在你能坦诚地聊一聊了吗?”
李老师的计划也并不覆杂,因为那瓶药有颜色,他就粗暴地将药倒进了餐厅里无限续杯的豆浆中。
“他还是个人么!”徐敏打开大桶豆浆,腾起一股热气,因为豆浆过多,呈现一种淡淡的微黄,散发着新鲜豆浆的清香味,根本看不出加过料的样子。
“豆浆大家都别喝了。”白鹄立看着豆浆开口,只是话音未落,连徐敏都像被提醒了一样,把盖子往边上一放,离豆浆远远的,似乎这一桶平时深受欢迎的豆浆,成了穿肠的毒药。
白鹄立摇摇头,随手拿过一个小勺子,在大桶中舀起一勺,凑近闻了闻,“倒也不是见血封喉的毒,只是能让人出现幻觉,更容易被他们蛊……”
说着,声音忽然停了下来,接着,白鹄立取过一边挂在墙上,用来中午打汤的大勺子,在豆浆桶中打捞着什么。
“发现了什么?”时澈第一个意识到。
“嘘——”白鹄立冲时澈神秘一笑,又全神贯注地低头捞着,清澈的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我发现了第一个阵眼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