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鹄立和时澈原本在背阴的北边寻找,那处被教学大楼遮挡,阳光照不过来,只有大片阴影,被吓破了胆的众人自然没人愿意过去。
徐敏的惊呼声传来,接着就是一阵混乱,伴随着更多人的呼喊。
“那边似乎有情况。”白鹄立回头。
时澈起身,“我去看看。”
尽管在进来的时候就从开车的司机丶铁门上的异常,还有摆放诡异的家具处明白,这里定有不寻常的事情,但是依然没能料到,竟然会如此离谱。
无论是白鹄立对这些事情熟悉的模样,还是消逝的三条人命,困住他们的奇异阵法,每一件事,都是发生之前时澈完全没预料到的。
但终究,还是这些妖邪之物不安分在应该呆的地方,妄图肖想人间。
果然,这些妖邪之物都该消失。
但最令他觉得奇怪的,还是自己对这些事情竟然毫不惊讶,仿佛已经经历过无数次。
又或者,是冥冥之中指引他过来这里。
虽然没有过去的记忆,时澈却总是做一个梦。
一个自己反覆被杀,还在努力保护着什么人,用尽毕生本领,依然无法脱逃的梦。
真实的让他心悸。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对那些非人类的妖物和怨魂,他都带着最深刻的厌恶。
那种厌恶强烈到,还未碰面,他就已经知道,他们之间只能留存下一个。
他也猜想过原因,也许是他醒来以后就总是接触一些灵异神怪的东西,也许和这身体的原主人死去的原因有关,也许和他失去的记忆有联系,又或者,就像他能看到别人的未来一样。
这是他的未来。
他选择相信这份直觉。
而整个“学校”,能让他感觉安心和信任的,竟只有同样才认识没多久的白鹄立一人。
时澈起身,准备前去查看徐敏的情况。
“一起去。”白鹄立忽然拉住他的胳膊,精致的脸上是与堪称甜美的长相全然不同的严肃,“这里很危险。”
就是知道危险,才不想要你过去。
时澈看着他,心想。
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情,好歹还有你这个靠谱的能拉我一把,真靠这些学员,他们现在只怕已经在怨灵的替身鱼池中徜徉了。
“白小哥,你快过来看看!”徐敏已经等不了了,声音中带上了恐惧,似乎还在发抖。
另一边,学校中阳光最少丶坐落在北方的教学大楼中。
柳姐握着自己的手臂,原本还只是手指处传来灼烧的刺痛,现在却慢慢蔓延开,连手掌都已经涣散,而这一切还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甚至还在向手臂进发。尽管柳姐已经使用了李老师的寿数,却依然於事无补。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渺渺站在一旁,已经急得快哭了。
刘卿卿一脸阴沈,“柳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不等柳姐开口,刘卿卿又道:“我们从被渣男欺骗死去就认识了,你对我而言,就是家人一样的存在,你还有什么需要瞒我的吗?”
柳姐神色微动,长长叹了口气,看着自己还在逐渐消散开的手臂,沈声道:“我们有危险。”
“这是自然。”刘卿卿脸色未变,道:“连你这个参与布阵的人都伤成这样,我们想出去,根本不可能平平安安。”
柳姐摇摇头,“这个阵法,是以我们自己为引,将我们和那些人困在里面,现在那些人类中不知为何出了个天师,正在破阵。”
渺渺小声问:“那……那不是挺好?我们也要出去,如果他们真的能破了阵,我们就一起出去!”
“问题就在这里。”柳姐道:“阵法既以我们为引,若是被人类破了阵……”
“我们会魂飞魄散。”刘卿卿接道。
说着,她看向柳姐,眼神中带着沈郁之色,轻声问道:“对吗?”
柳姐点点头,一时间,她竟觉得刘卿卿平时就爱用的姨妈红口红色号,似乎颜色更深了几分,隐隐似乎带了点黑色意味。
是什么原因,不过一晚上,刘卿卿仿佛换了个人。
但很快,柳姐就调整过来,“别担心,既然那妖族要的是生人的阳寿,只要这个阵法中没有活人,没了他想要的东西,阵法自然就消失了,我们也能出去了……我们只要阻止那些人破阵就行了。”
“我们还得要那些人类都死在破阵之前。”刘卿卿凉凉地加上一句。
“卿卿,你手上不能再沾染更多因果了。”柳姐听出了刘卿卿的意思,皱眉道。
“有什么区别吗?”刘卿卿问:“一个是人命,两个也是人命,横竖我都不会再去地府转世,又何必纠结这些。何况有阵法把我们困在这里,如今这里就是斗兽场,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
“我们可以不用出手。”柳姐道:“他们中虽然有天师,但破阵不易,危险重重,我们都破不了的阵,那些人类当然同样如此。”
“而且他们若是因为破阵伤了我们……”刘卿卿顿了顿,道:“他们自己做的孽,自然是他们来还。人心易变,等多死几个,他们自己就分崩离析了。”
柳姐点头继续道:“本就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现在被强行聚集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出去才临时合作,哪有什么信任可言,他们一旦遇到事,都会希望死的是别人,只要不是自己,谁都可以。”
他们会互相猜忌,互相埋怨。
甚至——
自相残杀。
而现在,柳姐所说的情况已经在学员中上演了。
那个在小楼中就胆子很小,一直打哆嗦的瘦弱女生倒在地上,身上还披着她一路带出来的那条毯子,已经没了气息。
而周围却一片死寂。
明明有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出声,安静的只能听到急促的呼吸声。
在这样一片沈默中,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嘈杂,仿佛连呼吸都是多馀的。
衬着上午明媚的阳光,女生被毯子盖住的身体显得更瘦小,几乎没了起伏。和之前那几人不同,之前几人都是明显可以看到被吸取的寿数,起皱的皮肤丶花白的头发,能看到他们被偷走的岁月。
可这个女生却不一样,她虽同样看不出原本的长相,只能看到干巴巴的身体,皮肤绷紧地贴在骨架上,手臂上有个被划开的大口子,伤口处翻开,只能看到泛白的肉,血液都被抽得干干净净。
她更像是,经过精心制作的干尸。
就在十分钟之前,徐敏叫白鹄立和时澈过来,一向慵懒而冷静的她难得有些惊慌失措。正专心找线索的她,不知被谁撞到,快摔倒的时候手掌撑在地上,却被划开了个口子。
明明不深的一个小口子,血却流个不停,或者说,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出来似的,以一种不自然的姿态快速淌出。而血液都渗进了泥土中,仿佛土下有什么东西在汲取她的性命。
他们在找的阵眼本就是不自然之物,徐敏不仅没害怕,反而更激动了,动手挖起了泥土。
绿化中的泥很松软,显然本就被什么挖动过,这下徐敏更肯定了,南方的这个阵眼,竟然还是被自己找到的!
徐敏摸了摸自己咕咕作响的肚子。
短短一个上午就能有如此收获,说不定他们今天就能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毕竟他们经历了豆浆桶里的骨头,谁还能有胆子吃这里的东西呢?现在他们都是饿着肚子的。
果然没多久,就根据自己渗血的伤口挖到了一块木头。
木头是纯黑色,像包了浆似的,油光水亮,拿在手里沈甸甸的,徐敏自认力气不小,可小小一块巴掌大的木头,她竟然有些拿不动。
“你……你的伤口怎么还在流血……”胆小的瘦弱女生小声提醒,“要不要去拿个绷带处理一下。”
徐敏翻了翻自己手腕,不过是一点小伤,她正要拒绝,众人却看到了邪乎的一幕。
她伤口处流出的血,像一条红色的蠕虫,从她手掌下方爬到那块黑色木头上。而那块黑色的木头,则如同黑洞一般,将她的血吸收得荡然无存,留不下一点痕迹。
若非阵阵晕眩和手里越来越沈的重量,徐敏几乎要以为那抹红色不过是用红笔在自己手上画出来的。
“这块木头,是在吃你的血吗?!”
不知是谁第一个惊呼出声。
徐敏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她手上的伤口明明不大也不深,却一直血流不止,恐怕也和她找到的这块木头有关。
可就在她想将这块木头甩下,木头却纹丝不动,像被胶水粘在她手上一样,根本丢不下来。
甚至那原本浅浅的伤口也变得越来越深,口子也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划开整个手掌了!
怎么会这样!
周围围着的人见状也恐慌起来,你推我搡地要远离徐敏。
“你们躲开!躲开!别挡着我!”
那个胆小的女生被吓破了胆,竟然摸出一把菜刀闭着眼睛挥舞起来,许是刚才在食堂找寻的线索的时候收起来的。
但是这样一片混乱中,刀剑无眼,很快她的刀口就划伤了身边的其他人,可只要出现一点伤口,徐敏手中的那块木头就像是海绵一样,都会无休止地吸取。
一条条红色的“线”,牵连着伤口和黑色的木头。
“你别再乱砍了!”
“太危险了!”
众人想要阻止,有去制止的,也有上前夺刀的。
声音离胆小的女生越来越远,她充耳不闻,只机械而用力地挥舞着,连自己身上也被划伤了好几道,细细的红线连接着她和黑色木头。
“啊——!”
一声尖叫,一片混乱中根本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况。但那把刀,却插-进了胆小女生的胸口。
原本细细的“线”也变得又粗又红,甩都甩不掉的黑色木头自动从徐敏手中脱落,正好掉在了胆小女生身上的伤口处。没多一会儿,胆小女生就成了如同木乃伊一般的,一具干尸。
而那块黑色木头,像吸饱了养分,变得更黑更亮了。
“白鹄立!”
一片沈默中,身后传来赵浩的声音,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嘲讽,“她是你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