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鹄立拐进市中心那座熟悉的2号院子, 迎面就对上了陆景焕阴翳的脸色。
陆景焕抱着胳膊,就靠在门口等着,似乎知道白鹄立会来。
白鹄立一弯腰, 就地化成一只巴掌大的小狐狸,冲着远离陆景焕的另一边,嗖得一下蹿了出去。
然后……
就四脚腾空地被人提了起来。
“长本事了。”陆景焕提着白鹄立,也不管白鹄立张牙舞爪地挥动着自己肉乎乎的小短腿, 扼住他命运的后颈皮, 薅了一把白鹄立松软顺滑的毛毛, “连续逃课多久了?自己还数的清吗?”
“师兄!师兄你下手轻点!”白鹄立塌着飞机耳,嗷呜嗷呜地叫唤, “毛!都是宝贝啊你省着点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景焕就像一个为熊孩子烦恼的大家长,微皱着眉, 捏了捏白鹄立软乎乎的耳朵,“都快过年放假了, 你这学期才来几次?”
“我忙,我有事忙呢师兄……”
陆景焕轻笑,“忙?忙着斗怨灵?忙着给地府送kpi?还是忙着……去挑衅凶兽呢?”
白鹄立像被人点了定身咒, 一时顿住了, 伸着肉乎乎的小爪子一下一下扒拉陆景焕的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陆景焕, 甚至还有些水光。
陆景焕拎着白鹄立的手顿了顿,移开视线,硬下心肠道:“你对我卖萌没用, 师尊在里面等你,自己去解释。”
“别!别……”
还不等白鹄立拒绝, 一个长相明艳的男孩就在屋里开了门,脸色不善地盯着手舞足蹈挣扎的白鹄立。
感受到自家师父冷冰冰的视线,白鹄立也难得乖巧了一些,闷声不响地被鎏云接过去抱在怀里。
果然,一进屋子,白鹄立就感受到了阵法的禁制,他乖乖站好化作人形,向面前的男孩规矩行礼,“徒儿错了,让师尊担心了。”
鎏云一脸冷淡,坐在厅中首位不说话,就看着跪在下首的白鹄立,只默默释放出自己的威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白鹄立满头满额都是汗水,甚至汗水都顺着脸颊滴了下来,落在地毯上,显出一个深色的痕迹。
“两百一十六年前,你出生於狐族,全族欢庆,得降九尾天狐,我既为涅盘之凤,身为妖界之首,前去观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百五十年前,上一任青丘之主被害,时年你还不过百,尚不能化作人形,我带走你,悉心教导,希望有朝一日你能亲手报父母之仇,了却心结。”
“又过四十四年,你成功化形,也成为妖族中最年轻,最有天赋的弟子。”
“直到十六年前,你成年了,独自偷跑下山,执着於寻找凶兽,这我不怪你。但寻得凶兽后不与师长联系,自己动手,致使重伤,还丢了一条命!”
“到了这两年,法术法术荒废了,妖族同类也不来往了,总是神出鬼没的。前几日发现了凶兽踪迹,倒来告诉你师兄,我当你心中有数,可是呢?你干了什么?!孤身涉险!把一窝怨灵斗成了凶灵!连地府的人都跑来我这问情况!”
“白鹄立,你到底在做什么?!”
鎏云一拍桌案,灵气溢出,屋内柜子上挂着的饰品都无风自动。
白鹄立低着头,一动不动,只辩解道:“这次也没什么危险的……是有凶兽痕迹,但它根本没出现,就是……就是个骗了怨灵的幕后黑手!”
鎏云冷声:“是,这回没出现,但万一出现了呢?”
白鹄立耸在头顶的狐狸耳朵动了动,拖长了调子,撒娇道:“哎呀,师尊……我心里有数……”
鎏云垂眸,看着面前试图萌混过关的少年,“白鹄立,是不是你觉得自己尾巴长全了,师父管不了你了?”
察觉到鎏云当真生了气,白鹄立只能泄气地嘟囔认错,连亮金色的眼睛都变成了暗金色。
鎏云完全不被他这幅骗人的模样影响,铁石心肠地吩咐道:“不是喜欢破阵吗?这处禁制法阵自己破,不准找你师兄帮忙,什么时候破了阵,什么时候再去学校。”
白鹄立不敢作妖,“知道了。”
反正等出了门,也管不住他去哪里了。
鎏云就防着白鹄立这手,又道:“如果再逃课,你就回来住,不然你也别出门了。”
白鹄立顿时无精打采,怏怏应道:“好——”
另一边,病床上的时澈终於醒了,他都不知道怎么救人把自己也救进了医院。
他撑着坐了起来,一手按着太阳穴,感觉还有点懵,自从自己醒来后,一直挂在脖子里的墨玉吊坠,还有些隐隐发烫。
不安的感觉萦绕在心头。
虽然他的确想过去检查一下身体,总是突如其来的晕眩和心悸让他觉得不太放心。
他定了定神,问了查房的护士才知道,原来昨晚是白鹄立把他送来的,他在帮那对老夫妻的时候也晕了过去,所幸没有大碍。
也许是在“等你相爱”线下学校的时候没能好好休息,又没吃东西的缘故吧。
不过……白鹄立人呢?
帮他和那位老人交了费,人倒是跑了。
时澈摸出手机,手机早已没了电,向护士接了充电线,才一开机,无数消息和未接来电的提示瞬间刷了屏。
时澈正要点开,手机惊天动地地响起,又是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你好?”
“您好,是时澈时先生吗?”对方语速飞快地说:“终於联系上您了,我是乐贝宠物店的工作人员,您三天前在我店寄养了一只黑色小狐狸对吗?”
时澈一楞,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升起,“……对。”
“您的狐狸在您离开后不久忽然消失了,锁都还是扣好的,我们查了监控,也完全找不出它是怎么离开的。然后我们立刻联系了您,但您的电话一直不在服务区,现在终於联系上您……”
后面的话时澈完全没听清。
他那只有奶猫大,又娇气又挑食的小狐狸竟然走丢了!
这么冷的天,外面还这么危险,它那么小一只狐狸,还能活吗?!
“你们等等。”时澈打断了对面的滔滔不绝,“我一会儿就过来。”
刚刚挂完电话,时澈匆匆办完出院,电话又响了起来。
时澈看着通讯录上显示的“郝雄迪”三个字,思考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他在家里毕业照上见过的名字,就站在他身边的一个男生。
他划开手机接听键,对方的大嗓门就响起来了:“你怎么回事啊!这么久都不和兄弟联系,又一个人在干啥呢?”
“……我这现在有点事。”
“你还在整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吗?”对方身处的环境似乎比较嘈杂,听不清时澈在说什么,又问道。
时澈提高了一些音量,道:“我这边事情比较急!”
“哦,好吧!”郝雄迪应了声,“那你回头空了回我个电话!我这有个大生意!”
“行行行!”时澈随意答应着,横竖他醒来这么久,也没见有人和他联系,应该关系一般,不至於被发现。
只是时澈这趟行程并不顺利,他到宠物店也只能在监控里看到不过一个转眼,来来往往的客人经过黑狐狸所在的笼子,下一刻,镜头中就再也找不到狐狸的影子了。
不可能是被人顺手牵羊。
时澈盯着监控反覆看了几遍,依然一无所获,但是能从哪里找回狐狸呢?
他上楼的时候一直想着,或许能从家里找个小狐狸用过的东西,再向宠物店借只训练过的狗,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虽然宠物店反覆强调一定会负责,但目前毫无头绪的情况下,负责也不过是安慰他的话罢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时澈又觉得有些头晕了,他开门,只死马当做活马医,准备回家找个小狐狸常玩的玩具拿去宠物店。
然后,他看到一只奶猫大的黑色小狐狸,蹲在门口的小地毯上,通体黑色,黑得发亮,只眼尾和耳朵后面,以及额头上有几撮金色毛毛。
“你怎么回来的?!”时澈难得有这样惊喜的时候。
“嗷呜——”小狐狸自觉很有气势,但实则奶声奶气地叫唤。
时澈把小狐狸一把捞起来,捧在手心里看了又看,心中的大石头终於放下了,“小狐狸,你自己怎么回来的?”
因为我被师兄揉了一通,又用尾巴上的几撮毛毛作为交换,让师兄做了支画符的笔,才能回来的。
白鹄立心中想着,却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膛,一副“我超厉害”的样子。
“我还以为你走丢了。”时澈把脸埋在白鹄立后背软绒绒的毛里,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我得给你取个名字。”
“嗷?”白鹄立疑惑地看向他。
取什么名字,不是一直叫我小鹄立么?
时澈解释道:“我……认识了一个很不错的朋友,他的名字有些特殊,我以后不能叫你小狐狸了,多少有些不礼貌。而且你总该有自己名字的,我想想该叫你什么。”
时澈看着白鹄立几撮暗金色的毛,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有些偏暖橘色。
这……狐狸倒是没见过这样的颜色,但黑猫和橘猫的混血还挺像。
应该叫他小黑么,可是听上去太普通,何况长得这么好看这么特别的狐狸……
时澈试探,“小黑不行,太普通,不然叫你小金吧?”
白鹄立:?
白鹄立还在被夸赞的快乐中,乍一听到这句话,有些懵。
你以为小金就很特别很高大上了吗?!
时澈:“可小金显俗……有两搓黄毛就叫小金,何况这黄毛还长得这么像染色的……”
时澈把白鹄立翻了个个儿,扒拉肚子腿和尾巴,查看别的地方是不是还有金毛。
白鹄立:??
怎丶怎么就开始动手动脚了!
赶紧奋力挣扎,试图保护自己清白。
时澈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反覆推开,终於意识到:“看来你不喜欢这个名字。”
白鹄立先被训了一通,又忙着破阵,还得讨好师兄,现在饿得头晕转向,时澈还扒拉自己不松手。
他伸出肉爪爪踩了两脚时澈的手,纵身一跃,蹿进了厨房,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呜呜”地叫着示意。
时澈低头看着活像通了灵,会在厨房讨食的狐狸,一时有些沈默。
更像橘猫……能吃,还这么挑食。
时澈熟练给白鹄立做了饭,在边上边吃边道:“今后就叫你小橘吧!希望以后能吃好睡好,拥有橘猫一样的体格,平平安安的。”
白鹄立干饭的脑袋一顿,缓缓擡头。
脸上甚至还沾着鸡腿的油。
这种名字……真的不是侮辱高贵的狐王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时澈抽了张湿巾,给白鹄立擦了擦油乎乎的脸,忽然道:“小橘吃人类的食物对身体不好吧?要不以后给你拌一半猫粮?”
白鹄立只当没听到,努力干自己的饭。
时澈又道:“狐狸好像是狗?得买狗粮……不能挑食,这是为你好。”
白鹄立终於忍无可忍,伸出爪子在时澈的胳膊上抓出了几道浅浅的红杠杠。
我就不该赶着回来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