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平?
白鹄立皱眉。
真的是他?
两百多年前, 那时候白鹄立还和父母一起住在栖霞镇,青平是他父母在洞府外捡的一条小蛇。
那会儿青平还是一条筷子粗的小蛇,在雪堆里整个蜷缩成一团, 被冻僵了,捋都捋不直。也许因为白鹄立才出生没多久,家里有个幼崽,对别人的幼崽也多了几分慈爱, 他父母就耗了些灵力, 把小青蛇救了回来。
才醒来的时候, 小青蛇就像被冻傻了,瞪着双迷茫的眼睛, 一直追着自己的尾巴绕。
另一边一只吃得过分健康,导致整个身体圆鼓鼓的黑色小狐狸, 也睁着双乌溜溜的眼睛,蹲坐在边上, 盯着那条追自己尾巴转的小青蛇,一看看一天。
连青平这个名字都是白鹄立给取的,冬日渐消, 惊蛰过后, 又到了清明,白鹄立小小的一团,最猫嫌狗憎的年纪, 成天不是扑蝴蝶就是折花。
他母亲好不容易逮住他,教他说话,白鹄立磕磕绊绊地说着“清明”, 转眼就因为还没长全的漏风牙齿,变成了“青平”, 还揪着恢覆了很多的小青蛇,一遍遍地喊着“青平”。
就这样,青平莫名其妙就成了小青蛇的名字。
而罪魁祸首,又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回来的时候叼着一支开满了娇艳桃花的树枝,拱着毛绒绒的脑袋往他母亲发髻上戳。
真的是青平。
自从他们回青丘之国出事后,他就被涅盘之凤带走了,过后也回来过栖霞镇,可是没再见过青平。
每次回来,洞府里都干干净净的,白鹄立虽然不说,但他知道,青平一直都在。
在很长一段时间,这里都是白鹄立心中最温暖的地方。
所以他对栖霞镇很放心。
白鹄立擡眸,午后的阳光洒进这汪山中小潭,漾起的粼粼金波反射进白鹄立眼中,连带着他的眼睛都带着金色。
“你把栖霞镇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白鹄立微低着头,正对着前方水潭中的青平,眼里是浮沈的暗影。
他相信青平,甚至在看到他之前,他还在猜测是不是青平遇到了什么麻烦,才让栖霞镇变成如今一团乱麻的模样,所以一直顶着时澈的反对和情绪,坚持跟着那条小蛇过来。
栖霞镇是他父母选择的道场!可青平回报了他什么?!
真是准备了好大一个惊喜啊!
青平一楞,随即反应过来。
白鹄立在生气呢,难道他觉得栖霞镇现在的乌烟瘴气,还有无人问津的破败狐仙庙,是因为他吗?
水潭里清澈的水染上丝丝缕缕的红色,慢慢扩散开来,消失无踪。
可潭中的水草,还有潭边的植物,就像被按上了加速键,叶子疯狂萌芽丶长大,绿意精神得仿佛要顺着叶柄往下流。
是青平身上的灵气正随着伤口的血迹溢散开来,滋养着周围。
青平捂着自己腰腹的伤口,时澈特殊的灵符让他的伤口愈合格外缓慢。
青平冷笑出声,看着面前时澈下意识挡在白鹄立身前,显然还不知道身后那人的真实身份。
所以白鹄立有什么资格生自己的气?
栖霞镇变成如今的模样,不正是那些人类的所作所为吗?白鹄立和人类搞在一起,他才是那个背叛妖族的人!
青平仰起脸,冷笑道:“栖霞镇如今的模样,可怪不得我。”
“怎么?他们自己作孽太多,得了报应,还要怨到我头上不成?!”青平慢慢站直身体,原本在水下的那条粗壮的蛇尾不知什么时候成了一双笔直的腿,即使在人类的审美来看,也是极漂亮的。
青平一擡手,浑身的青色鳞片化作一身青色长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
可好好的衣服被青平穿得像开高叉的旗袍,长长的青色衣摆半遮半掩,修长白皙的腿若隐若现,腰腹上的伤口终於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青平似乎根本不担心白鹄立和时澈攻击自己,几步便上了岸,赤着脚向他们走来。
“你不冷吗?”白鹄立忽然指着岸边草叶上的积雪,问:“还下着雪呢。”
青平瞥了一眼白鹄立:“蛇是冷血动物,小少爷。”
说着,青平向白鹄立伸出手,话却是侧过脸对时澈说的:“栖霞镇的锅我可不背,不如你们跟我一起过去,亲眼看看。”
青平带他们走的是回头路,白鹄立原以为要带他们回去栖霞镇,正要问问他山林里什么时候多了一处不分白天黑夜的漆黑之地,走在前面的青平,忽然停下了脚步。
白鹄立和时澈先感受到的是异常浓郁的灵气,只是纯粹的灵气,并无任何被污染的地方。
就是这么纯粹的灵气,才令人觉得意外。
如果不是天生灵物,哪怕在神仙府中修行的人,都不可能有这么纯粹的灵气。
出世入世,道心本心,既然本就从尘世来,又谈何无处惹尘埃呢?不过是因为杂念的多寡,灵力的干净程度各有不同。
所以这么纯粹的灵气,难道前面有什么天生灵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就算有天生灵物,这样灵气外泄……
果然,下一瞬随着风传来的,就是浓郁的血腥味。
时澈和白鹄立对视一眼,加快了脚步。
“不着急。”青平笑道,只是声音中并没有真正的笑意:“早就死透了,救不回来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时澈:“……”
时澈停住了脚步,前面是一小块空地,是栖霞镇的村民进到山里来时,作为休整之所的。
现在空地上零零散散摆着几个竹编的篓子,有些竹篓打开了,有些竹篓还端正放着。但无论竹篓怎样放着,原本黄色的竹篓都被染成了红色。
竹篓里有东西在向外渗血。
青平笑道:“你们不是想知道吗,去看看啊!”
“这些……是我们刚刚看见的栖霞镇村民的背篓吧?”白鹄立忽然问。
时澈“嗯”了声,小心地往前走,并让白鹄立跟紧自己:“那些栖霞镇的人以捕蛇为生,一本正经进了山里,不会把自己的装备都丢在这里消失不见的,恐怕……是出了事。”
青平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轻飘飘回答:“这是自然,他们已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
说话之间,时澈掀开了其中一个背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紧接着,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往后退开两步,还拉住了白鹄立的胳膊,拉住了他不让他往前走。
不过……
“阿澈,”白鹄立声音中带了点微颤:“那里面都是蛇吗?”
尽管只是一眼,白鹄立还是看清了,时澈打开的背篓,里面满满当当装了蛇,而那些蛇都蜷在一起,甚至能看到好像被什么东西劈开了一样,断成几截的样子,支离破碎。
大概是都死了。
背篓外渗出的血迹就是那些蛇身上的。
“灵气的来源……就是这些蛇。”时澈沈声道。
他知道,白鹄立肯定也能感受到这里浓郁到不正常的纯粹灵气。
“……刚刚那些人呢?”白鹄立脸色也不太好看,问:“那些人杀了这么多蛇,怎么光放在这里,人都不见了?”
“因为那些人都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