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闹了好一阵, 白鹄立不仅被气红了脸,连眼眶都红了。
时澈站出来,在拽着白鹄立的中年妇人要对白鹄立动手前, 不由分说把她推开,冷下脸,巡视了一圈周围的喧闹人群。
许是时澈气场太强势,又或许他神情太漠然, 周围的吵闹声慢慢低了下来, 消失了。
“如果你们不信我朋友所说, 大可以选择报警,让警察调查他到底死於蛇毒, 还是有所谓的凶手。”时澈冷声道:“我们不过到这里旅游,上山游玩的时候意外发现了这人, 本着做好事的想法带出山来,没想到反而给自己惹了一身麻烦。”
白鹄立本就被那些人缠得焦头烂额, 见时澈镇住了众人,赶紧躲在时澈身后,连连点头。
倒真是一副被冤枉后的委屈模样。
栖霞镇那么多村民都是死於蛇毒, 他们哪会看不出来, 老三的家人闹这一出,不过看白鹄立是生面孔,想着外地人不知道他们的规矩, 琢磨着赖掉那带人回来约定的一万块,顺便看看能不能再从他身上讹点钱。
谁知道边上还有个厉害角色,摊上人命官司不仅没慌, 还口口声声叫他们报警,如果真的报了警, 惹了麻烦不说,那一万块钱指不定还得吐出来。
想到这里,老三的家人也安静了下来,怨恨又隐蔽地瞅了眼时澈,连正大光明地找麻烦都不敢,只嘀嘀咕咕招呼人把老三擡走,都没和时澈说上句话,转身就走了。
“怎么转性了?这么好脾气呢?”时澈没管那些浩浩荡荡离开的村民,转身捏了捏白鹄立软软的脸,笑道:“不是挺刚的吗,在这谁都能欺负到你头上了?”
“不是……”白鹄立站在他身边,显然情绪有些低落:“……他们刚才的贪婪和恶意都快化作实质了,有点吓到我。”
时澈放眼望去,如果说一开始进入栖霞镇,他还只是隐约感觉有些不寻常的灵力和气场,现在他们去山里转了一圈,见过了那些特殊的蛇和青平,事情也能猜个大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栖霞镇和这片山岭原来是有灵物庇佑的,且灵物多半是村口狐仙庙里的狐仙。可是村民却不知珍惜,受人挑拨教唆,弃狐仙於不顾,反而因为自己的贪婪和欲念,伤了栖霞镇的福祉。
只是不知道,这狐仙和白鹄立有什么关系了。
还有……
时澈默默收回视线,心跳得有些快,熟悉的不安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
不知道这些教唆之人的目的,是灵蛇丶是栖霞镇的村民,还是……
时澈视线移向在边上眨巴眼的白鹄立。
尽管知道他看不见白鹄立的未来,可还是忍不住总会盯着白鹄立。
“跟上去看看。”白鹄立不知道时澈覆杂的心情,他眼见那些簇拥的村民已经离开些距离了,着急地拉着时澈跟上去。
收蛇的公司虽然出得价格极高,但在这里设立的分部却很简单。
甚至称得上简陋。
就在村口处,两间平房,几张办公桌,再配把椅子,屋子原本空荡荡的,等栖霞镇村民一涌而进,才显得有几分人气。
时澈和白鹄立跟着村民们到房子跟前停下,眼见着里面挤满了人,恐怕进不去了。
白鹄立忽然扯了扯时澈的衣服,轻声道:“阿澈,你看。”
时澈顺着白鹄立的视线望去,是停在房子前靠近路边的两辆车。
很好的车,好到根本不像会开到这样的小乡村的车。
果然,栖霞镇的村民没人注意丶也没人认识这能抵过一条人命的车,一股脑儿往屋子里涌。
这车出现在苏城不算什么,但在栖霞镇丶还是这么简陋的屋子旁,就实在怪了点。
“干什么干什么!!”里面的青年原本捧着手机在打游戏,声音外放大得连屋外的白鹄立都能听到,见这么多人进去,游戏是打不成了,脸上满是不耐烦的样子。
老三的媳妇一马当先:“我们!抓蛇的!”
青年拧着眉,恋恋不舍地把手机按熄:“我知道,你们抓着蛇了?”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才稍微有些精神。
“没。”老三媳妇的手不好意思地在围裙上蹭了蹭,身体让开一些,露出后面被人擡过来的老三,道:“这回是我家老三出事了,千真万确是被蛇咬的!您看……”
青年在桌子后站起,探出半个身子望了望,又看了看周围的人,道:“蛇呢?”
周围的人都懵了:“什么蛇?”
青年哎了声:“既然人是被蛇毒死的,那他抓的蛇呢?”
“这……”老三媳妇傻眼了,没想到青年见到老三的尸体,不提赔偿的钱,反而只问蛇在哪里。
青年看了周围人的脸色,心中有了答案,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往后面椅子上一瘫,哼道:“连蛇都没见到,你们这是哪门子被蛇毒死的?保不齐是自己吃了山里的毒蘑菇吧?!”
老三媳妇急了:“话不能这么说啊!”她一把拽起地上已经有些僵硬的老三,指着他脖子上两个圆圆的牙印道:“这还有伤呢!”
青年已经又拿起了手机,重新点开游戏,游戏的音乐声瞬间响彻屋里屋外,衬着一屋子的人身上多多少少带着白,还有一个僵直躺在地上的,游戏的声音就显得更讽刺了。
老三媳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实在气不过:“你——”
话没说完,一个和她要好的村民拉了她一把,嘴往外努了努,做了个眼神。她顺着看过去,正是那两个从山上下来,带回她丈夫尸首的人。
“有人证!”老三媳妇指着白鹄立大喊:“我们有人证!就是那两人把我男人带下来的!”
说着,还理直气壮对打游戏的青年道:“如果有问题,你意思就是我家老三是被这两人杀死的!那他们就得给我赔钱!”
简直飞来横祸。
白鹄立和时澈对视一眼,想打听的消息没听到,又被强行扯进他们谈赔偿的事。
栖霞镇的村民在这方面还是很团结的,闻言,白鹄立前面的人都让开了条道,后面的认堵住了离开的路,一双双眼睛像饿狼一样,死死盯着他,生怕他逃走似的。
“去看看。”时澈在白鹄立耳边轻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是还不等白鹄立踏进屋子,那青年把手机往桌上一扔,手机亮着的屏幕上正是一局打输的游戏。
青年满脸不高兴,翘起二郎腿,冲老三媳妇道:“你们也别闹了,想想吧,都多久没给我这送蛇了,上次就送了两条,还是上个月的事了!”
青年掰着手指头,气道:“相反,人呢?上个月送完那两条蛇以后,人倒是送来了快十个!今儿更是,早上一个,这下午又来一个!”
青年一巴掌拍在桌上,“嘭”得一声,让那些窃窃私语的人瞬间闭上了嘴:“我们公司是收蛇,要的是你们栖霞镇的蛇,不是人!给你们这份保险金,也是为了让你们能抓更多的蛇,没有后顾之忧,现在怎么说,你们就指着死人发财了?好好想想吧!”
“那也不是这个理啊!”老三媳妇不服气,“现在是冬天,蛇也要冬眠的,我们栖霞镇的蛇是特别,但也会少的好吧!”
青年懒得再理她,又开了局游戏,头也不擡道:“现在开始,抓不到蛇,人也不能领钱了。”
老三媳妇瞬间急了,嚷嚷起来:“今儿早上来的那家,你们给钱还挺痛快!怎地到我这就变卦了!”
“公司不是做慈善的!要怪,就怪自己运气不好吧。”青年嘲讽道:“也是,死了当家的……运气能好到哪去!”
老三媳妇任是怎么撒泼打滚,都没能从青年手中拿到钱,连带着栖霞镇的其他村民都怒了,毕竟除了拿到钱的那些人家,大部分村民的家人可都还在山里呢,甚至还有音讯全无好几个月的。
这些人要是都……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惜,直到最后他们把那公司分部砸光,也没能再捞到一分钱。
一群人哭天喊地地出来,看见白鹄立,更怒气冲冲地瞪他,仿佛他把人带回来,反而做错了。
时澈和白鹄立没和那些人纠缠不休,趁他们还在怨天尤人,躲进了小旅店里。
那老板娘也听说了收蛇公司不给钱的事,正骂骂咧咧地收拾东西,准备进山里把她男人找回来。
白鹄立想到青平,估计他不会把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留在山中。
恐怕老板娘的男人已经凶多吉少了,但各人自有缘法,只要她不抱着破坏和贪婪的心,就能平安归来。白鹄立只是深深看了眼要出门的老板娘,并没有说话,跟着时澈上楼了。
“见到了吗?”
时澈刚推门,房间里忽然传出个熟悉的声音。
白鹄立上前探头一看,果然,是青平。
甚至他还大大方方靠坐在他们床上,下半身就是又粗又长的蛇尾,盘在柔软的被褥中,还能看到蛇鳞反射的斑斓微光。
白鹄立眼前一黑:……今天晚上他不要睡这张床了。
时澈也顿了下脚步,想趁老板娘还没离开前再去开个房间。
青平浑然不觉他的举动有什么不合适,只道:“看到栖霞镇的人是怎么糟蹋他们的福祉了吗?”
青平冷笑道:“上古灵兽九尾天狐喜欢这里的风景,给这里留下一份因缘,是一团巨大纯粹丶守护这里的灵气。结果……呵,这些无知的人类就是这样糟践的!”
时澈皱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的疑问如此迫切,甚至让他感觉心慌,他下意识向白鹄立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现在……九尾天狐在哪里?”
青平闻言低头,连翘在床尾的尾巴尖都耷拉在地板上。
他沈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声音带了点微哑:“九尾天狐……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