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鹄立犹犹豫豫偷瞄时澈, 正对上时澈黑亮的眼眸。
一瞬间,白鹄立感觉自己被看穿了:“干干干什么!”
时澈一阵无奈:“……”
他还什么都没做呢,这狐狸崽子就自己把自己吓得, 尾巴上的毛都炸蓬松了。
“白鹄立,你……”时澈还没想好怎么问他,因为问题实在太多,也确实不知道从何问起。
白鹄立眨眨眼, 终於回神, 感觉自己暴露太多, 又迟疑地问:“阿澈你没事吧?”
时澈琢磨了会儿白鹄立脸上竭力掩藏的忐忑,轻笑了下。
见时澈唇角微动, 白鹄立更慌张了,强自镇定地转移话题:“阿澈你以前都不连名带姓叫我的……”
时澈恢覆了点, 慢慢从白鹄立怀里起身,垂头坐在地板上缓了缓, “以前?”
“呃……”白鹄立眉心都皱起来了,求助的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从时澈身上到青平身上, 最后回到时澈身上。
这问题他怎么回答!
不会回答!
“没关系, 就说以前。”白鹄立的慌张能印证很多事情,时澈也不着急,只温声道:“你知道我是失忆过的, 但我一直觉得你有熟悉感,我们以前认识对不对?”
“……”白鹄立都快哭了,眼神一下一下可怜巴巴地往青平身上瞟。
想让青平给他解围。
“罪魁祸首”青平像个没事人一样, 放空了眼神,望着窗外的层层群山, 根本没理会白鹄立的求助。
天色渐晚,屋里的灯光透过窗户照出去,把一直淅淅索索下着的雪照得更清晰了。
时澈也顺着望去。
雪很大,和记忆中白鹄立被陆景焕带走时一样大。
屋里没人说话,似乎时澈和青平都在等他表态,白鹄立被赶鸭子上架似的,深吸一口气,准备直视深渊,磕磕绊绊地开口:“阿澈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时澈握紧手中的墨玉吊坠,似笑非笑地转头,盯着白鹄立,直到把他盯得又紧张起来,才大发慈悲地说:“我想起了一些事,有关自己,有关栖霞镇,还有……这块墨玉吊坠。”
白鹄立眼神微动,时澈在栖霞镇的时候,虽然发生了一些事,但从没见过他化形的样子吧?
师兄的法术还是很靠谱的。
但时澈不是个好糊弄的角色,白鹄立把事情先在自己心中过了一遍,确定自己没出错,才重新恢覆了理直气壮的样子,故作惊讶:“阿澈曾经……也在栖霞镇住过吗?”
看着白鹄立变脸似的,忽然什么都不担心了,时澈差点笑出声。
这小狐狸崽子什么时候才能有点警觉性。
“是啊,那时候我还小,算是流浪到了栖霞镇,还有过一个很好的朋友。”时澈决定给白鹄立一点提醒:“后来,我的朋友忽然不见了,只留给了我一些东西。其中,就有这个墨玉吊坠。”
“我相信他会来找我,所以一直贴身带着。”
白鹄立想了想,时澈既然想起来这些,恐怕也会觉得,变成原型在他家生活的小狐狸,和记忆中在栖霞镇和他相遇的自己是一样的。
於是,白鹄立仰着一张笑脸,心大地问:“那阿澈一定找到你的朋友了吧!”
时澈点点头:“是的,找到了。”
近在眼前。
白鹄立也觉得很开心,事情比自己想得更简单丶更平安地糊弄过去了。
还好。
白鹄立长长地舒了口气,松开了握紧的手,依稀可见掌纹中的生命线断断续续。
时澈只想起了这些。
最重要的那些,他还不知道。
白鹄立垂眸,一直灵动而有神的金色眼睛,似乎带着些许水光。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青平简直不忍直视,虽然他不知道白鹄立和时澈有些什么特别的过去,还是在栖霞镇发生的。
但看现在两人的相处,时澈微微侧过脸,正满脸严肃地和白鹄立说着什么,白鹄立贴着坐在他身边,回答时,反而小心翼翼地瞄着时澈的神情,生怕他生气似的,语调中都带着柔软的讨好。
如果能现出原型,连尾巴都要摇起来了吧!
俨然把主上和臣子的角色倒了个个儿。
但他让时澈想起过去可不是为了这个!
难道带着白鹄立金色毛毛的吊坠,不是揭开时澈过去的关键吗?
他冒着风险做这些,还让白鹄立生气了,是想让时澈知道自己受了白鹄立多少恩惠,引起他的愧疚,往后不仅能对白鹄立效忠,还能死心塌地给白鹄立卖命,成为九尾天狐最忠诚的左膀右臂。
青平作为大妖,当然能看出时澈三阴之体的体质,也知道白鹄立的心结。
白鹄立想向凶兽报仇,可作为瑞兽和凶兽,实力其实差不了太多。
但最绝望的,是凶兽没了传承,又个个在神仙府的封印中关了数千年,修炼日久,实力强劲。
可白鹄立才两百多岁,虽然是觉醒了九尾天狐血脉的瑞兽,对比那些凶兽而言,根本就是个小娃娃。
这也是白鹄立的父母为什么没能打败凶兽的原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以如果要报仇,更要让这个人类为白鹄立扫除一切障碍和危险。
青平还是侧着头,向着窗外,但这次,他看的是窗户上时澈的影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们见过那些人了,对吗?”青平开口。
白鹄立回神,时澈也“嗯”了一声。
时澈会来栖霞镇,就是因为栖霞镇上发生的怪事,现在,这个怪事的源头就在面前。
“你心中已经有猜想了。”时澈向青平沈声道。
“这个收蛇的公司和员工,明显就是有备而来。”青平还没说话,白鹄立先道:“他们用高於市场价几倍的价格,专门来收冬天出现在栖霞镇的蛇,显然是了解内情的。”
“是。”青平终於回头,平静的目光看向白鹄立和时澈:“栖霞镇和其他地方不同,因为这里曾是九尾天狐的道场,连带着栖霞镇的蛇体内的灵气都格外高,但这些事情,不会无缘无故流传出去。”
白鹄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然严肃道:“这些收蛇的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听到白鹄立这么问,时澈下意识向白鹄立看去。
他知道白鹄立的意思了。
果然,青平看着他们,一字一句道:“十五年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十五年前,白鹄立两百零一岁,时澈十二岁。
那一年,狐妖两百岁成年,白鹄立在自己的拜师大典上愤而下山;同年,时澈失去了父母,一路流浪到了栖霞镇。
然后他们在栖霞镇相遇,燃起了一片凤凰明火。
虽燃尽了邪念和罪恶,但也引起了更多关注。
其中,就有来栖霞镇收蛇的这些人。
他们到栖霞镇勘察,并没有发现凤凰明火的来源,可他们发现了栖霞镇灵气格外充沛,和那些快开灵智的蛇。
栖霞镇的灵气是被赐予的,他们没办法带走,但他们可以用蛇打开栖霞镇的大门。把蛇和栖霞镇的人对立起来,最后等当地福祉破坏到一定程度。
那些灵气自然会另择明处。
他们也能趁机将这些灵气收入囊中。
“能想到这个方法不简单。”白鹄立沈着脸,他万万没想到,栖霞镇灾祸的起源,竟然是自己。
时澈也道:“心思精巧,绝非俗人。”
其实,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只是这个可能性太可怕,在没有确认之前,谁也不敢妄下定论。
能无视九尾天狐的传承,随意屠戮灵蛇,根本不在乎是否会与天下妖族为敌。
是上古凶兽。
白鹄立和时澈不约而同摸出了手机。
白鹄立毫不犹豫,翻出自己的通讯录,直接按上了最前面的名字。
对面的人似乎正关注着电话,很快接通了。
“少主,你去哪了?我们就等你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而熟悉的声音。
“少游——”白鹄立道:“我在栖霞镇,遇到了一些麻烦,有关……”
白鹄立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是白少游立刻明白了过来:“是和族长有关?”
“嗯。”白鹄立应道:“这里留下的灵气被刻意破坏了,我需要你去查一下那些人的来历。”
在白鹄立向白少游解释情况的时候,时澈也拨通了郝雄迪的电话。
“时澈?”郝雄迪的声音中带着意外和惊喜,絮絮叨叨说开了:“你在哪儿?我前天去你家了,好家夥!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这都快过年了,你还出门?”
时澈因为他扑面而来的热情怔了怔,虽然恢覆的记忆中知道郝雄迪和他关系好,可总是没有那么快适应,多多少少还带着点隔阂。
顿了顿,时澈才说:“我现在因为一些事在沧州……”
那边郝雄迪立刻嚷开了:“你又给人去看事儿了吧?这都快过年了,还跑那么远!”
“……现在遇见了一些麻烦。”时澈补完了后半句。
“怎么了?”郝雄迪也正经起来。
“我知道你人脉广,还得麻烦你帮我查一查……”时澈忽然想到在奾来镇曾见过,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许离经纪人。
虽然栖霞镇和苏城,和奾来镇都隔了十万百千里,但时澈还是道:“查一查许离的经纪人,名下是不是有和蛇有关的公司?”
毕竟他们知道和上古凶兽有关的,只有这个人。
“蛇?”郝雄迪沈默了会儿,道:“我知道了,等我消息。”
时澈挂完电话,正看见白鹄立也按下挂断键。
两人对视一眼,时澈知道,白鹄立也想到了奾来镇见到的那个人。
青平靠在床上没有说话,神情却放松了下来。
也许……栖霞镇的事,真的快解决了。
“嗡嗡嗡……”没多久,手机震动的声音响起,白鹄立和时澈的手机屏幕同时亮起。
两人拿起手机,果然,是来回覆了。
“时澈!”郝雄迪的大嗓门响起:“许离那经纪人名下没有啊!”
时澈看到对面白鹄立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显然得到的也不是好消息。
“不过少主,”白少游声音依然温柔好听,他缓声道:“虽然你说的那个人名下没有这种公司,可是——”
“许离有!”郝雄迪的声音透过话筒在屋里响起:“你咋知道许离会注册这种公司啊?”
白少游也道:“少主,我想你的猜测没错。”
“哎时澈,你说许离一个大明星,开这种公司做什么?”郝雄迪声音困惑:“他名下公司都和影视相关,只有这家……而且我看还是亏钱的!”
郝雄迪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他不会是喝药酒壮阳吧?他那瘦胳膊细腿的,一看就不行……”
找到了!
白鹄立和时澈神情严肃,对视一眼。
是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