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鹄立虽然已经辟谷, 但他向来对世间每一种美食都怀抱期待,在被饿醒后,发现家里空荡荡, 只有他一人时,果断放弃了等时澈回来做饭的想法,翻起了冰箱。
果然,即使两人闹不痛快, 时澈依然没有令他失望, 冰箱里满满当当塞了各种食材, 还有半成品,足够他吃好一阵子了。
看来, 时澈是出了远门。
不过这次时澈没有给他留狗粮,还真是可喜可贺。
也许这就是把所有能说的, 不能说的事情,都翻到明面上后的唯一优点吧!
所以, 当鎏云气势汹汹地破门时,看到的就是白鹄立松松垮垮披着件明显不合身的宽大衬衣,在厨房热菜的样子。
身后蓬松的尾巴把衣服顶起来, 还随着他破门的声音甩了下。
修长笔直的腿, 还有把衬衣下摆顶起的弧度,都一览无馀。
站在门口的鎏云:“……”
从厨房走出来衣冠不整的白鹄立,一个哈欠被哽在了喉咙口:“……”
好像有种被长辈捉奸在床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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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白鹄立慌张地尬笑:“你们怎么来了, 随便坐。”
鎏云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漫长的岁月给了他绝对的实力, 却没教会他该怎么处理徒弟的感情问题。
鎏云求助似的视线转向跟在后头的陆景焕,好在他师兄向来面面俱到, 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后,为他们师尊分忧:“师弟你先去穿条裤……换身衣服。”
白鹄立向来大大咧咧,现在也难得脸红了,他哼唧了几声,到底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呲溜一下蹿进了房间。
徒留下鎏云对着白鹄立后肩上层层叠叠的吻痕摇头叹气,恐怕连白鹄立都不知道自己身上被啃成这样。
这回,连他师兄都不知道该怎么圆了,两人在客厅面面相觑。
火速套了一身衣服的白鹄立重新出现在客厅里,也没管这身衣服合不合身,稍长的裤子被他用腰带勒住,在腹部皱巴巴叠了几层,衣服的袖子也被挽起来。平时看着,他不过是比时澈稍瘦了点,却没想到衣服能大这么多。
这穿得……更欲盖弥彰了。
白鹄立为难地扯了扯下摆,艰难地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打开房门。
可是当他见到陆景焕从鎏云坐的沙发靠垫后面又拉出一件皱巴巴的衬衫时,刚刚收拾妥当的表情又一次裂开了,腾得一下,红成了红烧狐狸。
时澈……时澈怎么能把衣服在家里随便乱丢呢!
白鹄立用他这辈子最快的速度,从陆景焕手里抢过衣服,胡乱塞进洗衣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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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对面的不是他师尊和师兄,他甚至可能会再下个遗忘咒。
到底时澈做了什么孽!怎么都报应到他身上来了!
“说说吧。”鎏云随便挥了挥手,屋里蓦然响起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原本系在屋子里,组成法阵的红绳骤然断开,末端系着的铃铛,叮铃当啷地掉在地上。
坐在旁边给鎏云端菜的陆景焕脸色瞬间黑了几个度,鎏云脸色也很难看,语气微妙道:“他就拿这一堆东西把你关在这儿?”
说完,更是多了几分不可思议:“就这样,你还舍不得和他断开连接?”
“……”白鹄立低着头站在客厅中,就像犯了错的小狗崽子,面对已经急火攻心的师尊不敢顶嘴。
甚至看到时澈给他留的食物,都进了鎏云的嘴里,也只得低落地说一句:“现在不是我说能断,就能断的。”
鎏云自己也用过涅盘禁术,当然听懂了他的意思,冷笑了声:“真能耐。”
丝毫没有被时澈的手艺收服,尽管把菜吃得一点不剩,鎏云还是理直气壮地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鎏云提醒道:“从家里被破坏的结界能看出,妄念和你的人类是一起进门的。倘若凶兽和唯一能克制凶兽的三阴之体真的合作了,那可是会人间动荡,生灵涂炭的。”
白鹄立想到时澈有点黯然,但是内心却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我想再当面和他谈谈。”
鎏云乐了,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向后靠在沙发上:“你被他带过来,和他谈的还少了?有结果吗?”
白鹄立语塞。
鎏云指尖在空中随意划拉几下,白鹄立便明显感觉束缚着自己的阵法渐渐淡去。
鎏云擡眸瞟向白鹄立,语重心长:“你可清醒点吧,这也就是现在你们都入世了,若是退个几千年,他们三阴之体就是专门来抓捕和猎杀妖族的,用妖族的所有提升自己的修为。”
“就这样,你还要给你的人类说好话吗?”
而时澈远在千里之外,已经和隆娃踏上寻找七星寨圣子和龙冢的路了。
虽然在七星寨中,每个寨子里的小木楼都修得层层叠叠,但要寻到圣子生活的那座小楼也不难。
多数小楼都是木质的褐色或者原木的浅色,只有寨主和圣子的屋子,外墙被漆成了红色。而在隆娃带着时澈小心翼翼穿过几座山林后,在第一寨里,发现了两个恢弘的朱红色木楼。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那些建在山崖上的小楼窗户星星点点地亮起来,一盏盏萤火亮起,映出一片地上银河。
如果只是隆娃一个人,他绝对不敢在山里待这么久还不回家的,但跟在时澈身边,他莫名其妙就有了底气。
隆娃摸出他的竹哨,却被时澈按住:“别再动你的哨子,你和他的联系方式显然已经被那些寨主知道了,现在再吹,会惹来麻烦的。”
“哦。”隆娃小心收回去,正巧一处朱红色小楼的窗户亮起,窗户蒙着的透光薄纱上印出布戈的少年身形。
隆娃激动道:“是那家!”
时澈赶紧拦住跃跃欲试的隆娃。
“怎么了?”隆娃惊诧地问不为所动的时澈:“我们不过去吗?”
“现在活动的人们太多了,会被发现的。”时澈简单解释:“等他们熄灯。”
所幸,山里的寨子还保持着古老的作息,没过多久,点起的灯就接二连三熄了,整片山谷都陷入一片沈寂。
时澈带着隆娃,轻巧地从屋顶走过,在引起人们注意之前,就到达了下一个屋顶,屋里的人们也只当有鸟雀停留。
所以从布戈窗户里翻进去的时候,还醒着的布戈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瞪大了眼睛看向逆光的时澈。
“是谁?!”
“是我呀。”隆娃赶紧从窗户里挤进来,声音里都带着几分找到好朋友的欣喜:“布戈,我来救你出去了!”
隆娃兴致勃勃,可布戈的视线却落在了时澈身上。
布戈很清楚,隆娃是个有分寸的,而且隆娃有多少能力,布戈很清楚,且不说隆娃根本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就以隆娃的能力,也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地摸进自己房间。
所以……
时澈对上了布戈看向他的眼神,在漆黑的屋子里其实看得并不清晰,只有从外面投进的一点星光和月光,勉强将人照出个轮廓。
可是,只有这些也够了。
他们看人,本就不是看这副皮囊。
“你丶你是……?!”布戈脸上的平静逐渐消失,震惊让他的声音开始发抖,他定了定神,才终於将话勉强平稳地说出口:“你是……龙之眼,还是龙之意?”
“龙之眼。”时澈声音平静:“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听到他们俩的对话,最惊讶的莫过於隆娃。
他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不明白初次见面的两人,怎么好像就打上了哑迷?
“隆娃。”布戈开口,却依然盯着时澈:“你能帮我去门口守着吗?我们今晚说的话,不能被这寨子里的任何人听见。”
“哦……好吧。”隆娃一步三回头去了外边,带上了门。
“根据真龙遗言,就在最近几年,他的继承人会出现。”隆娃出去后,布戈就坐在自己的竹床边,淡淡开口:“而他的继承人此时有危险,真龙留下的道场能够帮到你。”
时澈觉得布戈说的话有些奇怪:“你不也是龙之心的继承人?”
谁料布戈竟然摇了摇头,说:“你们是他的继承人,而我,是他留在人间的钥匙。”
布戈擡头,眼睛竟然在一片黑暗中显得分外明亮:“龙之心意味着一颗良善坚守之心,赤诚忠勇之心,还有济世为民之心。可惜,现在他们都丢了。”
布戈口中的他们,指的是七星寨的其他人。
时澈却被布戈这份淡定弄得有些诧异,“你的族人都反对,也能带我去吗?”
“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布戈道:“我们这一族留在这里的唯一理由,就是给后来的真龙继承人指路。是寨子里的人迷失了自己,同意不同意,从来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妄图霸占不属於自己的东西,会惹来天罚。”布戈无奈地摇摇头,起身对时澈道:“走吧,趁着他们还没发现,我们先过去,也好免去更多麻烦。”
说着,布戈推开了门。
隆娃还专心致志地守在门口,听到声音回过头:“你们这么快就聊完了?”
布戈向门口的隆娃走去,往隆娃手里塞了一个五颜六色,又鼓鼓囊囊的东西,叮嘱隆娃:“你先拿着这个护身符到山里去,有这个护身符,山里的蛇虫野兽都不敢靠近你。等到天亮就立刻回家,不要再来了。”
时澈注意到,布戈的眼神深邃,看着隆娃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又缄口不言。
“快走吧。”布戈催促时澈跟着自己,又向望着他们两人恋恋不舍的隆娃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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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澈忽然意识到,他为什么会觉得布戈的眼神很熟悉了,因为布戈眼中的不舍,和他出门前看白鹄立时一样。
是舍不得,又不得不放下,可是这样的眼神,怎么会出现在一个才十多岁的少年身上?
还不等时澈想个明白,布戈就当先走出了寨门。
偏瘦的身形几乎融进了夜色中。
一整个寨子都仿佛进入了一种异样的安静,他们大摇大摆出来,竟然没能惊动任何人。
疑惑还没能占据时澈的心头,一股紧迫的危险和急切的召唤,像战鼓一般在时澈脑海中敲响,连跟着布戈的脚步都踉跄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