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苏城, 白鹄立本和鎏云好好说着话,虽然见面的时候有些尴尬,但一起好好坐着把时澈在冰箱里准备的东西吃了大半后, 鎏云多少能理解一些白鹄立选择时澈的理由了。
白鹄立拖着尾巴,垂着脑袋给鎏云泡茶,希望自己的乖巧能让鎏云多消一点气。
带着微青色的茶汤入杯,玉瓷的杯子在白炽灯下莹润透亮, 白鹄立刚端起杯托, 突如其来的心悸让他一阵晕眩。
等白鹄立清醒的时候, 茶杯已经掉在了地上,万幸地毯铺得厚, 茶杯没有碎,只是茶汤已经把地毯浸湿了一片。
可最令人心惊的, 还是白鹄立手中那个的茶托。
“师弟,你……!”
白鹄立擡头, 是陆景焕扶住了自己,此刻正歪着脑袋半躺在他师兄身上。
而那个羊脂玉白的茶托上,沁着一滩血。
“你怎么了?”陆景焕关切地问, 转念一想, 怒道:“是不是那姓时的又做了什么?!”
鎏云没有说话,小小的包子脸一本正经,小大人似的, 扣着白鹄立细瘦的手腕把脉,皱着眉头。
半响过去了,鎏云还是没说话, 不顾陆景焕关切的眼神,他又拉起白鹄立的另一只手, 更仔细地探查起来。
“奇怪了。”鎏云查看的时间太长,连白鹄立都坐起来了,他才终於擡头道:“你体内的涅盘禁术居然主动解除了。”
“??”白鹄立刚刚坐起来,这会儿又快吓得躺下去了,瞪大了乌溜溜的眼睛:“是时澈……?”
一时间,各种可怕的猜想充满了他的脑袋。
鎏云根本不看白鹄立快哭的表情,在他看来,白鹄立这副天塌下来的模样也太过不争气:“他把你弄到这里做这种事,你还哭他?”
白鹄立吸吸鼻子,被切断两人的关联后,他已经完全感受不到时澈了,他红着眼睛问鎏云:“……阿澈是不是出事了啊?”
白鹄立顶着鎏云针扎般的眼神,涅盘禁术本就是鎏云天赋技能,这世间没有比鎏云更了解的了,他虽然偷着学了,到底不如他师尊理解更深。
鎏云看着白鹄立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就来气,堂堂瑞兽,和人类谈个恋爱,还谈得要死要活的,若非这是自家小徒弟,他才懒得管。
鎏云懒懒地动了动眼皮:“现在还没死。”
白鹄立当即就要去寻人,门口一道朱红色的光闪过,他又被屋内还没完全破解的阵法弹了回来。
“师尊!”白鹄立自知以他现在的被掏空的实力,根本出不去,更别说找到时澈了,当机立断一把抱住鎏云的腰,“阿澈阳寿已尽,若是等我交到他身上的灵力耗尽,他也会死的。”
“师尊,求你带我去找他!”
鎏云低头,对上白鹄立通红的眼睛,还有头顶上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狐狸耳朵,微微叹了口气。
擡起手,阳台的推拉门应声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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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市中最寻常的麻雀忽然落在了阳台上。
而后,是一只接一只。
麻雀丶喜鹊丶燕子丶野鸽子……连寻常根本不可能见到的红隼和苍鹰都落到了阳台扶手上。
最后,不知从哪里来的各种雀鸟都接二连三落在白鹄立家的阳台上,甚至一只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苏城的绿孔雀,都拖着长长的尾羽降落在阳台的扶手上,稳稳地站着。
不大的阳台上,各种各样的雀鸟聚在一起,梳毛的梳毛,蹭在一起的也有,满满挤了一阳台。
可是却异常安静,这么多鸟类,连一句叫声都没有,有些互为天敌的鸟,也只是互相瞪了几眼,随后平平安安站在了一起。
“放心。”鎏云终究还是拗不过白鹄立,自家小徒弟,当然是要疼的。
鎏云擡头,扬声向阳台上的众鸟道:“替我徒儿找个人。”
“遵命,我的王。”
鸟雀的声音清灵而悠远,“扑扑”的振翅声过去,刚刚挤满阳台的众雀鸟仿佛是一场幻觉,转眼就空了。
站在鎏云稍后一步的白鹄立,被眼睫遮掩下的眼神逐渐坚定。
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你一点点踪迹,我都能找到你,哪怕你只剩下一缕魂魄,我也要去地府接你。
在苏城郊外的另一处废弃厂房里,好几具衣衫褴褛的干枯的尸体七零八落躺着,一个庞大的身影凌空飘着,就着从路边遥遥照来的灯光,能看到一双拳头大的眼睛,在夜里泛着光。
“都是些什么低劣的食物……”妄念砸吧砸吧嘴,嫌弃地丢开刚刚被他吸干的人。
若不是为了就近监视鎏云的动向,还有他觊觎已久的时澈身体,他早就离苏城远远地离开了。何苦滞留在这里,成日也不敢在鎏云眼皮子底下放肆,更怕引起人们的注意,只能抓点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充饥。
可吃惯了好的,现在不仅没有强大的欲望,也没有充满灵气的灵蛇,妄念哪里能满足这些毫无灵气的血肉之物。
妄念在厂房里转了一圈,正要尝试往市里看看,一阵闷痛忽然袭来,就像心口处被突然重击,让他飘动的身形都差点坠下。
妄念回过神,仔细感受了一番,气道:“那时澈到底怎么回事!竟然把契约之力破解了?!”
话虽如此,但更值得担心的,还是藏在契约之力下面的吞噬之力……而且时澈忽然有这种动作,焉知不是他知道了什么?
果然不出所料,下一刻,从时澈身上被破坏的力量更重地反噬到妄念身上,连带着他的身体都涣散开了一瞬。
再重新凝聚起来的时候,妄念恨恨地深吸一口气,地上的干瘪尸体瞬间化作齑粉,连模样都分辨不出来了。
就是如此,妄念的脸色也没好上几分,苍白的唇色和从未有过的虚弱感让他异常愤怒,但细细感受过时澈那边传来的动静后,布满血丝的眼睛中终於流露出一丝笑意。
“果然,这些才活了多久的小娃娃,也狂妄到和我妄念使心眼。”妄念猩红的舌头伸出,慢慢舔过嘴唇,扯出一个狰狞的笑:“你们一定觉得已经清除了所有障碍,可是却小瞧了我妄念!”
说话间,妄念又仔细地试图感受时澈那边和白鹄立的涅盘禁术,却朦朦胧胧隔了一层帷幕般,总是不能真切。
不过现在时澈还活着,就是最好的实证,便又放下心来。
“想不到吧!还有一丝吞噬之力,遗留在这三阴之体的小修士体内……能被上古凶兽夺舍,是你的荣耀!”
能撕裂时空的妄念第一个感应着他和时澈的微弱联系,找到了七星沟这片山岭。
此时七星沟还被暗夜笼罩,按照天上北斗排列的七个寨子陷入一片黑暗中,寨中众人以他们自身为基,滋养着这处土地。
在山腹的空旷处,布戈搀扶着忽然倒地的时澈。
刚才还好好的,进来这里后地面和山壁都闪过一层金芒,以时澈为中心收缩而去,最后汇聚到时澈脚下。
时澈站着没了动作,那时,他发现了自己身体里妄念留下的两个印记。
而后,山脉中的灵气形成了漩涡一般,纷纷涌向时澈,下一刻,从时澈身上炸开了混杂着凶兽和瑞兽的灵气。
是时澈对凶兽印记动手了。
他体内属於凶兽的印记,和属於白鹄立的灵力针锋相对,白鹄立留给他的灵力飞速流逝着,同时,他的生命也在流失,肉眼可见的虚弱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布戈被时澈吓了一大跳,扶着时澈的胳膊都不敢动:“这里是真龙埋骨之地,有最纯正的龙之灵力,你可以取用的!你……你体内怎么还在涣散瑞兽的力量呢?!”
时澈自然体会到了来自真龙的馈赠,若不是身在此地,他只怕已经没命了,也不敢实施现在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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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现在……
时澈垂着头,默默勾起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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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走。”时澈推开布戈站稳,催促道:“一会儿凶兽和瑞兽都会过来,你赶紧回去,否则七星寨无人守护,必遭劫难!”
布戈为难:“你现在这样,我怎么可能丢下你走!”
“走?”一个沙哑的声音低沈地响起:“你们谁也走不了。”
妄念已经找到了这里:“时澈,我们可是定下过约定的,现在你撕毁约定是什么意思!”
妄念眯起眼睛,满是危险的神色:“时澈,你究竟要做什么?”
“他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但你在外为非作歹,神仙府的封印井已经等你很久了。”
能直接破空而至的鎏云本该是最快到达的,只因为寻找时澈的具体地点,稍微费了点时间,才落后了妄念片刻。
时澈面前的妄念终於转身,尾部还在涣散的身体竭力在时澈面前控制着,不让其他人发现自己的弱点。在妄念让开的身后,只见鎏云撕裂时空,带着白鹄立和陆景焕缓步走出。
时澈低头轻笑,果然,他根本无法把小狐狸藏起来。他一离开,鎏云就能找上门。
不过他也赌对了,当他把涅盘禁术斩断的那一刻,小狐狸就一定会来找他。
也一定会找到他。
扶着时澈的布戈都惊呆了,时澈感觉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都重了几分,任是他在神兽冢守护了祖祖辈辈,一日之内,等到了龙之眼的继承人,和自幼一起长大的寨主上演了一场惊险的对决,过后,又见到了凶兽……果然也过得太刺-激了。
“他们……”布戈费劲地思考,还是想不明白,自言自语道:“他们没有我的引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而且连世间仅存的神兽涅盘之凤都出现了,还是撕开时空……活像已经认准了这里似的。”
“是啊。”时澈轻声回答:“因为给他们引路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