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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夜色苍茫, 浮云灭没。

稀稀疏疏的枝叶割裂了圆月,犹如分崩离析的明镜般高悬於天际,清辉似玉漏自条条缝隙中倾泻而下, 鹊桥倒映在镜上,银河流淌在地面。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房门被猛地撞开,铃杏摇晃着摔了出来, 整个人趴倒在地上, 忍不住似的呕出一大口血。

她顿了顿,接着大声咳嗽起来。

很快地, 暗处不知从哪窜出来几个人, 皆穿着戒律院统一的道袍, 都是女子。铃杏被扶住手臂架起了身,脸色惨白得触目惊心,额角也布满了涔涔冷汗, 唇齿含血,仿佛随时要断气儿似的。

几个师姐被她这副人不人丶鬼不鬼的模样吓得不轻, 七嘴八舌地问道:“你怎么了?!”又去探她的脉象,更是大骇,俨然是濒死的症状。

铃杏咳得说不出话,只是摇头,下一刻便力气尽失晕了过去。她不是装的, 难受得很真。

恍惚中, 似乎有人连忙将她背起,匆匆赶往药堂。今夜恰好是容嫣当值, 人手不够, 只剩了她一个医修,见了铃杏也十分讶异, 招呼着让人把铃杏放到床上,然后让闲杂人等出去,要拉帘。

戒律院的自然很有些不情愿,毕竟她们就是负责监视铃杏的,要求站在旁边,不会打扰。

容嫣一听,当即冷下脸道:“我虽与季大小姐的确有几分交情,但绝不是拎不清的人。医修施术时不便外人旁观,这是规矩,何况情况危急,季大小姐若是不小心死了,你们谁来负责?”

“可是……”

“你们谁都负不了责。”容嫣眼神冷静,在她们身上掠过,“但我可以,出了事我来担着。”

对方犹豫着,终於道:“好吧。”

片刻后,室内安静下来,帘子被唰地一下子拉上了,隔绝了所有似有若无的视线。容嫣正要黑着脸伸手去掐铃杏的人中,但铃杏却吞下事先嵌在后槽牙里的那枚丹药,鲤鱼打挺似的坐起身。

“你太冒险了!”容嫣压着声音说。

铃杏笑眯眯地哄了两句,说话间迅速扒掉身上套在外面的道袍,露出简洁利落的夜行衣,纤腰束得盈盈不足一握,半截软剑般薄而柔韧。

“没事,不用担心,也就难受一小会儿。”铃杏咬着发带含糊地说,顺手将自己凌乱散开的青丝尽数扎高,顿时清爽了许多。注意到容嫣并没有穿药堂弟子的道袍,随口问:“你的道袍呢?”

容嫣刚想说些什么,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细微的动静,铃杏像警觉的小兽般侧过头。容嫣随着她的视线看去,耸肩道:“这不,被人穿走了。”

话落,只见洛夕瑶淡定地推门而入,脚边的戒律院弟子已经躺平,在地上码得整整齐齐。

铃杏:“……”

“干嘛这样看着我?”洛夕瑶也脱下衣服,瞥来一眼,“准备好没,准备好了我们就走吧。”

铃杏没憋住道:“你一打五啊?”

洛夕瑶翻了个白眼,系着衣带,“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穿着药堂弟子的道袍,她们以为我是来给容嫣换班的,没防我,还松了口气呢。”

“五个瞎猫。”铃杏这样评价道。

她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注意,游移到洛夕瑶比栗肉还饱满的胸前。铃杏一顿,眨巴了几下眼睛,惊叹道:“哇,你居然不小耶。”

洛夕瑶捂住胸口,怒道:“找死啊你!”

铃杏有时候嘴真的欠,每次都能找着别人的尾巴踩,不痛不痒的,就是气人。洛夕瑶在她面前总是像只暴躁敏感的仓鼠,一碰就吱吱叫。容嫣叹了口气,还是很和事佬地夹在中间缓解气氛。

“好了,再吵天都亮了。”容嫣摊手道,“你们谁来把我打晕?记得轻一点,我有点怕。”

洛夕瑶哼了声,转身就走。

於是铃杏撸起袖子,往拳头上轻轻哈气,走向容嫣,“你说的哦,是你自己要求的哦……”

这一拳还没下去,容嫣就吓晕了。

好不容易逃过了戒律院紧盯的视线,趁被人发现之前,两道黑影先后在林中一晃而过,瞬息间於浓稠夜色的掩护下消失不见,离开了问剑宗。

极寒之地,理应越走越冷才对。

可是连夜御剑不休,隐匿在山崖后的旭日已经展露头角,气温非但没有变冷,反而好像还越来越热了。但洛夕瑶不问,铃杏也懒得开口。

直到前方出现了沙漠。

铃杏:“……”

洛夕瑶:“……”

铃杏:“……”

“季铃杏,你确定你没把地图看反?”洛夕瑶额头青筋直跳,咬牙切齿,“给我个解释。”

铃杏真是冤枉死了,反覆检查着手里这张从藏经阁里取来的上古卷轴,确定了好几次,并没有看反方向——论由冰川变成沙漠需要多少年?

“好吧,地球是圆的。修真界也是。”洛夕瑶只能用这个解释来说服自己,安详地摆烂了。

铃杏委婉地说:“来都来了。”

没别的办法,她们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打算就这样征服大漠。但两人显然都没有远行的经验,一个大小姐,一个小师妹,都是自幼便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哪怕后来在道侣或者未来道侣那里也没吃过什么苦,於是很快就被大漠征服了。

半天下来,问题频出。

食物可以辟谷,但水没有带够,感觉嗓子像个烟囱直冒火;女孩子皮肤娇嫩,容易晒伤,虽然淬过体的能耐些,但脸还是晒得双颊通红。

总之现在的情况就是不忍直视。

洛夕瑶看铃杏,心道铃杏像被人泼了几盆子辣椒水;铃杏看洛夕瑶更夸张,觉得洛夕瑶跟被人拿鞋底子照着脸左右开弓连抽了十几下似的。

不过两人都没说出来,否则又要吵。

一阵又一阵热辣辣的罡风几乎将人卷走,碾碎在急速旋转的漩涡中,飞沙砾粒趁着手忙脚乱的时候直往眼里钻,不能说话,一张嘴就灌了一肚子的风沙。无边无际的茫茫大漠,步履维艰。

尽管如此,都未曾让她们停下脚步歇歇,楞是顶着这恶劣不堪的气候和环境,走到尽头。

风停了,沙也静止。

周遭的气温虽然不再高得能蒸熟活人,却忽冷忽热,仿若身处冰火两重天。铃杏想这大概是这里的某个阵术,让人的身体产生幻觉什么的。

不过,也或许是真的走到尽头了。

洛夕瑶意识恍惚,脚步虚浮,她的耐受力不如铃杏强大。铃杏身为神女转世,日月和大地是她的母亲,这世间任何的自然力量都不能伤她。

“那是……水?”洛夕瑶弯腰喘着气儿,声色带着喜出望外,示意她看不远处的那片绿洲。

铃杏闻言放目望去,也看见了那汪泉眼似的一小片绿洲,在烈阳下竟散发着泠泠白气,光是瞧着喉间都立时痒了起来,她甚至可以想象到那水穿喉而过的快感,定能瞬间浇灭这难捱的火焰。

可是,要什么来什么,有这样好的事吗?铃杏不是很放心地说:“先等一下,再看看,你不觉得这有点奇怪吗?那可能只是海市蜃楼……”

话还没说完,洛夕瑶已经快步过去了,压根儿不想听她分析。铃杏拦不及,叫道:“喂!”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解渴再说。洛夕瑶豁出去似的蹲下来,掬起一捧水,埋头就喝。铃杏抱着手臂在旁边看,等洛夕瑶什么时候被毒死,好有个准备给她收尸——算了,让她曝尸大漠吧。

铃杏扯了扯唇角,想到二周目里她被大能围剿死在荒郊野岭,也没个愿意给她收尸的,心里就难以平衡。哪怕洛夕瑶的结局也不比她好多少。

洛夕瑶喝了两口,凉水入腹,终於觉得胃里不那么烧了。见铃杏还傻楞着,便随手拽了下她的裙子,没好气道:“真不喝?等下渴死了,我可不给你收尸。”原来她也跟铃杏想得一样。

铃杏斜着眼睨她,感觉好像没什么事儿,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了。但铃杏拉不下面子,仍然一脸嫌弃道:“这真能喝?我平时只喝山泉水的。”

“你他妈……惯得什么臭脾气。”洛夕瑶将水囊灌得满满当当,然后粗暴地怼到铃杏手边。

铃杏这才接过来喝,舒坦了。

“好吧,我承认我方才是有些草木皆兵,但出门在外,提防着点儿总是——啊!!”铃杏还正好整以暇地说着,脚底倏地一空,人就往下坠。

她方才说什么来着!果然有诈!!

铃杏是被冻醒的。

天地俨然是一片茫白,像坠入了某个深不见底的冰窟,滴着水珠儿的透明尖锥悬在头顶,朵朵霜花於少女身上尽情地绽放丶生长。她的眼睫上也覆了层雪,衬得瞳色极黑,转眸间灵动非常。

极寒之地,竟在大漠的下方。

铃杏慢慢爬起身来,牵得万千霜花飘摇,落在冰面上,覆被踩碎。她揉了揉冻得快发僵的脸,迈步向前,一边走,一边仔细地观察四周。

这里确实是个冰窟。

冰面如镜,镜像如同万花筒,从破碎的四面八方中能看见自己清澈的倒影,与自己对视。

或许是有神女之力加持,牵引着她,铃杏没有跟无头苍蝇似的乱撞,而是径直走向第六感强烈的地方。她的步伐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坚定。

兜兜转转,眼前终於显出一扇门。

上撑天,下顶地的巨大冰门,几近与四周融为一体,若不细看,很难找到那条细细的缝。

铃杏心砰砰跳,伸手去推。

没有推动,冰门固执地紧闭着不肯开,像是决心要将铃杏拒之门外。但因她掌心的暖意,被触碰到的那块儿冰面,似有要被融化的趋势。

铃杏看了眼自己的掌心,这扇冰门看似是寒冬里最冷的那块坚冰,然而触及,却并不伤手。

或许……其实也不排斥她呢?

铃杏想了想,重新把温热的掌心贴上去,凑近了那扇坚硬冷酷的冰门,自言自语地跟它说话。她轻声道:“我能进去看看吗?就看一眼。”

想来这确实有点神经质,毕竟谁会跟一扇门商量那么多,放在平时,铃杏可能都上脚踹了。

然而更神经质的事情发生了,那扇冰门默默听完,居然不动声色地打开了条缝儿。铃杏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再伸手,这次也真的推开了。

可想要的就在面前,她又胆怯了。

她不敢进去。

这意味着尘封千年的岁月将一览无遗,被忽略的伤疤就此揭开,迟来的钝痛,唯有承受。铃杏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鼓起勇气,推开门。

只一眼,铃杏便被攥住了呼吸。

冰窟之中,万尺巨龙静静地盘踞着,通体鳞甲漆黑如曜,隐约折射出幽幽紫光,犹如一座由琉璃精雕细琢而成的丶孤独沈寂的黑玉石像。它早已失了生气,双目紧闭,趴在地上的姿势竟有几分乖巧端庄,像等待着被主人叫醒的普通动物。

它的两只犄角很长,是黑转白的渐变色,凝白剔透,好似玉器制成的艺术品。内里清晰可见淡青色的血管,如冰质下的翡翠,却不再流动。

而两只犄角中间,一根木簪子浮在半空,看得出是手工做的,款式朴素但胜在温婉别致,打磨得很漂亮——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神陨木了。上面施了术法,维持着巨龙的尸身千年不朽。

九玄烛龙,太子司阎的真身。

如果她取下神陨木的话,那么这世间最后一条九玄烛龙便将消散,再留不下任何痕迹了。

铃杏眼眶酸涩,半晌,才终於动作。

她缓步来到九玄烛龙身前,轻轻地抚上它的犄角,虔诚落下一吻。可惜这一吻也来得迟,这条遍体鳞伤的九玄烛龙,再不会给出反应了。

它等得太久,死去太久了。

铃杏突然下定了决心,擡起手,朝半空中的神陨木张开五指。神陨木像受到了什么吸引,猛地颤动了下,随即飞向她的掌心,铃杏握住。

拿到了,原来这么轻易啊。

其实铃杏并不想屠龙,可这条九玄烛龙却总是因她而死,一次又一次。她不知该作何感想。

“轰隆——”

九玄烛龙的身形开始破冰丶消融,在她眼前一点点碎裂开来,化作斑驳的光点,那是雪。

冰窟在震动,世界在崩塌。

铃杏怔怔地握着神陨木,她是如此渺小,被茫茫白色所淹没,最终迷失在了漫天飞雪中。

失神间,一股突如其来的罡风刮过,似乎有什么人蛰伏了许久之后,看准时机,倏然将铃杏狠狠扑倒在地上!她措手不及,完全没有防备。

好在那人用手托住了她的后脑,没有让铃杏摔成脑震荡,但还是吓了一大跳:“是谁?!”

铃杏看不见他,只能听见他。

“铃杏,别这样对我。”他说,“我很乖,我也会很听话,所以你能不能别这样对我。”

铃杏的眼睛被死死捂着,无法视物,其他感官便更加敏锐。气息是记忆中熟悉的药草香,少年清冷而带着哀求的声音,托住后脑的那只手也是他接吻时惯用的,看不见他,却知道肯定是他。

铃杏没有说话,任由对方讨好地抱着她,低头用脸蹭她的颈窝,小心翼翼地舔她的唇。

见她始终无动於衷,那人终於停下来。

像是知道无论再如何讨好丶撒娇或示弱,都不能够动摇铃杏的决心了,在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后,他恨恨地,一口咬住了铃杏的脖颈。

这一口咬得不轻,铃杏蹙眉。

但铃杏仍旧一动不动,只是伸手,像安抚小狗那样捏捏他的后颈,不责怪,也不反抗。

他僵住了,慢慢地松了口。

沈默了不知有多久,铃杏才听到他疲惫又难过至极的声音,哀哀切切,似低泣。他说:“你总是这样,对所有人都好,都原谅,只有我得不到你一点点的偏爱,只有我是恶,我罪不可赦。”

“季铃杏,我就那么让你难以接受吗?”他嗓子里像是堵了血,嘶哑地,含着些许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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