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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天上月

铃杏和薛遣淮是和平分手的。

其实也不能说是分手,因为两人之间并没有过正式的表白,连肢体接触都很少,很规矩。薛遣淮觉得他们是水到渠成,铃杏便也不在意这些。

直到她经历了三周目。

铃杏以为,只要知道是两情相悦就够了,不必在意太多仪式感。薛遣淮没有给过,她便也以为自己是不需要的,能被喜欢的人所喜欢就很好。

但洛夕瑶的出现,让铃杏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危机意识,在和薛遣淮的这段感情中,她是极其被动且没有话语权的,随时可以捧起,或丢下的。

薛遣淮仗着她的喜欢,知道她没有接触过其他优秀的异性,想来她性情娇蛮恶劣,便觉得不会有别人对她比自己更好,用青梅竹马的情谊和平日里逗猫的恩宠,将她牢牢圈住,还不用负责。

是的,他不用对铃杏负责。

并不是说薛遣淮没有责任心,相反他有着强烈的责任心和正义感,对身边的任何人丶任何事物都是如此。可他没有对铃杏表白过,却让铃杏误以为双方已经私定终身,这便是他最可恶的错。

这样的话,他永远是最有道理的那个。

众人皆知铃杏是大小姐脾气,分明知晓京师季家早已灭了门,还要叫她一声“季大小姐”,表面上恭恭敬敬的,背地里不晓得怎么冷嘲热讽。

铃杏起初并不知道,以为是个尊称,别人一叫还美滋滋地扬着下巴。后来无意中知道了,也不是没生气过,但时间久了,也就懒得在意。她虽然脾气大,心眼儿却不小,还算得上豁达的。

她看起来很高傲,其实偶尔也自卑。

所有人都说薛遣淮多么好,多么受欢迎,大概只有他能容忍铃杏的诸多缺点,还愿意和铃杏结成道侣。听得多了,连铃杏也以为真的是这样。

只有薛遣淮,没别人了。

十几年来的雏鸟情节是一回事,后来的这些耳濡目染又是一回事。铃杏对自己丶对情感上的认知被蒙蔽了,所以她看不清自己,看不清别人。

这就更别提嘴比石头硬的司见月了。

在喜欢的人面前会自卑是很正常的,铃杏害怕薛遣淮会觉得自己不好而被抛下,从此再没有人愿意这样待她。司见月害怕没了这层窗户纸会连暗恋的机会都失去,毕竟铃杏从未正眼看过他。

都不说话,会错过是很正常的。

如果不是平行时空走这一遭,铃杏恐怕永远学不会擦亮眼看人,也永远学不明白,一段健康且积极的感情关系是怎样的,至少不该是这样的。

在感情关系中,无论是男方还是女方的表白都很重要,只要没表白,那对方肯定及笃定是留有馀地的。总不能跟他牵也牵了,抱也抱了,他想要的都得到了,你才发现根本没有确定关系。

你说,他承诺了以后会娶你?

那他妈的算个屁。

自打从三周目回来,铃杏便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薛遣淮知道什么叫自食其果。

玄真大会历年都要举办三日三夜,结束的当日晚上,其他门派并不会马上启程离开,而是留下来参加类似庆功宴的晚宴,翌日才将打道回府。

铃杏作为今年的魁首,自然是主角。

薛遣淮忙於辑元秘境的事情,尽管没能看到她夺得魁首并暴打小师妹的那场守擂战,但晚宴还是可以赶得上的。而被暴打的小师妹本人,洛夕瑶才治好了伤没多久,就马不停蹄地飞下了山。

想都不用想,都知道她是要去找谁。让铃杏觉得好笑的是,薛遣淮一下子没了小青梅,连天降的小师妹都弃他而去,不晓得要去哪个茅坑哭。

晚宴开始的时候,那个死酒鬼洛夕瑶还舍不得回来,连最爱的灵溪花酿都不要了,叫铃杏给她留两小坛。铃杏满口答应,转头喝了个底儿掉。

铃杏的酒量不算好,也不算太差,属於清醒不断片但走不了直线那种类型,自制力还不错。

但今晚,铃杏故意喝了很多。

司见月始终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绷着张清俊的脸,比门神还叫那个敬业。他很想让铃杏别喝那么多,又怕铃杏嫌烦,只能自己焦虑得不行。

他劝不动,也不肯走。

而且令他焦虑的,还不止这一件。

今日铃杏下了擂台,在树上摁着他亲,又摁着他直接表白,还说什么爱他丶要嫁给他。司见月当时被这幸福砸得晕乎乎,说什么都只会点头。

直到冲回寝院,洗第三次冷水澡的时候,司见月才反应过来这着实太过突然了。而此前,铃杏和薛遣淮还被誉为神仙眷侣,尤其是铃杏,问剑宗里谁人不知她爱慕薛遣淮,爱慕得死去活来?

可为什么,现在又说爱他了?

司见月忐忑不安,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如今杯弓蛇影,草木皆兵。铃杏向来三分钟热度,之前也不是没耍过他,开他玩笑。

可是,可是……

铃杏这次好像没有在开玩笑的样子。

如果铃杏真的没有在开玩笑,那薛遣淮这边要怎么交代?司见月一脸严肃地趴在浴池边,摸着自己的良心想了很久,他这样算不算是第三者?

师兄待他很好,他不是没良心的,但他也不是真的想撬师兄墙角——好吧他承认,这些年来他确实很想,但真的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真的敢动手去撬,真的只是偶尔偷看两眼,而已……

司见月没想过会成功。

就像铃杏知道自己脾气差丶不讨喜那样,司见月也知道他性子沈闷,像块很没意思的木头。

都认为能被喜欢,是很难得的事。

和不好的人在一起,也会从他身上学到很多不好的东西——和薛遣淮在一起的时候,他没有给到铃杏足够的安全感,那么铃杏自然也是如此。

所以司见月也很没有安全感。

对於这段突然收获的丶梦寐以求的感情,幸福只是一时,他很快就陷入了患得患失的恐慌。

所以在薛遣淮回来,发现铃杏醉了,自然而然地想把人打横抱起送回去时,司见月死死地抓住铃杏的手腕不肯松,却紧抿着唇说不出一个字。

“怎么了?”薛遣淮无奈开口,擡手将昏昏欲睡的铃杏按在怀里,也完全没有要让步的意思。

其实薛遣淮不是个迟钝的人。

小师弟自幼沈闷丶孤僻,阴郁寡言,正因为他对什么人和事物都很冷漠,故而暗生情愫就来得十分明显。但薛遣淮年长这么多,都是二十三岁的成熟男人了,只当他还是十七岁的毛头小子。

在情感方面上和铃杏一样,司见月也是干干净净的白纸,长这么大,接触到的异性除了师姐便没有旁人,何况他还是个犟得要命的死心眼儿。

这会儿情窦初开嘛,可以理解。

薛遣淮可以理解,却不代表可以妥协。就算平日里是铃杏追着他跑,但作为男人,该有的占有欲还是会有,男人的心眼可一点儿不比女人少。

他们在自己的女人面前耍大牌,让她觉得没了自己就活不下去,等虚荣心得到满足后,又跑去别的男人面前炫耀,你们看啊,她多么爱我!

这是常态,薛遣淮并不例外。他还沈浸在这种偏爱里无法自拔,以为铃杏会永远为他踮脚。

哪怕他永远不会为铃杏低头。

司见月脸色有些苍白,抓着铃杏就像狗咬住了心爱的骨头,护食得紧,“师兄,我……”

他要怎么说?

如果说了,岂不是坐实了他撬人墙角?可是如果不说,他又该用什么立场去跟师兄抢人?

铃杏,你说句话啊!

铃杏看他着急得想挠墙的样子,差点儿就在薛遣淮怀里笑场了,好险才给绷住。她当然不是真的喝醉了,只是要打薛遣淮的脸,总得牺牲些。

趁着薛遣淮还没发火,铃杏反手握住了司见月的腕,在他掌心里匆匆写下——“晚点找你”。

三两秒写完,铃杏才挣开了他。

司见月被强行挣开了后,那双莹润黑亮的眸子瞬间就红了,像是谁给了他一拳。铃杏不知道他根本就没注意自己在他掌心里写了什么,还暗暗松了口气,装作迷迷糊糊地:“我想回去……”

这话其实很鸡贼,只是说想回去,没叫师兄也没叫师弟。薛遣淮很满意她的“守身如玉”,搂着她的膝弯往上抱了抱,说话的语气都异常宠溺。

“嗯,这就带你回去。”

司见月阴云密布,底下桌角都快捏碎了,胃里翻涌,突然就很想吐。薛遣淮大获全胜,还微笑着和他说,“你身体不好,别喝那么多酒,要是感觉不行了就去找你宁二师兄,听到了吗?”

司见月:“……”

薛遣淮:“那我跟铃杏先走了。”

司见月:“…………”

妈的,蹬鼻子上脸了还,快走吧哥。铃杏真是想左右开弓扇这狗男人两巴掌,不耐烦地扭动了两下,半闭着眼睛说,“唔,我要自己走……”

於是薛遣淮这才抱着她走了。

好了,好戏开场了。

回寝院的路上,月明星稀,晚宴的热闹离得很远,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薛遣淮步伐很稳,臂膀结实有力,铃杏腹诽,他估计抱谁都是这样。

走到一半,她开始发力了。铃杏昏昏沈沈地抱住薛遣淮的脖子,擡起脑袋,呼吸炙热中带着醉意的酒香,喷洒在他喉结处——只要是个男人都很敏感的地方,鼻音闷闷地叫,“司见月……”

铃杏此时的姿态是那么依赖,收敛了白日里的不可一世,像小刺猬信任地露出腹部的柔软。

憨甜的模样,即便是他也不曾见过。

话音刚落,铃杏就明显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臂倏地一紧。薛遣淮脚步急刹,停在了原地。

那手臂先是一紧,又卸了劲似的一松,传来骤然的失重。铃杏生怕他把自己摔了,用几乎能勒死人的力气抱得更紧,吐出的话像是恶魔低语。

“司见月……你怎么丶不走了呀?”铃杏嘴里像含了块儿糖,听着软糯糯的,“你方才替我挡了不少酒,是不是累了?其实我没有醉呢,你等下跟我回寝院,我煮醒酒汤给你……好不好呀?”

铃杏发誓,她这辈子都没这么嗲过。

肯定能把薛遣淮给恶心死。

事实上,薛遣淮确实被恶心到了。他脸上的表情古怪到近乎扭曲,手嵌入抱着铃杏的腿,不自觉也用了很大力气,冷声叫她:“季铃杏。”

靠,他真的很用力。

铃杏龇牙咧嘴,感觉腿都要被他掐断了,不甘示弱地使劲儿抓他的手臂,恨自己没留指甲。

原来这么暧昧的姿势也能杀人吗?

铃杏还在装醉,“嗯?”

薛遣淮沈着脸把她放下来,扶稳站好。见铃杏醉眼朦胧,面若桃花,亲昵至极且毫不设防的情状令人极欲趁虚而入,意识到这点更叫他嗔怒。

“季铃杏,你给我好好看清楚,认真看看我到底是谁?”薛遣淮压着火气,尽量温和地说。

铃杏无辜地眨巴着眼,一下,两下……突然打了个激灵,像是清醒了些。她脸色骤变,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居然警惕地后退了两步!

薛遣淮楞了楞,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胸膛起伏了下,“你怕我?”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司见月呢?”铃杏没有正面回答,顺手整理了下自己歪斜的衣襟,在薛遣淮看来,像在拍掉不存在的灰尘——她在嫌弃。

薛遣淮脸都黑了,“师弟还在宴客厅。”

他终於开始反省这段时日发生了什么,或是做错了什么,才引得铃杏又使小性子。铃杏以前还是很听话的,近两年却愈发不懂事了,一找到机会就发脾气,指责他总是忙,质疑他移情别恋。

薛遣淮不知道的是,铃杏以前只当他是亲人和哥哥,有了男女之情,才会生气丶会嫉妒丶会变得所谓的无理取闹。但这一切,都是因为在乎。

若不在乎,管你浪死在哪条花街上。

正如他能看得出司见月的心事,如何看不出来铃杏这回又是故意闹脾气,想被哄罢了。铃杏那么爱他,怎会认不出抱着自己的人是他,对吧?

一定是的,肯定又是这样。

薛遣淮深呼吸着,心中怒火浇下去了些,却更加烦躁起来。他在辑元秘境这么辛苦,好几日没睡过觉,临走前还跟个戴着面具的人莫名其妙地打了一架,饶是如此,仍惦记着赶回来看她。

她何时能学会像小师妹那样心疼人呢?

“是吗?那我回宴客厅找他。”铃杏说完,从头到尾没跟他废半句话,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但没走出几步,便被一股巨力扯了回去,铃杏踉跄着撞回他胸前。薛遣淮忍无可忍,眉宇间是冰冷的怒意,只道:“够了,你又闹什么?离我师弟远点,他年纪还小,你不要戏弄人家。”

哈,铃杏笑了。

怪不得会被司见月这么敬重,师弟都要戴他绿帽了,还搁这儿护犊子呢。敢情他觉得,就算两人真有什么猫腻,也是铃杏主动勾引的吧?

不过,他料想的倒也没错。

“我哪有戏弄人家,我很认真的好吗?”铃杏反唇相讥,“别以为全世界都得围着你转,我也不是没你不行,你既然有别的选择,我就不能去找比你更好的人了吗?薛遣淮,你别太霸道了!”

“比我更好的人?”

薛遣淮怒极反笑,大掌按着铃杏的后腰猛地撞向自己,告诉她这样才叫霸道,“我何时有过别的选择了,你听谁说的?你又胡思乱想什么?”

铃杏竟是挣他不动,顿时火冒三丈,双臂抵在他胸前拉开距离,吃了炮仗似的道:“你难道敢说你从来没有拿我和洛夕瑶做过比较?!”

“你忘了我的生辰,所以我发脾气,你敢说那时你没有觉得洛夕瑶比我好哄得多?”

“你总说很忙陪不了我,可伴侣没有陪伴怎么能叫伴侣,所以我发脾气,你敢说那时你没有觉得洛夕瑶那种不粘人的相处起来更舒服?”

“你那次带我们出除魔令任务,我和方晴师姐不小心掉进了金阐蛇窟,我摔到了腿,方晴师姐中了蛇毒。你说方晴师姐伤得比我重,所以你把我丢给别人,自己抱着方晴师姐先回来……”

薛遣淮额角青筋直跳,截住话头,“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吗?方晴当时情况危急,而你又没有性命之忧!我是带队师兄,自然不能让她出事!”

“所以你就可以让我出事?!”铃杏突然一把推开了他,声音拔高,眼里几乎要落下泪来。

薛遣淮一窒,“……什么意思?”

“你明知那个越宏对我心怀不轨,我又没法自己走路,你把我丢给他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肯定会为你守身如玉,忠贞不渝?你知道他差点对我做了什么吗?如果不是宁二师兄——”

铃杏说到这里就住了口,把剩下的话都咽回了嗓子里去,倔强地忍着那滴眼泪,恨怒难言。

薛遣淮脑子里嗡的一下,感觉喉咙像是被人攥住了,滞涩得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好半晌,他张了张嘴,讷讷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对,你不知道,你只知道我在发脾气,我怎么又在发脾气。”铃杏讽刺地说,“你敢说那时你没有觉得洛夕瑶比我明事理丶懂分寸得多?”

薛遣淮终於哑口无言。

铃杏字字见血,简直无可反驳。薛遣淮以为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没想到铃杏原来对他积攒了有那么多的不满和怨怼,只不过憋到现在才说。

如此听来,他好像真的挺失败的。

铃杏讽刺完了,还觉得不够,又道:“你以为你的小师妹,洛夕瑶就有多喜欢你吗?”

“女孩子在喜欢的人面前都是挑剔的,你觉得洛夕瑶好哄丶不粘人丶明事理——”

“那都是因为她根本不喜欢你!”

“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薛遣淮开始觉得有些头疼了,“不要总是牵扯到其他人,小师妹是无辜的,还有司见月也是……你离他远点。”

铃杏冷笑了声,没说话。

薛遣淮揉着眉心缓和了点,才继续道:“除魔令那次确实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以后不会再把你丢给别人了。我们以后可不可以……”

铃杏:“谁跟你以后?”

薛遣淮神色一僵,血压瞬间就上来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耐着性子说,“我们……”

“没有我们,也没有以后。”铃杏再次冷硬地打断了他,“你从没跟我确定过关系,我也没说过非你不可,一没有订亲,二没有定情。你觉得洛夕瑶比我好就去找她,你看她搭不搭理你,我不拦着。同样的我要跟你师弟好,你也别管。”

“我叫你一声哥哥,便是视你为亲人,这辈子都不会变。但你到底不是我的亲生兄长,也不是司见月的亲生兄长,我们怎么样你都管不着。”

铃杏极少拿兄长说事,可以说绝口不提。薛遣淮呼吸微颤,半晌才问:“你是认真的?”

“哥哥,我早就不爱开玩笑了。”

薛遣淮从未觉得这个称呼如此疏远过。铃杏冷冰冰地这样叫他,心平气和道:“你还在我和洛夕瑶或者方晴之间端水的时候,我已经和你的小师弟私定终身了,我答应了要嫁给他的。”

“司见月,你说是吧?”

一提到他的名字,铃杏就不自觉带了些似有若无的轻快,微微弯起桃花眼,犹盛两泓秋水。

薛遣淮四肢趋近麻木,手脚发凉,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自己身后。只见那少年长身玉立,玄色衣袍融进无边夜色里,姿容清冷,而眉眼昳丽,只有微抿的唇和眼尾泛着薄红,安安静静。

也不知悄无声息地听了多久。

“……师弟。”

薛遣淮看着他,问道:“是真的吗?”

铃杏说的那些事情,那些委屈,有很多司见月都不知道。原来他视若珍宝的,却在别人那里弃如敝履。他秀眉压着几分冷戾,没有丝毫犹豫。

司见月说:“是。”

薛遣淮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好说。他已经失去了所有被偏爱的筹码。

铃杏提着裙摆,快步与他擦肩而过,径直扑向了他身后的司见月。像鱼儿拥抱水,而温柔的水也包容一切,司见月张臂把她稳稳接在怀里。

少年身上特有而冷淡的药草香包围着她,包裹着她,也包容着她。司见月平时体温较低,夏天像块散发着寒气的凉玉,抱起来很舒服;和铃杏独处的时候体温会升高,冬日里形同活的暖炉。

干净丶有力丶安全感是他的代名词。

司见月垂下眼眸,睫毛乌浓卷翘,唇角噙着极淡的笑,清清浅浅,宛若降落凡间的神明丶圣佛般内敛丶温和。修长的手指抚过铃杏发间,熟练地替她挽在脑后,轻声说:“不是宁二师兄。”

铃杏酒劲上来,有点发晕,“什么?”

“那次除魔令任务,你摔到了腿,越宏背着你走的那段路,我一直在后面跟着你。”司见月埋首在她肩上,慢慢地说,“你不用担心,他没有机会碰到你,因为我会一直在后面跟着你。”

铃杏楞楞地,擡头看他,那滴在薛遣淮面前忍了很久的丶将落未落的泪,却在意想不到的这一刻掉了下来——紧接着,铃杏终於潸然泪下。

从此以后,她所有的泪都是因为被爱,而不是因为被伤害。要为值得的人,只为值得的事。

司见月见不得铃杏的眼泪,略显无措地用袖角拭去,又低下头来,一点点地吻掉丶舔净。他没让铃杏的一滴眼泪掉在地上,轻柔而甘之如饴地吞进腹中,岩浆似的烙印在心底,一点,一滴。

可铃杏还是哭个没完。

都说伤疤是另类的勋章,是光辉的荣耀,但委屈和伤害不是任何人在被爱前应该受的苦难。

或许世间常态,但也总有例外。

司见月轻轻叹气,双手托着铃杏的腿根,一用力便将她正面抱了起来。做作的哭声顿止,铃杏擡腿夹住了他的腰,树袋熊般搂紧了他的脖子。

“别哭了,你哭得我心口疼。”司见月抱小孩儿似的,抱着她往寝院走,哄道:“好不好?”

他声音温柔清润,犹如春风拂耳。

铃杏当然没有那么脆弱,只是哭来劲儿了想让他哄哄。司见月哄人真的很难遭得住,她肯定自己耳根子通红,而薛遣淮给不了她这种心动。

她轻轻把下巴搁在司见月肩头,放目望着倒退的阑珊夜色,晚风轻吹,两人交织纠缠的发梢在灯影下,像月老打了死结的红线。还真是应了太子司阎那句话,生生世世,她怕是都逃不掉了。

不过,她甘愿被这样的爱所束缚。铃杏忽然拍了拍司见月的背,他微微侧首,“嗯?”

铃杏不是很放心,担忧地问:“你今晚替我挡了不少酒,酒量比我都差,还非要逞能。你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舒服的话要告诉我。”

司见月怔了下,很轻地笑了起来。

“现在没有不舒服。”他轻描淡写地说,“知道要喝酒,提前吃了药才来的,而且你方才跟师兄走的时候,我反胃,已经去外面吐过两轮了。”

铃杏:“……”

“我一见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就这样,我说的受不了,不仅仅是心理上的受不了,身体上也受不了,是真的很想吐。”司见月认真地解释。

铃杏:“…………”

看来是真的很受不了了。

司见月蹙着秀眉,非常郁闷的样子,还在那里自顾自道:“第一轮是因为你跟师兄走,我很不舒服,第二轮是因为师兄说我身体不好,还说我不行,我更不舒服了,我吐出来的大概是血。”

铃杏:“……你别把自己整死了。”

“我不行?”司见月脚步一顿,越想越气,不高兴到停下来冷笑,“我要怎么才能向他证明。”

铃杏:“?”

“不是,你等会儿,你向谁证明呢?这种事情你要向我证明啊笨蛋!怎么想的啊你!”铃杏整个人都无语了,失笑地伸手揪了下他的头发。

同云淡淡,微月昏昏。

天灯点在夜空,照亮了黑暗的前路,原来真正的黎明并非遥不可及。不知不觉中,一叶轻舟晃晃荡荡地,淌开海上千层浪,回首已过万重山。

铃杏没有搁浅,终於来到她的彼岸。

突然想起,藏经阁里的某本书中曾言,一微尘里三千界,半刹那间八万春。大意是指,在微尘中有三千个世界,短暂的瞬间中有八万个春天。

她终此一生,几辈子跌宕起伏,自以为对七情早已超凡脱俗,这回或许能够置身於局外。

明知世事如梦,镜花水月。

可是,只要鲜活的心脏还在跳动,无论跌倒多少次,被伤害多少回,都仍有继续爱的勇气。

所以往前走吧,别因为苦难就停下来。

“司见月,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铃杏笑眯眯地搂着他的脖子,“我想跟你说很久了。”

司见月说:“有多久?”

铃杏小声地告诉他,“大概有一千年了。”

司见月也小声道:“是什么?”

明明早就知道了,但还是要装作很期待的样子呢。司见月眉眼弯弯,眸如桐花初绽,黏糊糊地用脸蹭了蹭她。铃杏便趴在他耳边,悄悄地说:

“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

“是心上人。”

-全文完-

一微尘里三千界,半刹那间八万春。

——宋·释心月《沈兼签记梦》

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张爱玲《倾城之恋》

ok了家人们(甩头)作者这边也是一个完结的大动作(甩头)要写的内容已经全部写完,但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只是暂时告一段落,是时候要跟小铃小月丶洛姐舟舟说再见了(含泪甩头)

千言万语,汇成四个字“感谢相遇”。

如果可以,这本完结希望多多留评,我很需要得到反馈。这本书对我来说是孤独的旅程,因为我的现实生活也并不热闹,把所有的精神世界都寄托於此。写文是我自小学识字起就认定的事。

明年会写个这本的梦幻联动,男主叫司觉雪,是这本的后辈篇。高冷禁欲美强惨师尊vs笑里藏刀白切黑女弟子,女追男,有ntr,雄竞修罗场。

是和这本很不一样的孩子们,需要雕琢,但目前深知笔力不足,所以磨练几本再写。文案还没想好,感兴趣的话请留意作者专栏,以后会放预收。

下一段新的旅程有缘再见吧,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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