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瑶被带入世子院,院中侍奉的老嬷嬷们给她备了热水,带她梳洗过后又拿了一套新衣裳过来。
沈兰瑶任其摆布着,老嬷嬷们笑得灿烂。
“姑娘真是幸运,我们世子这还是第一次带女子入院呢。”
“姑娘可一定要好好把握住机会,日后做个良妾也是飞黄腾达。”
沈兰瑶阴沉着脸,并没有多高兴。
如果楚温是为了两年前的事才救她,她尚且可以接受。
若是旁的,她绝不能答应!
怀揣着这样的心绪,沈兰瑶很快就被送到了楚温屋外。
老嬷嬷推开门,挤弄着眼睛让沈兰瑶进去。
沈兰瑶犹豫再三踏入了屋内。
脚步触及到一片柔软,她垂首一看竟是波斯进贡的羊毛地毯。
整个侯府都没有的东西竟然都在世子院中,可见侯爷对楚温的宠爱。
楚温坐在桌前饮茶,听到声响抬眼与她相望。
时隔两年,她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无需与我客气,坐吧。”
他的嗓音如同人一样温润,令人听之心情舒畅。
沈兰瑶并没有造次,而是行至桌前,隔着桌子冲楚温行了一礼。
“奴婢不敢,请世子恕罪。”
一句话,将俩人的距离无形中隔开了千山万水。
楚温握杯的手一顿,旋即轻笑一声。
“你是将我忘了还是……”
“没有忘。只是物是人非,奴婢不是两年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农户之女,也无法做到和世子那般亲密。”
沈兰瑶目光如炬,没有扭捏,而是坦诚。
这大大的出乎了楚温的意料。
他以为,如今的沈兰瑶寄人篱下,看到他会像旁人一样贴过来。
可他终究还是算错了,不过,这也才显得她和旁人不同是吗?
他放下瓷杯,浅浅一笑。
“我……”
沈兰瑶再一次打断了他。
“感谢世子救了奴婢一命,日后奴婢定会为世子效犬马之劳。世子若是没旁的事,便让奴婢下去干活吧。”
沈兰瑶垂首,心里也捏了一把汗。
此时此刻,她不得不像那些被爱情冲昏头的女子一般设想,楚温会不会喜欢她,所以才救了她?
尽管这个想法很荒唐,可话本子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楚温嘴边的笑意淡了下去,他看出沈兰瑶在担忧什么。
紧握的手随之松开来:“如此,你便去院中洒扫吧。”
听言沈兰瑶如释重负,她宁可做脏活累活,也绝不愿做人妾室!
楚温目送沈兰瑶出院去,扭头看着她拿起扫帚在院中扫起落叶,思绪被带到了两年前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
那天,他寻了个借口将随从都支开了。
自己走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向着河水深处慢慢走去。他记得,那天的河水真的很冷,冷得钻心刺骨。
河水到了他胸口之时,一颗石子落到了他身侧,水花溅到了脸上,他回头望去,见一穿着鹅黄裙子的少女站在岸边笑吟吟地看他。
“真是旷古奇闻,光天化日之下一大男人竟然想寻死,怪哉怪哉。”
他不予理会,继续往河水中央走。
可没走几步,一双手就按着他的后脑勺往水里漫去。
刹那间河水呛入鼻中,那难受的滋味竟让他生出了想活着的荒唐想法。
他想呼吸,可那双手却死命地按着他。
等他好不容易挣脱,回头却见少女站在自己身后。
“行了,你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咱走吧。”
少女就那样大咧咧地拉着他的手上了岸。
她躺在河床上让他也学着她一样晒干衣服。
日头正浓,少女合上眼睛不一会便睡着了。
他看着少女的侧颜也来了困意,等再睁开眼时,少女手里把玩着他的玉佩。
“你这东西应当值不少钱,走,卖了它我们去吃香喝辣。”
那玉佩,他不在乎。
于是他点了点头。
少女拉着他去集市,带他吃热腾腾的炸油饼,喝辛辣的胡汤。
带他去听书,去瞧集市买了一堆吃食。
日暮黄昏时,她拉着他跑遍大街小巷。
胸腔内那刻沉寂多年的心怦然跳动,她停在一个码头前,湖面上波光粼粼。
她喘着气问他:“你还想死吗?想死就赶紧跳,这会没人,我也不管你。”
他肚子里是温热的胡汤,手里是甜腻腻的油饼,他摇了摇头。
“不想了。”
她勾起了嘴角低声嘟囔:“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富家公子哥,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寻死觅活。”
他吃惊,原来她猜到自己身份了?
那是第一次,他对异性有了好奇。
可没等他询问她叫什么名字,侯府的下人们赶到,他只回头看了一眼。
她便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楚温拿出两年前那块早已风干黑化的糖饼,嘴边有了一丝笑意。
今日他一眼便在厅中认出了她,他感叹上天对自己不薄,于是回院换了身衣裳。
没想到她险些身死,这才急急赶去。
好在这一次他救下了她,也算一报还一报了。
他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沈兰瑶的背影满目笑意。
两年来,他时常想起那天的胡汤,油饼,还有河床上温暖的阳光。
自然,还有鲜活明亮的她。
他说不上自己是怀念那些东西还是想念记忆里的人,但此刻他有了答案。
侯府世子楚温的生活太黯淡了,他想有一个如阳光般明媚的人照耀他,亦如那年的午后日光。
……
城外军营。
萧北栀处理掉叛军的事后疲惫地坐在椅上按着眉心。
看到齐海,他脑海中划过沈兰瑶的脸。
“她可有事?”
齐海点点头:“放心吧将军,他安然无虞。”
萧北栀闻言点点头,齐海却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主子,那人瞧着平平无奇,您为何要属下看着他呢?”
平平无奇?
萧北栀抬起头来,想到那张会骗人的脸嗤笑道:“她可算不上平平无奇,看脸如小白花般无害,实则浑身都是心眼。”
嘴上叫他将军,心里骂他是浑蛋。
如果不是他能听到她心声,只怕连他也会被迷惑。
齐海听了更加匪夷所思。
那个老男人看着像小白花?天啊,他家将军是眼神出了问题吗?
齐海不敢问,一想到自家将军都快二十有五了还连个妾室都没有,便觉得此事也不是无法理解。
毕竟这个年岁还没碰女人的,大多有点不为人知的癖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