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峥,你终於回来了。”
守在楼梯口的田艾珺见文峥从电梯间出来,立刻跟了上去。
经过昨天那场莫名其妙的询问以后,田艾珺和倪松一直坐卧不安。
他们想不明白,苏挽有什么地方值得军方如此重视,甚至连同路都算不上的徐卫东三人都连带着盘问了一遍。
出事当天人多嘴杂,地方也不对,虽然见着了苏挽,可是看她神情不妙,也不方便深谈。
回来后两个人分析到最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来找文峥打听内情。
文峥早知道他们会来这一趟,做了个手势,让两个人进屋再说。
“我和倪松等了你整整一天!”
田艾珺还不等坐稳就急速地追问道:“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啊?苏挽为什么会被军方提审,还有军方为什么不停地追问我们苏挽的事情,她是不是出事了?咱们刚被安全中心羁押,紧接着又被军方提审,是不是跟七号楼的死人有关?”
“说这么多,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文峥打断她的长篇大论,直接问道。
“我想知道什么?”田艾珺气急,语速越来越快,“我这也是关心她啊!毕竟刚出了命案,苏挽就被军方盯上了,还连带我们这些熟悉的朋友也没落下,我总该知道点原因吧!”
自从在乔周遇到苏挽,又一路杀尸逃命相互扶持至今,她一直以为苏挽足够和自己交心了。没承想直到今天被军方提审,她才发觉所谓的交心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虽说每个人都有秘密,可是换作任何人被亲密的夥伴欺瞒,心里多少都会有点不舒服吧。
“文峥,你别误会,我们没别的意思,主要就是想知道,苏挽会不会有麻烦,”倪松换了个比较温和的字眼,试探地问道:“还有今天和苏挽一起离开的那位,我看她和苏挽很熟悉的样子,她们是不是亲属啊?询问的时候,军方也一直在追问我知不知道苏挽的亲友关系。”
“军方的问题,让你们很奇怪吗?”文峥冷眼扫过对方焦急的面色,“我想你们应该了解,苏挽是什么样的人。即便有些私人问题她没有对你们据实以告,也不过是因为那些事情和你们毫不相干,并不会损害你们的利益。”
倪松有些局促地摆弄着衣角,“毕竟我们都被牵连在内,所以……”
“所以你们有权利知道真相?”文峥轻哼道:“那我就给你吃颗定心丸,以后军方不会再找你们,你们可以回家睡安稳觉了。”
“那苏挽呢?”田艾珺不愿放弃即将到手的答案,“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故意瞒着我们,难道我们这些相互扶持的朋友就这么不可信吗?”
“相互扶持?”文峥牵动嘴角,胸腔里发出阵阵低笑,“究竟是苏挽扶持你们,还是你们扶持苏挽?好像自从搭夥以来,一直都是她付出的比较多,你又为她做过什么,现在不过出了一点小状况,你就跳出来抱怨,这也叫朋友?”
“我们决不是抱怨,真的,我们就是想弄明白。”倪松见两人越说越僵,急忙拉住田艾珺,示意她别再开口。
“如果你们的口气再真诚点,我会愿意相信你们真的只是单纯关心苏挽。毕竟她在你们身上花费了不少精力,我也不想见她失望。”文峥不愿多说,轻描淡写地带过这个话题。
“不说算了,等苏挽回来,我自己问她!”田艾珺眼见谈不成,拽起倪松摔门而去。
自己问?文峥嗤笑一声,前提是你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从见到苏教授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以后苏挽是再也不会轻易相信身边所谓的朋友了。
文峥环顾了一圈毫无人气的客厅,轻轻走到卧房,帮方文掖上被角。
粗糙的大手抚上儿子红扑扑的睡脸,嘴角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低叹,“但愿基地还有安眠之日。”
高层区,五号别墅。
苏挽和吴教授整整一夜没阖眼,双双守在苏教授床前陪护。
苏教授这一晚睡得极不安稳,低烧丶呕吐丶还不停地说着梦话,身上的睡衣刚换上就被冷汗打透,整个人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挽儿,你爸爸这样会不会出事啊,要不要送医院。”吴教授心疼地帮丈夫替换额头降温的冰袋,拿干毛巾不停擦拭胸背溢出的汗水。
“文峥说,这是正常反应。”苏挽哽咽道:“送医院也没办法,只能熬着。”
“他们怎么那么狠心啊,怕你爸爸撒谎,还用什么吐真剂,你爸爸要真想瞒着,管他外面乱成什么样,假装不知道好了,又怎么会送上门给人家折磨!”吴教授一想到这种听都没听过的东西,竟然会用在丈夫身上,心里就恨得不行。
“幸好爸爸没受皮肉伤,”苏挽只能换个角度安慰吴教授,“只要这两天咱们好好照顾他,再多吃些有营养的,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研究中心那面,事情结束前你们就不要过去了,一来可以避嫌,二来也让爸爸趁机休息一段日子。”
生活区再添受害者的事情,苏挽不想让父母知道。她怕苏教授倔脾气上来,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硬要参加实验小组,将功赎罪。
小黑的事情已经给苏挽敲响了警钟。
如果单单是基地混乱,她还可以偷运父母出逃。可苏教授要是不小心接触到病毒,不幸感染,十个祥云也没有意义了。
“妈妈,你先陪着爸爸,我去弄些早点。”苏挽擦掉眼泪,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弯曲麻木的双腿,撑着床边从地板上爬起来。
“挽儿,你自己吃点就好了,我吃不下,你爸爸一直吐,恐怕也没法吃东西。”吴教授年纪大了,彻夜不眠再加上担惊受怕,早已让她心力交瘁。
“吃不下也要吃,”苏挽不肯听她的,“你要是吃不好,哪有体力照顾爸爸。还有爸爸,胃里空着,不喂些吃的,再难受起来,岂不是想吐都没得吐。”
吴教授见女儿说的有道理,也只能勉强答应。
幸好厨房里新添了不少材料,足够这两天守在家里照顾病患。
苏挽剁了细细的虾茸,熬了一锅营养粥,又弄了一壶养胃止吐的蜂蜜果茶,随时给虚脱的苏教授补充水分。
匆忙解决完早餐,母女两个连扶带喂,分工合作,好容易让苏教授咽下一碗粥,将床单替换一遍,才让他重新躺好。
可能是因为回到了熟悉的环境,再加上吴教授一直陪在身边轻言细语安慰着,苏教授这次睡下,除了呼吸短促了些,再没有其他异状,苏挽看着也安心不少。
不过母女二人始终不敢松懈,仍然坚持守在一旁。
夜里,苏挽迷迷糊糊倚在床头,忽然觉得发顶有东西在撩动,睁眼一看,正对上苏教授饱含慈爱的目光。
“爸爸,”苏挽眼眶一酸,两行眼泪顺着鼻窝滑入嘴角,“爸爸,你醒了,渴不渴,饿不饿?”
苏教授虚弱地摇摇头,又看向睡在一旁的吴教授,“不要吵醒你妈妈。”
“好。”苏挽连忙在他脑后垫了软枕,让他斜靠在床头,从保温杯里倒了一杯养胃茶,送到嘴边,轻声说道:“这是蜂蜜果茶,喝点润润喉咙。”
苏教授浅浅抿了口,“让你们担心了,是爸爸不好。”
他的本意不过是将手头掌握的病毒资料上缴军方,好让上面引起足够的重视,尽快抓住凶手。谁承想不等凶手落网,反倒将自己陷了进去。
“是我不好才对。”苏挽握住他的手,不过几天功夫,老人就瘦的不成样子,“都是我连累了你们。”
“自家孩子,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苏教授有些脱力,断断续续地说道。
“爸爸,别说话了,休息一会儿吧。”苏挽见他虚弱的很,急忙劝道。
“不用,躺了这么久,骨头都松了。”苏教授喘了口气,缓了几分钟,才朝苏挽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昨晚文峥送你回来的,”提起文峥,苏挽的眼神暗了暗,“当时特殊行动小组的石毅也在。我和妈妈出门时遇到了沈辰飞,说是研究院院长与研究中心上下联名作了担保,军方才肯放人。”
“担保放人?”苏教授急促地咳嗽了几声,气愤道:“我违规替换档案,最多不过是接受内部处罚,军方该用的手段都用了,最后还要来卖人情,简直是无耻!”
“爸爸,你别生气,对身体不好。”苏挽帮他在胸口顺气,“清者自清,以后外面怎么样任由他们折腾,我们再不管了。”
“由不得我们不管啊,挽挽,”苏教授叹息道:“病毒扩散,基地要是保不住,百万来人的活路就断送了!还有科研中心的解毒剂,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好不容易得来的试验成果功亏一篑?”
苏挽见他到现在还放不开,耐着性子语重心长地劝道:“爸爸,病毒爆发之后,连最高指挥官都要抛弃民众躲到地下城,更何况是其他人人。你不是也说物竞天择,我们一家人团聚才是最重要的。”
“说是那样,可要看着不管,怎么忍心啊。只要解毒剂成功,地面就有希望收覆了。”
“不忍心也得忍心。”苏挽又下一剂猛药,“你看妈妈,自从你出事,吃不好睡不好,她那么硬气的人,连被军方提审时都没有退缩,却在看见你昏迷的时候,当着石毅的面痛哭。爸爸,你已经老了,难道要背着国家过一辈子?如果真有那一天,你累死也救不了别人,只能让妈妈伤心绝望。”
苏教授扭头看着妻子憔悴的脸庞,眼里终於出现了一丝松动,“爸爸妈妈老了,出事也无所谓,可你毕竟还年轻啊。就算是为了你们母女,我也希望基地能坚持到最后。只有攻克病毒,你们才有活下去的希望啊。”
“如果将来,咱们能找到一个没有病毒,也不用再担惊受怕的地方,你愿不愿意带着我们母女一起离开?”
苏教授怔了怔,苦笑道:“苏挽,除了基地,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哪里能让你们得到庇护。”
“你只说愿不愿意!”苏挽急急问道。
“愿意,为什么不愿意。”苏教授爱怜地握住妻女的手,“爸爸做了这么多,也不过是希望你们过得好。”
“爸爸,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苏挽欣喜地抓住苏教授的手,撒娇道。
“一言为定。”苏教授笑道。
“爸爸,有一件事,本来我想瞒住你的,不过看在你答应我的份上,我觉得还是应该跟你说一声,”苏挽有些心虚地说道:“文峥送你回来的时候,说a区又发现了两名受害者。”
“这么快!”苏教授闻言震惊道:“军方怎么都不采取措施?”
“军方恐怕也是根据你提供的血样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被提审的那天早上,社区中心的食堂已经关闭了,不知道和新发现的受害者有没有关联。爸爸,即便没有病毒事件,皓月基地也早就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安全了。”
苏挽说着,便把从田艾珺那里得来的关於地面幸存者和地下城矛盾日益激化的问题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现在还只是侵占粮食,将来呢,谁知道会不会为了抢夺生存地开火出人命?连生活区的平民都觉察出基地要出事,更何况是手眼通天的高层,恐怕现在也只有你和妈妈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才觉得基地安全可靠。”
“地面情况真的是这样糟糕?基地真的任由数以万计的幸存者在外面自生自灭?”苏教授怔忪道。
“千真万确!”苏挽立即举手道:“我骗你干什么啊,等你有机会出去看看就清楚了!”
苏教授没想到国家竟能如此无视普通民众的性命,一时间有些心灰意冷,再加上刚刚苏醒乏力,便不再说话,只是合眼休息。
苏挽也没指望一次就能说服苏教授。
按照她的计划,等到将来基地大乱,能逃出去就已经是幸运了,到了那天,现实环境也由不得他们反悔。
帮父母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苏挽悄悄退出房间。
这两天大小事情接连不断,她身上也乏透了。
好容易松懈下来,便回房锁好门窗,进祥云解压。
祥云里还是老样子。苏挽侍弄过心爱的花花草草之后,按照惯例痛痛快快地饱餐一顿外加泡了个热水澡,便开始琢磨在祥云里给父母安排住处。
树屋已经被她占用了,更何况父母年纪渐长,也不适合爬上爬下,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在古树附近另建房屋。
“床褥家具倒不缺,可这房屋上哪去弄,总不能让父母就这样睡在空地吧。”即便祥云里无风无雨,也该有个家的样子啊。
折腾试验了无数构思之后,苏挽只觉得脑袋里搅成了一片浆糊。
“不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不急着上路,营造一个极具归属感的温馨家园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福来day终於不用急着赶时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