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外面出现临时状况暴露祥云,苏挽和父母打过招呼,端着新出锅的补血汤药回到阁楼卧房。
珍珠仍在迷药的作用下沈睡着,苏挽扶着她的头部枕在自己膝盖上,微微倾斜着角度,用小勺一点一点的喂进草药,怕在嘴里留下味道,最后又拿清水冲刷了两遍。
喂过补药后,苏挽给毫无知觉的珍珠摆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放回床上,将加料的饮用水放到背包外侧,专门留着给珍珠和郭海两个伤员养身。
苏挽在盗血的过程极为小心,生怕惊动隔壁的文峥父子,如今手头的工作都搞定了,精神上一放松,肉.体的困顿立刻显露出来,频频打起了哈欠。
定好手表提醒音后,苏挽躺在了珍珠身旁准备补眠。
此时正是凌晨一点,夜幕低沈。
连路灯都没有的漆黑街道上,突然窜出了两条慌不择路的狼狈人影。
“你干嘛总是跟着我!临走你不是还当着其他人的面大骂我一场,说再也不跟窝囊废一路了吗!”背包的男人在路边的屋檐下左窜右突,妄图躲开那些噬人的冤魂,找寻前人的踪迹。
“谁说我在跟着你!跟着你有什么好处?先前我还以为身边有个男人多少能得些照顾,没想到屁用不顶!”身后的女人紧紧跟着男人不放,嘴里却说着与行为相悖的刻薄话,“我是跟着救我的人!他们要去大城市,跟着他们,起码能活命!”
“那你去找他们好了,路这么多,走哪条不行!”男人笨嘴拙舌,明显不是女人的对手,“你鞋跟落地的声音太刺耳,会引来丧尸的!”
“你说怎么办,难道你还想让我光着脚?你不心疼我还怕感染呢!”女人也怕闹出太大动静惊动那些丧尸,踮着脚走了两步,却又因为难以保持平衡只能放弃。
说到底都怪那两个女人,明明都是一起的,凭什么把舒服耐用的鞋子挑走了,只留下这双不合脚的高跟鞋给她。要不是前面的男人太没用,也不会连唯一交通工具都被人霸占去!
女人越想越气,恨不得立刻找到先前那几个人,只要搭上了他们,这个窝囊男人就没用了。
“你确定他们进了镇子?”险险避开几个游荡的丧尸后,女人终於忍不住朝男人质问道。
“你自己没长眼睛吗,只有一条路,不进镇,还能半路飞走了?”男人拎着捡来的木板,挨家挨户地搜寻活人的踪迹。
他不敢敲门也不敢开门,只能紧紧趴在门板窗口听屋里传出的声音。说来也算运气好,因为他的谨慎,躲过了好几户有丧尸的人家。
镇子不大,却也经不住没头苍蝇似地找下去。
男人走了一天,早就饿坏了,寻了个废弃在路口的电瓶车钻进去,打算吃点东西再继续找人。
小小的电瓶车让夜里的寒气冻得透凉,男人坐在冰凉的驾驶座上,竟然觉得比在外面还冷,急忙搓搓手把双肩包里的厚衣服翻出了一件穿上,又拿出了几块豆干垫肚子。
“啪。”
轻微的车门闭合音后,女人也自顾自地钻进了副驾驶座,见男人闷头吃饭,没好气地翻了翻看不出模样的破旧拎包,“喂,我也饿了,匀我点吧!”
男人没出声,仍旧低头吃着。
“怎么回事?聋了啊?说话!”女人一巴掌打掉男人手里的包装袋,“是不是男人啊,光顾着自己吃喝,好意思吗!”
男人心疼地捡起掉在地上的豆干,“你自己那份呢?”
女人丝毫不觉得脸红,“吃完了,走了这么久,女人不比你们男人皮糙肉厚的,经不住饿。”
男人心里不乐意,却还是把擦干净的豆干送给女人,“还有这点,你吃了吧。”他手里还有最后一小块饼,那是留着救命用的,不到危急关头不能动。
在男人心疼的目光中,女人看着那块沾着疑似灰渍的豆干,受辱般地尖叫道:“拿开你的脏手!我不吃垃圾!”
“你干什么!”男人急忙捂住她的嘴,却还是晚了一步。
女人尖锐的嗓音很快穿透了薄薄的挡风玻璃,将外围晃悠着的丧尸引了过来。
“嘭嘭嘭!”
一个个造型诡异的活尸,张着血盆大口咬在车门车盖上,朝两个人嘶吼着,急着将这两块鲜活的嫩肉吃进嘴里。
男人知道这时候开车门更容易丧命,便将车窗落下一半,等一只张牙舞爪的丧尸把半个脑袋拱进来,他立即用手里的木板狠狠拍了上去,不顾满身满脸喷溅的污血,直到丧尸的脑壳像碎鸡蛋似地淌了一地才停手。
原本以为必死无疑的女人见丧尸都冲着那半扇开启的车窗去了,趁男人杀丧尸的功夫,偷偷从侧门钻了出去。
女人一边跑一边给自己打气,她不是不讲义气,只是不想白白送死。
心慌意乱,女人没跑几步脚下的鞋跟就扭折了,受伤的脚腕加上这一摔导致行动更加不便,最可怕的是,在女人倒下的一瞬间,她明显感觉到小腹有一股热流顺着腿根流出。
女人忍痛摸了一把,登时被那股新鲜的血腥味熏得眼前一黑。
从末世活过的人,没有人不清楚血液对丧尸的致命吸引力。
她最好的朋友,比谁都善良的一个女孩子,就是因为来了月事才被队友推出去引开尸群。
现如今,她也要走上同一条老路了吗。
瞪着眼前朝自己袭来的丧尸,女人回头看了眼至今仍被困在电瓶车里的男人,冷然一笑。
比起死,她更不愿欠别人的债。
“滚开!滚开!”女人拎起包,拼命砸向丧尸抓来的手臂,强撑着最后一股劲儿扑到路边的门板上。
“救命啊!来人啊!”女人边哭边喊,拖着受伤的脚腕不停地怕打着临街的屋门,一家挨着一家。
她不信小镇上所有的人都变成了丧尸,一定有活人,一定会有人来救他们的。
不多会儿,女人的哭喊和血腥味便将沿街的丧尸都引了过去。
独守车厢的男人踩着车门把陷在丧尸头骨里的钉板拔.出来,抹掉脸上的血污,发呆似地盯着座位上那块豆干出神。
突然间,男人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猛地推开车门从另一侧的小巷斜.插了进去。
精疲力竭的女人再也走不动了,她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嗓子都喊哑了,却仍然坚持着挥动手里的拎包,为自己争取最后一点活着的希望。
丧尸近了,男人如同天降神兵一般从斜侧里窜出来,大手一捞,背小孩似地将女人伏在肩膀上,撒开腿往小巷里钻。
女人趴在他的后背上,有气无力地问道:“喂,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她以前不屑於知道窝囊废的名字,现在却改变主意了。
“我叫吴庸。”男人憨憨地说道。因为快速奔跑,他的声音有些喘,忽高忽低的。
“吴庸,果然无用。”女人嘲讽地笑了笑,“我叫云晓。”
黑夜中辨不清方向,两个人没跑多久就被尸群堵在了小巷尽头。
浪潮一样高涨的低吼声,逼出了云晓心底最深处的刻骨惧意,她抱着吴庸呜呜大哭道:“我不想死,我还没活够!”
面对残酷的命运,吴庸同样无能为力,只能笨拙地安慰着云晓,一遍又一遍地抚摸她的头发。
正当两人陷入绝望之际,隔墙传来了一道中气十足地叫骂声。
“我.操!打情骂俏换个地方行吗!偏在这扰人清梦!”
拄拐的男人站在二层阁楼窗口,骂骂咧咧地朝俩人做了个手势,“看什么,还不赶紧翻墙!等着残疾人过去救你们啊,别做梦了!”
吴庸得到指点,立即让云晓踩着自己的肩膀趴上墙沿,好在半空中躲避丧尸,紧接着他也在短距离助跑后一鼓作气翻过墙头,接过云晓攀住楼外的悬梯,爬进了阁楼。
“谢谢!”吴庸刚一脱险,马上朝男人道谢。
“别谢我!”男人将窗户锁死,转身朝房间走去,“要不是你们在我窗口底下哭号没够,我还真懒得管,末世嘛,上哪不死人啊。站着别动,我还得知会老大一声!”
不等男人敲门,楼梯旁边的房间门打开了,“郭海,你带人进来了?”
“嗨!”郭海听出文峥嫌他多事了,凑近小声说道:“一对小情人,我在楼上看半天了,两个人要死要活不离不弃的,我一时心软没能坚持原则,我错了。你要怕出事,等天亮让他们走就是了。”
郭海也想不明白自己当时怎么就一时冲动喊了声,好像自打吕萌那事儿后,他总容易心软。
“你们受伤了?血腥味这么浓。”文峥看向新来的两个人,夜里看不清长相,可声音却听着耳熟。
吴庸赶紧把外套脱下来,前胸后背转了一圈,“我没受伤!”
云晓红了红脸,“我也没受伤。”
文峥把身后的房门带上,往前逼近一步,“不说实话,想让我找人验伤?”
云晓低下头,羞涩地说道:“我,我来那个了,女人每个月都有一次。”她本来不想对着几个大男人说这些私密的事,可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再不说清楚,只怕要被人赶出去了。
吴庸听了之后也跟着闹了个大红脸,“嗯,我外衣沾的血也是她的,不是我……”
文峥朝郭海使了个眼色,“你去喊苏挽过来,带着手电筒和蜡烛。”这两个人的声音越听越熟悉,让他不得不防。
郭海一瘸一拐地走到里间,敲了半天才有人应门,“苏挽,文峥让你带手电筒蜡烛过来。”
“这才几点啊?”苏挽睡眼朦胧地瞅了眼手表,“还不到四点,天都没亮呢!”头半夜连着盗血加慰问父母,她压根都没时间休息。
“我刚救了一对小情人,文峥让你去验验那女的。”郭海没好意思提女人那事儿,模模糊糊说了个大概。
“让他们等着。”苏挽使劲揉揉脸,喝了口凉水漱嘴装上腰包出门。有外人进来,不装点武器她总觉得不保险。
苏挽举着蜡烛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擡眼就被镇住了,“郭海,这不是饭店那一男一女吗!你怎么把他俩弄进来了!”合着他们五个人连着赶夜路好容易把人甩掉,转眼又颠颠地贴上去了。
“不能吧,我瞅瞅!”
郭海也不怕蜡油烫手,接过去就搁两人眼前晃了一圈,待看清那两人的长相,一股无名火蹭地窜起来了,“嗨,还真是,你俩干嘛跟着我们?啊,有什么企图!大半夜的还特意上我们落脚的屋子底下又哭又嚎的,演苦肉计给谁看呢!”
吴庸见文峥三人都变了脸色,急忙解释道:“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只是听你们说去中部城市安全,一时又没有别的去处,想跟着同路而已。刚才也绝不是在演苦肉计,我和云晓确实是一路跟着你们进镇,可我们走得慢,半路就失去了你们的踪迹,再次被救,也算是误打误撞因祸得福。”
“干嘛这么低三下四的!”刚刚还一脸羞涩的云晓擡手就给了吴庸一巴掌,嫌他不争气,“咱们又不是见不得人,两次都被同一夥人救了,说不定,这还是咱们的缘分呢。”
在饭店的时候她就看出这几个人和别人不一样,这时候的人都只会趁火打劫,哪个还会费心去救援陌生人,要不她也不能死赖着不放。现在找到人了,她就不信凭自己的本事还能把人跟丢了。
“文峥,你找我来就为他俩?”苏挽指了指颇为硬气的女人,“既然互不相求,你们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别啊,有话好商量。”吴庸一着急,说话都结巴了,“云晓不方便,都是女人,帮帮忙吧!”
苏挽拿蜡烛朝云晓身上一照,看见半湿的牛仔裤才明白他的意思,“文峥?”现在他们五人一体,有任何决定都要通过文峥才作数。
“你先领她处理一下,这么出去,等於直接喂尸。”
文峥这话说的清楚,只救人,不留人。
苏挽只当是同胞救难,把人领回屋子后,从背包里拿出一包女性用品和新内衣递给她,“我们进来的时候在屋里找到了几件旧衣服和布鞋,都是当地居民的,看着不好看,不过穿着挺舒服,你换上吧。”
云晓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朝苏挽道谢后,当着她的面大大方方地换上衣服,又给伤脚套上一双柔软的布鞋,直到这个时候才静下心打量起眼前的阁楼,还有那个一直睡在床上的同龄女孩。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有没有人认出这对男女,男人是在饭店地窖里回答文峥问题的受害者,女人就是他口中的相识,挂在同一面墙上左手边第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