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低气压一直延续到临睡前都没消散,商量过隔日路程,苏挽当着文峥的面狠狠揉搓着方文的小脸蛋,直到上面染起两朵红晕才罢手。
这种极为幼稚的举动成功地让某人再度黑脸,苏挽亦是心满意足地领着分外委屈的小孩回房休息。
闻着孩子身上清爽怡人的薄荷清香,躺在柔软舒适的沙发床上,苏挽满怀期待的安睡之夜,再次被一群不速之客搅散了。
“有完没完啊!能不能让安心睡个囫囵觉啊!”苏挽恨不得一脚将卡在楼梯口的云晓从桌椅逢中踹下去。
“我不是故意来捣乱的,我是来报信的!”云晓满脸通红地卡在障碍墙里,慌忙为自己辩解着,“我和吴庸睡得好好的,后院突然有人挠墙!”她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看着挺宽敞的地儿,怎么一钻进来就被卡住了呢。
“挠墙?”文峥擡高柜子,让她从层层挤压下解放出来。
“吴庸说是那种土制的爪勾,有人想用那个翻墙进院,特意让我来报信的!”云晓整整衣服,自信满满地将这条重大信息说出来,她不信,三番两次的出力,几个人还能是铁石心肠。
“吴庸人呢?”
“他在一楼守着呢!”
“你们怎么进来的?门窗都锁着!”苏挽觉得这俩人是为了混进队伍谎报军情,怀疑地问道。
“从一楼卫生间窗户跳进来的,那上面有个小气窗,用绳子一拉,下面的窗户就开了。不过你们放心,我俩进来后立即就关上了,连气窗都扣紧了,除非用砸的,否则外人进不来。”
云晓的话音刚落,楼下就传来了一片碎玻璃声。
“我是不是该封你个铁口神断啊!”苏挽故意将太刀抽.出一段,调侃地说道。
“不敢,不敢。”云晓连忙摆手。
“文峥,看来人不少啊!都敢破窗而入了,摆明没把咱们哥俩放在眼里。”郭海一脸煞气地说道。
“你把吴庸喊上来。”文峥对云晓说道。不管来人是谁,开场就不留情面,注定要站在五人的对立面了,队伍里多两个人,在气势上也有帮助。
“哎,他就在楼梯口,没走远。”云晓一边答应着,一边朝楼下喊道:“吴庸,快上来!”
吴庸得了信,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台阶,从文峥弄出的豁口钻进来,焦急地说道:“我刚才偷偷看了一眼,光后院,起码十多个人。”
“会不会是饭店里的变态追来了啊?”云晓一听人数就被吓着了,在她心里,早把自己和文峥五人放在一条船上,现在见有人来找茬,也不由自主地代入防备模式。
“不是他,”文峥摇摇头,“这么粗暴的作案手段,与那个人的行为不一致。”
“作案手段还分什么粗暴文雅啊。”云晓小声嘀咕道。她搞不清楚文峥对行为犯罪的分析归纳,她只知道一点,今晚熬不过去是要倒大霉的。
“郭海丶吴庸,帮我把障碍墙垒高。”一楼的碎玻璃声越来越多,文峥转身把临近办公室的桌椅柜子搬出来,全部用来加固障碍墙,将楼梯口堵得死死的。
苏挽几个女人见状也没闲着,连扫帚拖布之类的小物件都堵在缝隙接壤处用来加大摩擦力避免墙体滑坡。一通忙下来,虽是临时抱佛脚,但也搞的有模有样,最起码现在是不可能再有人有机会从缺口里钻进来了。
一楼纷乱的脚步在一阵翻箱倒柜的忙乱声之后,踩着地上的碎玻璃渣转向二楼楼梯口,刚一照面,两帮人马便隔着一道临时搭建的障碍墙叫号对骂。
只可惜叫号的是侵略者,对骂的也是侵略者,苏挽几人压根没打算还嘴,各自搬了椅子悠闲地坐在走廊里嗑起了瓜子。
云晓捧着苏挽倒给她的瓜子,心里激动万分,这捧意义非凡的瓜子,是不是代表她和吴庸已经被组织接纳了?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苏挽只是记恨来人影响她休息,故意使坏让人憋气而已。人多力量大,人多嗑瓜子的声音自然也大,对面声嘶力竭地叫号呢,这厢不理不睬还自娱自乐,一般人都得气个半死吧。
郭海看着苏挽的做派直乐,难得的是文峥也没有出言阻止,反而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任楼下骂塌了天,他亦如身处无人之境。
长久的叫骂声停歇之后,楼下终於变换战略战术,派了一个文明人过来,要求与二楼的头领对话。
“头领?我们这没头领,都是散玩的。”郭海翘着伤腿坐在椅子上,嬉皮笑脸地说道。
来人沈默了一会儿,“我是桐安镇的护卫队队长,在族里排行第七,认识我的人都叫我老七。”
“啊,我在家排行老大,人家都管我叫老大。”
郭海的无赖话一说完,底下的人又开始闹腾了,直喊着要冲上来教训他。
郭海闻言嗤笑道:“哥们,不管你排行第几,我提醒你一句,有多大能耐使多大力气,别干些费力不讨好的事。就凭你身后那群人,真有本事早冲上来了,还能甘心在下面空喊口号?不就是仗着人多势众想先在气势上压一头吗,不过我也能理解,一般没什么真本事的怂货都这么干。”
苏挽在心里大呼过瘾,无声地给郭海鼓掌喝彩,护卫队的队员集体炸锅了。
“七哥,他凭什么这么说你啊!太伤人了!”
“惹极了放把火烧了他们!”
“放火?”老僧入定的文峥终於睁开眼,“你们来只是为了放火?”
七队长脾气够好,至今仍然心平气和地说道:“这栋政府大楼是我们护卫队收编的资产,平时也有人常来巡护,你们借住可以,里面的物资不能动。”饶是他脸皮够厚,说起这话也明显底气不足。
桐安护卫队成立不过两月有馀,除了他这个队长是在大城市打拼过的脑力劳动者稍微有点见识,其馀全是常年出卖劳力过活的庄稼把式,思考模式单一,遇事冲动,没出事只知道咋呼,真有危险跑的比兔子还快。他不想抹黑自己的队员,却不得不承认男人之前给出的评语,如果他们真有看上去那样坚实可靠,镇里的幸存者就不用龟缩一角了。
“常来巡护?”
文峥话里带着淡淡笑意,“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护卫队很闲,所以才常来巡护一栋被尸群包围的大楼?”他接着提高音量说道:“你为什么过来我很清楚,无非是白天的爆炸声引起了你们的注意,所以七队长才趁夜过来巡视领地,想要刮点油水。这堵障碍墙你们确实没看在眼里,推倒它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真正让你忌惮的,是我们手里的枪支弹药,我这话没说错吧。”
“话说开就好办了。”七队长用眼神安抚住蠢蠢欲动的队员,高声说道:“你们来到桐安镇占了我们的地方,总该有点表示吧。”
“你想要什么?”
“楼里的物资,我要一半。”
“一半?”苏挽几乎要笑出来,“好大的口气!楼里的办公物品你随意,我们自带的物资包括食物,你一样也别想碰。”她好容易费力挪换出的东西,凭什么让外人抢走。
“这事可不是你说的算,”对突然插嘴的女人有些不满,七队长略带不屑地说道:“除非你们再也不打算离开桐安,否则最好慎重考虑一下我的意见。想来诸位对桐安这个地方还不太了解,整个小镇唯有北面一条环山路与外界相通,地势陡峭易守难攻,想堵住出路不需多少人手,只一个人从山头往下推几块滚石就够了。”
“你是在威胁我们?”文峥不慌不忙地把玩着座椅扶手。
“不是威胁,只是想谋求合作。”七队长登上一阶楼梯,“末世求生不易,若不是担负着百多条父老乡亲的性命,我也不想干这些丢祖宗脸面的勾当。只要诸位肯和我们共享物资,我可以保证,在桐安镇期间,绝不会有人找你们麻烦,而且,我会另安排一条更安全的出路给你们算作补偿。”
“更安全的出路?你刚刚还说只有一条环山路,馀音尚在就出尔反尔,让我们如何信你?”文峥眉头微挑。
“我敢夸口自然就能做到。”见没有立即遭到拒绝,七队长又近了一步,破釜沈舟地说道:“桐安镇作为整个东部最古老小镇的同时也拥有东部最古老的一条火车线路,护卫队的据点包括小镇所有的幸存者,全都聚集在桐安火车站,我们手里还有几车皮煤炭,只要你肯分享物资,我就派人用火车送你们出镇。我相信从铁道出行,绝对比你们冒险走环山路快捷安全。”
“你是说被淘汰的蒸汽机车?”文峥心中一动,“你确定这种老古董还能正常运转?”
七队长微微一笑,“只要你愿意合作,桐安火车站随时可以启动。”
“文峥,你信他?”苏挽见文峥沈默不语,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丧尸病毒大规模爆发以来,内陆城市的公路几乎全部瘫痪,大路上出现最多的就是绵延不绝的废弃汽车和尸群,这还是末世初期她在逃往西部安全区时见到的景象,如今又延搁数月,交通状况只会更加恶劣。
进入东部城市的道路注定万分艰难,在这种时候还有特权搭乘列车飞机的,除了基地大佬恐怕再无旁人,或者等文峥联系到军方,为了保护珍珠这具纯血r体,才会惊动军方出动空中运输机。
现在突然有人说可以帮助五个人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入市区,想来想去,苏挽都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回绝七队长的提议,尤其是在文峥也动心的情况下。
文峥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七队长,诚如你所说,我们初来乍到,对桐安还不了解,你的提议虽然诱人,但在没有亲眼看到实物之前,我很难对你做出回应。”
“我理解。说实话,如果你们立刻同意跟我走,我还真有点怕引狼入室,双方各有顾虑很正常。”满地尸肉触目惊心,见识过对方的火力,七队长也不想把人逼的太紧,以退为进地说道:“我给你们一天时间,希望各位能认真考虑我的建议。”
七队长一声令下,故作大方地带着护卫队队员撤离政府大楼,不过苏挽相信,他们一定在暗处埋下钉子,好防止这几条大鱼从手里溜走。
郭海无聊地拨弄着蜡烛的火芯,“文峥,刚才那夥儿都是什么人?民兵还是警卫员?竟然还自封了护卫队,真他妈可笑,满地丧尸还不忘给自己弄个名头。”他曾经带着村民逃过一次次生死劫难,遇到无数幸存者,所有人脑子里的念头都在围着食物和水打转,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挂心与生死无关的事情。
“应该是小镇居民自发组织的吧,病毒爆发后,不是所有人都投向皓月基地,还有少数进城务工人员返回了故乡。与人口密度大病毒高发的钢铁城市相比,这种拥有土地能够自给自足的偏僻小镇存活率反而高些。”
“东部最古老的火车线路,”苏挽将旅游手册翻了个底朝天,“书上可一句都没提。”她嘴里没说,不过鉴於怪石峡谷的前车之鉴,心里有九成默认了七队长的话。
“蒸汽机车不是小零件,真假一试便知。走公路费时费力,路上有半数以上的风险陷入被尸群冲击弃车弃粮的险境;走铁路时间起码缩短一倍,但是入站地点的生存状况没人保证。”
桐安镇的火车站由七队长控制,出站必是安全无虞,可谁也无法预料樟城火车站是不是已经被尸群占领,这一步棋走下去或许是捷径,也可能是另一个死亡陷阱。
文峥将公路和铁路两条线路的弊端挑明,“我现在只想问问大家,一旦交易达成,敢不敢冒险和我一起搭火车去樟城?”